第44章 魂魄之失

蓝瑾醒来觉得头昏脑胀，便看到了在椅子上闭目养神的师尊，又看到了二人紧紧握在一起的手，愣了几秒，才想起昨天自己都做了什么。

        蓝瑾抽出手双手捂住脸。

        惨了，自己昨天不会非礼师尊了吧？有没有说什么不该说的话？

        片刻，蓝瑾抬起头，正好对上楚铭月温柔的目光，师尊这是……

        “蓝瑾，身体可好些了，还有哪里不适？”楚铭月问道，倒了杯水递给蓝瑾。她才想起，昨天取剑，自己失败了啊。想到这个，眼中好不容易闪着的光亮又迅速灭了下去。

        “师尊。”蓝瑾接过水，低下头去，“我让你失望了。”声音很是沮丧。

        楚铭月把右手轻轻搭在她的肩膀上，温声道：“并未，你的伤本就未完全痊愈，带你来，是为师有些苛刻了。”说罢楚铭月便转身，说是去看看墨羽他们，若是无事，便早些回去。

        墨羽和沈知秋正在前院练习剑法，见楚铭月出来，纷纷停下行礼。楚铭月将情况与他二人说了，二人都同意即刻返回，楚铭月便与宋庄主道了别，带着三个徒弟返回清华宗。

        一路上蓝瑾经常走神，楚铭月少不了要哄着，她的心情，楚铭月也能理解，本是天赋异禀，又正值年少，前途应是康庄大道，谁知灵脉又出了差错。换作是他，他也郁闷。

        到达清华宗，楚铭月便带着三个徒弟去找柳铭昕，柳铭昕看到墨羽和沈知秋的本命灵剑，笑得嘴都快咧到耳根去了。

        “铭月，这两把剑可是宋庄主的镇庄之宝，让你的徒弟一下就拿回来了，现在怕是心疼的睡不着觉了。”柳铭昕笑着说。

        楚铭月想了想，皱了眉说：“但既是本命灵剑，认上知秋和墨羽也算是缘分，他再心疼，总不能还回去。”

        “要不，我跟华师弟说一下，给他送点安神香？”楚铭月十分诚挚的说。

        柳铭昕：“……”

        “那倒不必，他自己能调整的过来的。”柳铭昕扶额道。自己师弟真实在，真善良。

        楚铭月转头给了三人一个眼色，三人便告退了。

        “铭月，有什么事，不妨直说，今日看你神色，我便觉得发生了什么不寻常的事。”柳铭昕笑笑说。

        “蓝瑾的灵力，出了些问题。”

        “什么问题？”

        “灵脉完好，只是灵力只有之前的一半左右。”

        柳铭昕僵在原地，几秒后缓过来说：“可是灵核的问题？”

        楚铭月缓缓道：“灵核完好无缺。”

        “若不是灵核的问题，灵力为什么会减少这么多？”他自己嘀咕着。

        “难道是魂魄的问题？铭月，蓝瑾最近可有什么异常？”柳铭昕问道。

        楚铭月心中一惊，若是魂魄有所缺失，确会影响到灵核再造灵力的多少。

        “异常，她最近有些脆弱算吗？”楚铭月问道。

        “具体表现是什么？”柳铭昕有些不太理解。

        “就比如……地裂前我因为自己心情不好冲她撒气，她定会在我平静下来后怼回来。”楚铭月无比自然的说道。

        柳铭昕：“……”

        “地裂之后我有次冲她发了脾气，她不但没反驳回来，反而唯唯诺诺，被我吓到了似的，事后也没有找我算账。”

        “额……那确实反常。”柳铭昕道。

        “魂魄受损十分复杂，查出受损的魂魄已是难中之难，遑论治愈。”楚铭月的眸底暗了下去，“若真的是……”

        柳铭昕轻轻拍了下楚铭月的肩膀，安慰道：“一切未成定局，蓝瑾也不一定是魂魄缺失，你现下不必过于忧心。我这有一个法器，是月辉宗宗主所赠，依他之言，可察觉魂魄缺损，只是从未试过。你可要带蓝瑾来试一试？”

        “何时？”

        “最好是午间，提前一个时辰告诉我即可，只是我也不知它除了查验魂魄缺损，是否会起到不好的作用。”

        “无妨。”楚铭月淡淡的说，“总得试一试，再者我看那月辉宗宗主，性格沉稳，不会拿太不靠谱的东西。”

        柳铭昕点点头，说道：“长途奔波，你也辛苦了，先回去好生歇息，这些事等明天养足了精神再议。”

        楚铭月行了礼，正欲回去，被柳铭昕叫住：“铭月，蓝瑾情况怎么样？”

        以往派中也有弟子因意外未能得到自己的本命灵器，之后自暴自弃，碌碌终日，且为数不少。

        “还好，能挺过来。”楚铭月语气平静。

        有我在，有知秋和墨羽他们，她可以做到的。

        楚铭月孤身一人漫步在青石路上，眉头紧蹙，暗自沉思。

        魂魄缺损极难查出，明显的征兆只有灵气不足，但被魔气浸染那么久，灵脉有些损伤已至灵力不足也正常，只是他没看出来罢了。

        蓝瑾抱着他哭时，他便用自身灵力探查对方遍体灵脉。这种方法极易引起对方灵脉的排斥。若非情况紧急，蓝瑾体内又早有楚铭月的灵力，楚铭月轻易不会使用。

        算了，自己在这愁死也没用，还是得带着蓝瑾去一趟。楚铭月揉了揉太阳穴，轻叹口气。

        落日西斜，霞辉漫天，林中不时传来飞鸟鸣声，沁人心脾的竹香氤氲在空气中，稍稍平息了楚铭月的焦躁。他踩着青石板，缓缓向竹居的方向走去。

        在离竹居百步远的一处幽静的竹屋前，楚铭月停下了脚步，轻轻推了推门，门紧闭着，楚铭月在门前踌躇片刻，最终还是离开了。

        算了，先让她冷静一下吧。

        毕竟有些事，只有靠自己才能真正走过去。

        楚铭月到桂花丛那，沈知秋正写着字，见楚铭月到来，正欲起身。楚铭月轻轻按住他的肩膀，示意他接着写。

        桂花香气很淡，却又令人沉迷，楚铭月静静的看着沈知秋写完一张习字。

        “师尊，如何？”沈知秋站起，将字递给楚铭月，眼巴巴的问道。

        平心而论，沈知秋的字比起以前，已算是脱胎换骨了。如今看来，潇洒恣意中竟多了几分沉稳。

        “不错。”楚铭月淡淡说道，将字放在一旁。“你的剑练的怎样了？”

        沈知秋召出赤霄，舞了几式，正是楚铭月前不久刚教过的剑法，收放有致，一招一式既快又稳，只是最后的收势有些慢了。这套剑法复杂，沈知秋能做到这步，楚铭月已是极为满意了，更何况还是用的刚取的灵剑。

        本命灵剑虽挑了心仪的主人，但初时也往往有所不服，只能在日常修炼，斩妖除魔中慢慢磨合，像沈知秋这样取来即用，还用的极为顺手的很是少见。

        “很好。”吸取原主的教训，楚铭月从来不吝啬对弟子的表扬。

        沈知秋收了剑，看着楚铭月，有些犹豫。

        “你可是担心你妹妹？”楚铭月问道。面前的少年点了点头。楚铭月拍了拍少年的肩膀。

        “不必担忧，既是心魔，除了便好。”

        沈知秋松了口气。“师尊，那小瑾为什么会有心魔？心魔难破吗？人人都会有吗？”

        楚铭月本只是怕沈知秋担忧，故不打算将蓝瑾有可能魂魄受损的事告诉他，没想到沈知秋会打破砂锅问到底。

        “有了及其在意，又得不到的东西，便易生出心魔，具体情况，我也不知，不过蓝瑾素来用功上进，她这次取剑很是紧张，你我有目共睹，恐怕与此有关。”

        “至于破解，与心魔存在时间的长短，强烈程度，还有她对治疗之人的信任程度都有关。”

        “人有八苦，生，老，病，死，怨憎会，爱别离，五蕴盛，求不得。人人都有求而不得之事，不过能成心魔的，为数不多，于我们修仙之人，修炼失宜，亦可能催化心魔的形成。”

        沈知秋神色暗了下，小声嘀咕：“那师尊……你也有可能有心魔吗？”

        楚铭月拍了拍沈知秋的肩膀，温声说道：“为师也是血肉身躯，又不是冷血无情之人，虽修为高深，也未必一生都无心魔困扰。”

        沈知秋眼中闪过一丝讶异，许是惊讶师尊为何如此直白，一般修为到了师尊这个境界的仙尊，不都是一派不食人间烟火的样子吗？

        楚铭月自然看到了沈知秋的神情，没说什么，只是看了看天边，说道：“快些回去吧，蓝瑾的事，你也不必过于担忧，有为师在。”沈知秋便行了礼，回去了。

        楚铭月见天色已晚，急忙前往弟子房，这个时辰，墨羽应该还没睡下吧。

        途径一片树林，傍晚的光线不很强烈，楚铭月听到林中舞剑的声音，听那节奏，应是墨羽。

        除了他，也没人会在这时辰习剑了。

        “墨羽。”楚铭月降下青霜，温声唤道。

        “师尊。”墨羽见楚铭月到来，急忙收了剑势，恭恭敬敬行了一礼。

        “师尊何事？师妹可还好？”楚铭月笑笑，拍了拍墨羽的肩膀，“有师尊在，尽可放心。”楚铭月又见墨羽手握的是他的承影，便开口道：“用着可还好？”墨羽神色暗了暗，说道：“有些……不太习惯。”语气看似平静，但楚铭月听得出其中些微的沮丧。

        “寻常修士拿到本命灵剑后，需要很长时间与之互相适应，为师方才听着你习剑的节奏，虽有不足，但已是不易。”

        墨羽似是要说什么，嗫嚅几下，终是没有开口。

        “你有什么话要说吧，直言即可，为师只有你们三个徒弟，定会倾囊相授。”

        “没什么，我就是想尽快变得更强。”

        “为何？”楚铭月问道。

        “为了保护师兄，师妹……和师尊。还有这天下苍生。”

        楚铭月心里五味杂陈。墨羽见楚铭月不置可否，连忙解释到：“我知道，现在我的能力，说要保护师兄，师妹和师尊，甚至天下苍生，是不自量力。但至少，我不能拖同门的后腿，不能给师尊丢脸。”

        楚铭月看着面前眉宇间仍存几分稚气的少年，温声说道：“你有此志气，已是不易，何来不自量力之言。”

        看来墨羽的自卑心理还是有点严重，楚铭月原世的朋友们没一个自卑的，他自然不知如何应对，想着多给墨羽些肯定，应该能让他自信一点吧。

        “修炼不只是修习法术剑术，更要修心。”楚铭月补充，“修炼你的心性，不必急于求成，为师理解你，但现在，为师还护得住你们。”

        其实这句话才是楚铭月真正要对墨羽说的。原主就是因为死傲娇，明明那么在意自己的徒弟，明明付出了那么多，就是不说，自己死撑着。

        楚铭月才不吃这哑巴亏呢。他不想让徒弟们对自己感恩戴德，但起码不能因为误会而怀恨在心。

        墨羽点了点头，道：“师尊，我明白了，还有您说过的蛟分承影，雁落忘归是什么招数，可否授予弟子？”

        “自然，这是两种剑法，为师先给你演示蛟分承影。”

        楚铭月习惯性的挽了个剑花，飞身而起，剑影翩跹，一招一式间收放有致，墨羽一时竟辨不出剑影与剑。

        一套剑法舞下来，楚铭月收了青霜温声解释到：“蛟分承影以快速见长，剑身无一丝颤动，影融于剑。这两套剑法只有用承影剑施展才能发挥出最大的力量，你先练蛟分承影，何时练好了为师再把雁落忘归传授给你。”

        墨羽喜不自胜，眼底都闪着亮色。

        “天色完了，你快些回去休息。”

        “是，弟子恭送师尊。”墨羽行了一礼。

        楚铭月轻笑一声，拍拍他的肩膀。

        “都说了私下不必这么多礼，快回去吧。”

        他慢慢的走回了竹居，咽下一碗又一碗的苦药，最后自己含了块蜜饯，打了个饱嗝——修真史上能喝药喝到饱的修士，除他之外也是没几个了。喝了药他便觉得头脑昏沉，可能这几天往来奔波，有些累了。

        楚铭月看了看桌上的卷宗，叹了口气，还是燃起了灯——能力越大，责任越大，欲戴王冠，必承其重。楚铭月安慰着自己。

        昏黄的灯光旁，一位面容清雅俊秀的白衣仙君伏在桌上，手还拿着用来批阅卷宗的笔。

        第二日，楚铭月一早就给柳铭昕发了传讯，然后跟蓝瑾解释了一下，看着时辰差不多了，二人便前往雨霖殿。

        柳铭昕见他们到来，忙放下手中的笔，起身迎接。

        “铭月又没睡好吧，那卷宗准是段师弟送过去的，我回头说他。”柳铭昕一边说着，一边凝视着楚铭月。

        楚铭月这才想起来时匆忙，没来得及照镜子，想必自己也有了天然熊猫妆。

        要在以前，蓝瑾能笑死，没准儿还会画下来。

        “无事，这本就是我分内之事。”

        柳铭昕有些无奈的笑笑，带着楚铭月二人到了一处密室。楚铭月看着一屋子琳娘满目的法器，好奇的拿起一支笔。

        “这支笔，能吸收天地灵气，你若喜欢，拿去便是。”

        楚铭月有些兴奋的道：“能让写出的字好看些吗？”

        柳铭昕：“……”

        “恐怕不能。”

        “哦。”楚铭月将笔放到了一边。

        楚铭月转头见蓝瑾一直盯着一套茶具。

        “掌门师兄，这茶具可是有什么妙用？”

        “哦，将茶水放于其中，可保三年不腐。”

        楚铭月：“……”

        柳铭昕又添了一句：“只是没什么用。”

        “那你昨日说的能……去除蓝瑾心魔的法器，现在何处？”

        柳铭昕在西南角拿出一个毯子，毯子上绘着一个极其复杂的阵法。特殊的是，这个阵法的阵眼有两处。

        “你坐与这处，蓝瑾坐于那处。”柳铭昕指了指两处阵眼，“你们准备好后我就会启动阵法，并为你们护法，若有意外，我会立即中止阵法。”

        楚铭月点了点头，又有些好奇的说道：“所以……法器是这个阵法，还必须要在这张毯子上？”

        柳铭昕淡淡的说：“法器是阵法不假，但这张毯子，没什么特别的。”

        “只是这阵法太复杂了，画这阵法太费时间，而且，我也不大熟练。”

        楚铭月看着老实人柳铭昕，有些忍俊不禁。

        “铭月，要笑就笑吧。”柳铭昕见楚铭月一脸纠结，说道。

        “我连这个阵法都闻所未闻，师兄见多识广，我不及。”

        “你们准备好，就可以开始。”柳铭昕冲楚铭月挑了下眉，后者会意，柳铭昕正色说：“我还有些宗门事物要跟铭月商讨，蓝瑾，你先在这等一会儿，我们随后回来。”

        蓝瑾一语不发，看向楚铭月，楚铭月点了头，她方行了礼。

        “哎，铭月，你跟你徒弟相处挺融洽啊，有没有什么秘诀？”柳铭昕边走边说，打趣般的问道。

        楚铭月认真的想了想，最后无比诚实的回答：“多笑，多鼓励。”

        “那若一些法术怎么教他们也不会呢？”

        楚铭月皱了皱眉，仍然诚实的说道：“抱歉，掌门师兄，我没有这方面的经验。”

        柳铭昕：“……”

        忘了他三个徒弟一个比一个厉害，这种问题就不该问他。

        他们二人走到大殿，楚铭月问道：“有什么话？”

        “这个阵法能减轻蓝瑾的灵脉对你的灵力的排斥，便于你探查出蓝瑾魂魄的异样。”

        “然后我还有一种特殊熏香，能让你潜入她的识海，应该能看到近期她的魂魄的异变。”

        “好，不出意外的话，今日就一齐做完吧。”

        “你还未把魂魄的事告诉她？”柳铭昕拉住正转身欲走的楚铭月，问道。

        楚铭月摇摇头。

        “告诉了也无益，只是徒增烦恼罢了，再者，那也不过是你我的猜测罢了。”

        “铭月，我……”

        “我会根据今日情况，再做决定。”楚铭月的声音很坚定，柳铭昕知道，他这个师弟向来执拗，便叹了口气，没说什么，追了上去。

        “铭月，在那边。”柳铭昕指向楚铭月朝向的反方向。

        楚铭月：“……”忘了自己是个路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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