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焚灵之殇（二）

第二日，楚铭月一早就把蓝瑾和墨羽叫来。

        “师尊何事？”墨羽垂着眸，仍是一副谦恭姿态。

        “你们照看着点知秋，我有点事。”楚铭月说完便走了。留下俩人面面相觑。

        “师尊今天怎么了？前两天怎么劝也不离开哥哥一步。”蓝瑾望着楚铭月离开的方向自言自语。

        “许是去问华师叔配药了吧。”墨羽走到榻前，拉过来两张板凳，与蓝瑾坐下。

        蓝瑾点点头，若有所思。墨羽看着沈知秋，心里涌起一丝疑虑。什么伤至于昏睡这么久，在修真界，无人的医术能出华师叔之右，师尊最近却还是魂不守舍的。

        难道，沈知秋的伤，连华师叔都没有办法彻底治好吗？

        不能啊，而且若是有此等重伤，恐怕早就……

        墨羽揉着眉心叹了口气，定是自己想多了。

        已过了饭点，楚铭月在百味堂门口犹豫了会儿，最终还是走了进去，却没料到柳铭昕正在里面，二人相见，均是一怔。

        “铭月，你终于肯好好吃点饭了，我……”柳铭昕见自家师弟肯从悲伤中走出，心中的阴郁也散了不少，谁知楚铭月接下来的话让他瞠目结舌。

        “掌门师兄，百味堂的厨房，可否借我一用？”

        柳铭昕僵在了原地，筷子间夹着的菜也掉在了碗里。过了几秒才回过神来，委婉的问道：“铭月，你之前，可独自做过饭？”

        楚铭月回想了下原世自己炒出的几盘的“东西”，有些汗颜，镇静的说：“做过。”接着又补了一句，“能吃。”

        柳铭昕有些惊讶，也没问什么，想着也一定是为了他那尚未苏醒的徒弟。“好，王婆还在，需要什么食材，你去管他要就好。”

        楚铭月抬脚就走向后厨。沈知秋刚醒时不宜食用荤腥，再者太复杂的他也不会做，不如就熬些青菜瘦肉粥吧。

        楚宗师面对一众锅碗瓢盆，有些不知从何下手，深呼吸了几口，便循着记忆里的步骤，先将青菜切碎，又把煮熟的肉切成小块，再切了一点葱丝姜末，淘米洗米，加水煮粥，一切看起来莫名顺利，虽然切肉时刀划了一下切到了手指，但总算快做完了。看来做饭也没那么难，或者，原装货本身实力不错，这具躯体有一定的肌肉记忆。楚铭月看着时间差不多了，就盛了碗粥，打算自己先试试，免得把自己的得意门生毒死。

        雪白的粥中点缀着绿色的青菜与淡色的肉粒，看起来卖相不错。楚铭月试着尝了一口，却没有什么味道。

        不可能啊？再怎么清淡，也不可能毫无一丝味道，楚铭月忽然想到，昨日自己在那几丛桂花前站了许久，竟没闻到一丝桂花芳香。

        楚铭月切了一片姜，狠了狠心咬了下去。仍无一丝辣味。

        自己嗅觉味觉都失灵了？楚铭月第一个想法不是为自己作为吃货的后半生担忧，而是发愁找谁试粥。

        毕竟周围相熟的，不是自己徒弟就是自己师兄弟，把谁毒出事来都不合适。

        正在这时，门外闪过两个熟悉的身影。

        “师尊，你在做菜啊！”蓝瑾喊到。楚铭月望着自己乖巧的小徒弟，问了一句：“你们怎么来了？”

        “华师叔去看哥哥了，他让我和墨羽回来了。他提到师尊在这里，我们就找来了。”没等楚铭月开口，蓝瑾便看到了那碗极好看的白粥。

        “师尊，你做的？我能尝尝吗？”

        楚铭月心说，徒儿，你自找的，难吃可别怪为师啊。

        点了下头便一脸慈祥的将碗递了过去，又盛了一碗给墨羽，看着二人毫不犹豫的喝了一口，

        然后看着蓝瑾的脸色由白转青再由青转黑。墨羽则深深地低下头去，估计也好不了多少。

        二人明白了什么叫“饭”不可貌相，什么叫年少轻狂。

        “咳，咳！”蓝瑾咳了两下，眼中含着生理性的泪水，墨羽则扶着墙，依旧低着头。楚铭月忙给二人倒了水，待二人缓了会儿，还是问道：“是……很难吃吗？”

        蓝瑾还有些迷糊，听到这话，发自内心的答道：“这……是毒粥吗？”楚铭月一脸羞愧，墨羽则抬头压抑着声音中的颤抖，一如以往恭敬地说：“其实也还好，就是师尊把糖当成盐了吧，然后，姜加的多了一些，粥烧的有些糊了……”

        楚铭月有些尴尬的看了看剩下的一锅粥，算了，幸好这次做的不多，重来吧。

        墨羽看到楚铭月重新切菜洗米，不解地问：“师尊想吃什么，弟子下山买便是，又何必亲自下厨？”

        楚铭月在朦胧的蒸汽中擦了擦脸上的汗，解释到：“以前为师答应过亲手给你们做饭的，忘了？”

        二人才想起来有这码事，蓝瑾正要问什么，却被墨羽拉倒了一旁。

        “我留下来陪陪师尊吧，他这两天失魂落魄的，正好帮师尊把把关，你也不想你哥哥被……那个……喝粥喝死吧。”墨羽十分认真的说，“这两天沈师兄随时都会醒过来，你是他妹妹，你陪在他身边，我们都放心。”

        蓝瑾赞同的点点头，便跟楚铭月说了一声，就回去了。

        墨羽看着蓝瑾的身影消失在自己的视线范围之内，转过头去看了看楚铭月。

        他当然知道蓝瑾方才要问什么。

        师尊为何不自己尝尝？

        墨羽注意到了楚铭月唇边淌着水光，他尝过，可又为何让他们尝？故意的？师尊从不开这般玩笑。

        除非……师尊他尝不出味道。墨羽感到浑身有些发冷，怎么可能，虽然失去嗅觉味觉听起来没什么，但在除魔途中，根据气味推断妖魔踪迹，有时遇到带毒的妖兽，像楚铭月这种宗师还要尝百草以便及时配出解药。

        墨羽摇摇头，不论如何，自己替师尊尝尝总没坏处。

        于是这师徒俩，一人做，一人尝，不知不觉间，天色已暗。当楚铭月把第十九次做的粥递给墨羽时，墨羽已准备好被师尊的味道十分奇特的粥整的欲哭无泪，喝了一口，却并无之前的异味。

        粥米软糯，混合着肉丝的鲜香和青菜的清香，恰到好处的葱丝和姜末为清淡的白粥添了不少滋味。墨羽的脸被朦胧热气笼罩着，他抬眼看了一下楚铭月，却见眼前的男子小心翼翼的看着他，眉目生的凌厉，脸上却有着说不出的温柔。只可惜，这温柔是给沈师兄的，是给那个天资卓绝，乖巧又幽默，足以以一己之力补了登天塔法阵的大师兄的。墨羽一时间有些恍惚。

        楚铭月看墨羽喝了一口，久久没有出声，以为是对自己的厨艺实在无话可说了，心中有些沮丧——他总觉得有些对不起沈知秋，如果不是自己，他注定是三界之主，现在想遵守自己的承诺，也做不到吗？

        “还……不行吗？”任谁都听得出楚铭月语气中的沮丧。墨羽一下回过神来，恭顺的微笑着：“没有，师尊这次做的，很好。”

        “当真？”楚铭月有些怀疑的追问了一句。

        “自然。”墨羽认真的说。

        楚铭月把粥盛在了食盒里，收拾了东西，同墨羽一同回去了，一路上，楚铭月注意到墨羽有些……不对劲，究竟哪里不对，他也说不上来，想想估计是被自己的粥给毒的，啊不，给喝的。

        楚铭月伸手探上了墨羽的脉门，灵流平稳，看来没事。

        “今日，辛苦你了。”楚铭月说道。

        墨羽腾的一下抬起头，正好对上楚铭月的目光，“不辛苦的。”墨羽又垂下眸，低声说。

        楚铭月把墨羽带到弟子房门口，正要离去，却被墨羽叫住。

        “师尊。”

        “何事？”楚铭月顿住了脚步，回头问。

        墨羽犹豫了几秒，最终还是没有问出口，师尊这么骄傲的人，失去了嗅觉和味觉的事，怕是提都不愿意提到吧。

        “师尊好好休息！”

        楚铭月笑了笑，“嗯”了一声离开了。

        月亮照亮了脚下的青石板，楚铭月踩着月光离开。

        那时，他心里想着，无论未来如何，他至少还有三个小徒弟，还有师兄师弟们。自己无论如何，也要护住他们，直到故事结束。

        忽然，墨羽觉出被楚铭月碰到过的皮肤湿湿的，燃灯一看，竟是新鲜的血迹。

        他没有受伤，这血是楚铭月的，他感觉不到吗？难道……

        墨羽想到了一种可怕的可能性，立刻冲出门口朝竹居跑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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