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阁楼上药

宴会开始，优雅的音符从琴师的指尖缓缓流淌。

        众人围坐在一张长长的方形餐桌四周，桌上烛光闪闪，花瓶里的玛利亚玫瑰在白色桌布的映衬下显得愈发娇艳欲滴。

        一盘盘色香味俱全的菜肴被连续不断地摆到桌上，刀叉的清脆碰撞伴随着众人的欢声笑语此起彼伏……

        面对如此的美酒佳肴，乔治安娜此时却有些心不在焉，她从一开始到现在一直没有看到希刺克厉夫，好歹他也是恩萧家的养子，想不到竟然连和大家一起吃饭的资格都没有。

        在知道那天夜里的少年就是《呼啸山庄》里童年凄惨，内心阴暗的大反派时，她下意识地就想逃离，毕竟她现在可是非常惜命的一个人。

        但一想到林惇兄妹将来的悲惨结局，她就不忍心抛下他们独自离开，好在现在一切都还没有发生，或许她可以趁早转正希刺克厉夫的扭曲心态。

        最终，乔治安娜决定要在客居画眉山庄的这段日子里，尽可能地寻找机会温暖这个还未彻底黑化的少年，让他感受到世间的美好，改变他恶狗一样强烈的复仇心理。

        漫长的晚餐终于结束了，接下来是舞会时间，舞池中央男男女女们在放纵地迈着舞步，似乎沉浸在这纸醉金迷的快乐之中无法自拔。

        乔治安娜拒绝了一个青年男子的邀请，坐在角落的沙发里一口一口地吃着约克郡特有的枫糖布丁，不得不说，这个布丁深得乔治安娜的心。

        以此同时，她的余光不时扫向四周，意图寻找希刺克厉夫的身影。

        突然，靠近厨房那边似乎起了什么争执。

        “刺啦——”玻璃碎裂的声音传来，而后立即伴随着几声恶毒的咒骂和狠狠的鞭打声。

        乔治安娜赶忙起身想要走上前去看看到底发生了什么。

        这时，一只纤细的手拉住了她，“达西小姐，不要紧张，只是辛德雷在教训一个不懂礼貌的下人罢了。”

        乔治安娜认出这位像菟丝花一样柔弱的年轻妇人就是呼啸山庄的女主人，她坐在乔治安娜的身旁，亲切地问她是否还满意今天的招待。

        乔治安娜一时脱不开身，内心一片焦急，但只能礼貌地回答恩萧夫人的话。

        “达西小姐，不瞒你说，其实我的身体一直不太好，不知道还能陪伴这个孩子多久，所以我能否有这个荣幸让你成为这个孩子的教母，给这个可怜的小宝贝带来一些福气呀？”

        恩萧夫人一手轻抚着自己的肚子，一边用期待的眼神看着乔治安娜。

        看着浑身散发着母性光辉的恩萧太太，她回想起了这个未出世的孩子将来也会成为希刺克厉夫的复仇对象之一，不禁心里一软，便同意了恩萧太太的请求。

        在告别了恩萧太太的后，乔治安娜发现舞会已经恢复如常。

        她循着之前发出动静的方向，悄悄地走进了厨房，看到只有一个女仆在水池边洗着盘子，她向女仆询问刚才发生的事，发现果然是希刺克厉夫引起的风波。

        “那他现在在哪，受伤了吗？”

        “他被关到了阁楼上，不过小姐，你可不要去招惹他，他简直就像一个疯子，发起疯来什么都不顾。”女仆不知道这位贵族小姐为什么要关心希刺克厉夫，不过她还是进行了善意的提醒。

        这时，乔治安娜突然注意到角落旁的南瓜上散落着几滴鲜红的血迹，“麻烦请给我一些纱布、酒精和棉花，谢谢！”她快速地向女仆说道。

        五分钟后，乔治安娜在女仆担忧的眼神中接过药箱，准备向阁楼出发。

        她顺着厨房左侧昏暗的长廊一直往前，大概20米左右便看到了一个狭小的楼梯口，斑驳的墙壁上只有一盏烛灯，散发着极为微弱的光。

        乔治安娜先用单手提起了自己繁重的裙摆，而后另一只手紧抱药箱，小心翼翼地爬了上去，宽大的裙摆好几次都要把她绊倒，幸而她的平衡感还不错，每次都在情急之下稳住了身体。

        “咚咚咚”

        几声轻响落在暗褐色的木门上，接着乔治安娜用墙上挂着的钥匙打开了房门。

        阁楼里一片漆黑，只能借着微弱的月光看出窗边有一个隐隐约约的人影。

        毫无疑问，每一个上来的人都会感慨这里与楼下的灯红酒绿简直是两个世界。

        “希刺克厉夫，你在窗边吗？”乔治安娜试探地说道。

        “兹兹——”刻木头声从窗边传来。

        “听说你受伤了，我带了药箱，想帮你处理一下伤口，可以吗？”

        这时，窗边伟岸的身影突然转过来，一双阴森森的眼睛幽深地注视着乔治安娜。

        “又是你，好心的小姐，你真的以为我不敢把你怎么样吗？”希刺克厉夫用沙哑的嗓音恶劣地说道。

        乔治安娜深知他现在满心全都是凯瑟琳，所以根本不惧怕他的威胁。

        她点燃一旁桌上的蜡烛，将烛台拿到窗边，然后将其稳稳地放在窗台上，面前少年的面庞在烛光的照耀下瞬间清晰起来。

        她看到少年的额角有一块伤口在慢慢地向外渗透着血珠，嘴角似乎也因激烈的反抗而被牙齿撞破，再往下，他那粗糙的双手上布满了沾满木屑的细小伤口。

        乔治安娜打开药箱，拿出蘸着酒精的棉花，想要给他处理手上的伤口。

        “我不需要！”希刺克厉夫胳膊一甩，乔治安娜的手便重重地磕到了窗台上，瞬间红了一片。

        棉花掉落到了地上，希刺克厉夫怔了一下，似乎没有料到乔治安娜居然这么娇弱，眼神有些不自然地移向了一旁的烛台上。

        “你即使生气也不能不顾惜自己的身体，世界上没有什么比生命还重要的事了。”说着乔治安娜又从药箱里拿出了另一团棉花。

        “这世界上还有谁会关心一个卑微奴仆的死活？”希刺克厉夫自嘲道。

        “你没有遇到不代表这个世界上就不存在，幸运的是，现在你的面前就有一个。”乔治安娜看着希刺克厉夫的眼睛郑重地说道。

        如果说之前是为了改变林惇兄妹的悲惨结局而不得不接近希刺克厉夫，那么现在，在看到他所遭受的一切不公后，她有些真正地心疼他了，别忘了他也只是一个十五六岁的倔强少年啊。

        他就像一只在森林里迷路的刺猬，用锋利的尖刺保护着自己内心的脆弱，只有在自己能够完全掌控的人面前才会放松警惕。

        此时，希刺克厉夫用一种极为古怪的眼神凝视着她，仿佛要在她脸上盯出个洞来。

        面对乔治安娜喋喋不休的劝说，希刺克厉夫依旧坚持拒绝配合处理伤口，最终乔治安娜无奈以凯瑟琳会伤心为由，才成功说服他接受她的好意。

        乔治安娜小心地轻轻拭去希刺克厉夫手心的木屑，用蘸着酒精的棉花温柔地擦掉伤口上的血迹，撒上白色的药粉后，又用纱布在他的手背上打了一个大大的蝴蝶结。

        接下来，乔治安娜用同样的方法处理了希刺克厉夫额头上的伤口。

        “好了，我们宝贝真棒！”乔治安娜下意识脱口而出。

        话音刚落，乔治安娜立刻就意识到有些不对劲儿，前世，她在儿童救助站做义工的时候经常会这样夸奖小朋友，但现在已经今非昔比了。

        她有些不好意思地转头望向窗外，面色微红，但内心更多的是远离故土的怅然。

        希刺克厉夫意外一个贵族出身的小姐竟然能够如此娴熟地处理伤口，就像是一个经常受伤的人一样，这不禁让他有些疑惑。

        听到乔治安娜哄小孩儿般安抚的话，希刺克厉夫本来应该是不屑的，可是此时他的脸上却莫名的有些热。

        晚风从半开的窗户中将新鲜的空气送来，吹开了窗台上的木屑，乔治安娜低头看到木质窗台上深深地刻着“凯瑟琳·恩萧”，在它的下面有一个大大的字母“h”，后面还跟着一个模糊的字母，正当她想凑近看看时，希刺克厉夫突然把胳膊搭在了窗台上撑着头，故意盖住了下面的字。

        乔治安娜对于希刺克厉夫这种幼稚的行为悄悄地撇了撇嘴，以为盖住她就不知道他的意图了吗？这又不是三生石，就算把名字写在一起也不能缘定三生。

        “希刺克厉夫你快看今晚的月亮！”乔治安娜忽然语气激动地说。

        “呵，这难道和平常有什么不同吗？”希刺克厉夫面无表情地扯了扯嘴角。

        “哦，没有。就是想给你讲个故事，传说在古老的东方，月亮上有个仙子叫……”

        “……”

        不知过了多久，两个人都默契地没再开口，只是一同看着远方的月亮。

        楼下是热闹非凡的奢华舞会，而楼上狭窄昏暗的阁楼里，两个同样孤独的人在享受着月光下的片刻宁静。

        他们一个来自异世，一个不被世人所容，却都在此刻感受到了飘渺的归属感。

        “砰砰砰！”

        这时，门口突然传来一阵急躁的砸门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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