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第九章

李珩李克兄弟俩双双回头，一艘精美的花船向着湖心亭驶来，一妙龄女子站在船头又唤一声：“克哥哥。”

        于李克而言这便是上一瞬的天籁，下一刻的魔音。呼吸间李克被惊得难以言表，寒气从头凉到脚底，随之他看了看李珩，转头又看看宋念忽的好似明白了什么不得了的大事，便一个劲地敲自己的脑袋心中思索，“这下子不怪了，五哥事事皆由皇祖母掌眼，更遑论婚姻大事，这门亲事定得又快又急，此前又无半点苗头，如今看来定然是为避着这天杀的魏美西，宋家的姑娘脾气再不好性子再霸道，也比之强上几丈，可怜自己方才还心疼五哥，眼下只想跪地恳求天爷赐他个好人家的媳妇儿，只要不是魏美西，哪怕是瞎眼瘸腿的都成。”

        李珩摇摇头叹道：“此女最不能沾，只怕你半生不得清静，倘若宫中怪罪，我尽数替你担着，你且逃命去吧。”

        “五哥，我我”

        李克万分感动一时说不出话来，感动之余又夹杂着无奈，他活了十几年就从来没见过五哥惧怕过什么人，能叫凉王殿下摇头叹气劝告并自己逃命的，魏美西还真真是第一人。

        一听这话李克也顾不得其他，忙拉着李珩就上了小船，逃命也要带着五哥，立命景升快些划，景升不明白其中道理只能照做，又看景升稍慢了一些，李克急的手脚并用地去帮景升行船。口中不停自言道：“兄弟几个就我命苦，从前见我，都不拿正眼相望，如今才想起我来了，买个物件也不带这般挑拣，我是不能同她有什么瓜葛。”

        这一声克哥哥，不仅吓呆了李克，还将正在说话的王娉儿吓得慌张起来，宋念纳罕歪头问道：“怎么了？”王娉儿战战兢兢轻声地说了一个“魏”字。宋念脸色忽变转头对着船翁喊道：“伯伯，快开船。”船翁此时茶饮净了歇好了，大叫一声：“得嘞。”

        此时大雾已散，光洒水面，隐湖之上，三条轻舟直往岸上驶去，一条是李珩李克兄弟的，另有一条与之并行是宋念钟心爱王娉儿姊妹三人的，最后一条是原先李克来时的小船，眼下李克正与李珩同行，此船也只能缓缓地跟在其后。

        惹得几人面色突变的女子名叫魏美西，其父在朝多年，深受陛下宠信，可谓位高权重。其嫡亲的姑母乃是宫中淑妃娘娘，膝下虽只育有一位公主，位份却仅次于育有广怀郡王的潘贵妃，隆宠可见一斑。

        宋念隔空端详其容颜，雪肤花貌笑脸俏，夸叹：“长得的确美艳。”

        珠钗翠裙，奴仆成群，王娉儿瞧着阵仗比亭中两个王爷还气派，本就与之不对付的她轻哼一声以示其厌恶。

        钟心爱却道：“美西美西，意为美过西子。却因太过美艳，故而不得宫里喜欢。说起来也是可惜。”

        说起这魏美西可真不是一般人物，宋念自小不在上京长大，又因幼时那事，回京多年也就进过两次宫。钟心爱是三人中最守礼的，王娉儿却是哪哪都知，门门都清。王娉儿家与魏家是远房亲戚，沾着点血缘，不过魏美西眼高于顶，向来不屑认王家这一门亲戚，故王魏两家鲜少来往，两人也是互相看不惯，甚至于不少人家都不知王魏两家沾亲带故。

        说起魏美西做得那些荒唐事王娉儿那是一样不落全知道，作为她的好姐妹，宋念钟心爱在旁也是听得不少，一切还得从淑妃娘娘说起，淑妃只有一女，故而万分疼爱，公主比魏美西小上一两岁，借着表姐妹的关系，魏美西自公主读书起便被选为伴读常入宫中侍奉。

        魏姑娘从小立志一心要当王妃，这倒也无妨，嫁入宫中荣华富贵尽可享，上京城中稍有家私的姑娘谁又不想。可这魏美西与旁人不同，听完宋念钟心爱只叹了一句宋玉东墙，女子多情。

        自魏美西当了伴读后，出入宫廷变成家常之事。年纪稍大，心思尽显，不过豆蔻之年，就开始揪着二皇子不放，彼时的二皇子便是当今太子。

        日日在二皇子必经之路上堵着，整日禩哥哥的乱叫，惹得宫里太监宫女们嚼舌根，魏大人家的小姐一门心思要嫁给二皇子。二皇子一门心思读书并不搭理，日子久了只觉厌烦，时常改道躲开，也不知魏美西用了什么门路又打听到了。在一次被太傅斥责过后，二皇子忍无可忍当即告到皇后娘娘那儿，二皇子为中宫嫡长子，太子第一人选，中宫的依仗。皇后自是没看上她，连带着也没看上魏家，转脸就给二皇子一下子定了如今的太子妃太子嫔，没给她留一丝缝。不过皇后碍于淑妃魏家，既无惩治，亦无敲打。

        魏姑娘倒心大的很，只家中哭了半月，转头将太子忘得干干净净。开始移情三皇子即现在的裕王，三皇子可不比太子，皇帝亲自朱批定力不足，聪慧有缺。

        没几日两人就山盟海誓起来，执手要共度余生。裕王生母惠妃娘娘敦厚之至，却为着几度哭求皇帝，盖因宫中潘贵妃时常打压惠妃，那魏美西眉眼与潘贵妃有九成相像，惠妃无论如何也是不能让自己唯一的亲儿娶这样的女子，此桩事闹得大，后来由太后出面亲自为没出息的孙子挑了一个稳重端庄的姑娘这事才算了，惠妃对自家儿媳满意之至，万分感谢太后恩情。

        挣扎几日，魏大小姐果断放弃三皇子，那不成器的三皇子还因着这场风月情爱之事伤心许久。

        至于魏美西，皇帝看着她父亲还有些用，也没责罚，只让她回家去，又命宫中给公主重新挑了伴读。

        消停了不到大半年，魏姑娘卷土重来，按着皇子的序盯上了广怀郡王，广怀郡王自幼便是诸皇子中最得圣心，最受宠的。钟情广怀郡王的姑娘可不在少数，其中当属广怀郡王的亲表妹，白樱儿，最为耀眼夺目。

        二女胶着争斗许久，结局是魏美西将白樱儿斗成了广怀王妃。奇怪的是，潘贵妃对魏姑娘却没什么不喜，还同皇帝说了魏姑娘的不少好话，正妃定了，还有侧妃留着位，不过魏美西可瞧不上侧妃，当初裕王有意为其求取侧妃，她是看也不看一眼。

        宋念这是头一回见魏美西，那时初听只觉不可思议，这会子远远瞧着魏美西，又见如此阵仗架势，嗯，看来传言不虚。

        四皇子过后那便是五皇子凉王，凉王作为太后娘娘的心尖肉，那自是与旁人不同。太后问凉王可中意魏姑娘，凉王是一个字也没回，当即拔剑便要自刎，吓得太后不敢再提，派人护着，不许魏美西靠近凉王半步。

        凉王性子孤冷，脸却极招人爱，京中贵女闺秀有一半都将芳心暗许给了他。世家小姐们听得此事大多笑得人仰马翻卧在榻上打滚，其中就包括宋念王娉儿和陈煦。

        那日王钟宋陈四人还打赌，宋念第一个说，“我看那魏姑娘是个绝不放弃的主儿，我赌凉王。”当即压了一个月的月钱，陈煦作为凉王的追随者死活也不肯让魏美西得逞，加倍压了两个月月钱赌魏美西得不了手。钟心爱破天荒的也参与了此次赌局，并且压了六皇子平山郡王，王娉儿直接甩了三个月月钱万分笃定道：“我赌她，一个姓李的王也捞不着。”

        回忆涌起，不管魏美西往后嫁谁，都伦不到凉王了，此次赌约宋念第一个出局，她那时怎么也想不到，头回输了赌局是因为自己。

        “横过来倒过来算如今轮到六皇子了，也不知这倒霉的六皇子在哪儿呢？。”宋念掰着指头数道。

        宋念没见过广怀郡王，王娉儿笑着指着此刻奋力划船的男子：“就是这个。”

        两船离得不近不远，宋念怕自己说的话叫李克听了去，忙捂嘴，李克忙着划船哪里听得见。

        一会儿又道：“啊，我才是倒了大霉了，偏偏今日要出门来，没见过的，不该见的，悉数见了个遍。”

        钟心爱温柔望着宋念，眼里多了几分担心：“你如今跟凉王有婚约，那魏美西看见你，许会来与你为难。”

        宋念拿团扇敲了一下敲脑袋：“是啊，我真是糊涂了。”

        要知道就这样一个招人喜欢的王爷被她截去了，也不知那些姑娘们如何想。宋念这些只管自己伤心，其他的都还没顾得上。王娉儿和钟心爱也不敢多说什么。

        宋念心一沉，想到太后凉王所做一切莫不是为了魏美西，自己不过是躲她的幌子，心中难免生气起来。

        “不成，我得躲躲。”

        王娉儿直言道：“除却京中宗室女，论家世挑挑拣拣也就白家大小姐能与她平分秋色，再论谁能高她一头去，也就属你这最会投胎的能压得住她，我们畏缩了倒是合乎常理，你忌惮她什么？

        “我可不怕她，不过是不想同他们掺和。”说罢就独自朝船头走去，钟心爱王娉儿看宋念少有的样子，又是担忧又是觉得好笑。

        再说魏美西这边，她找了李克多日无果，今早一听他回了内城，一直找人跟着，一听他在隐湖，当即带了几十个下人杀到，眼下必不能放了他去。

        纵使李克急的汗流浃背，李珩也全然不顾，心思全部在宋念身上，不错眼地看着她独自去了船头，用团扇掩面半蹲着，便猜她也是怕了魏美西。眼看花船渐渐逼近已越过第三条小舟，李克更加心神不定，脚下的船又慢得很，前些日子天儿出妖似的热，眼下又回了冷，虽说湖水不如冬日里刺骨，但也是叫人受不住，眼瞧着魏美西的大花船越来越近，百般无奈下也不管冷不冷竟直接跳入水里，他跳的突兀，落水声吓着了宋念船上的艄公伯伯。李克水花四溅，加上小舟摆动，宋念双脚不稳腰身一歪，随着一声扑通和一声‘啊’，人已落入湖中。

        刹那间又是一声响，景升大叫：“殿下。”

        可小舟之上哪里还有凉王的身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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