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第6章

克拉克今天确实带了不少钱。

        想和黑市商贩搭上话有点困难——但在你买了东西后，一切就会变得容易很多。他正打算借这个机会打听一场特殊走私。

        几天前，一批基因样本从哥谭走私到了大都会，并且在包装上使用了严丝合缝的含铅材质，想要避开谁的耳目显而易见。

        运送样本的人本可以凭借这层伪装蒙混过关的，只是非常不幸地翻了车——

        被挟持的运钞车撞击了这波人的装载车，从腾腾燃烧的车上跳下几个全副武装的大汉，目标非常明确地抢走了箱子。

        超人赶来灭火时正和这拨人碰上，在抢下一个样本箱后，他非常自然地使用了孤独堡垒的科技进行基因比对。

        氪星科技超前地球许多年，基因库也储存了许多地球和外星的基因，与其说是他收集的，不如说是已经毁灭的氪星文明给它孩子的遗珍。

        然而，堡垒ai饱含歉意地告知他。

        “抱歉，主人。我在资料库中并没有找到匹配的对象。”

        如果是生物学家，肯定会发出发现新物种的狂喜尖叫。而克拉克，他只是感到了一些烦恼。

        想到莱克斯·卢瑟之前干的事，碰上了类似的，很难不往他身上联想。

        从他嘴里肯定问不出什么，所以还得从哥谭下手。

        克拉克因此接下了这次的外出采访。

        “这次差旅报社只报销一部分。”临走前，佩里特意抓住他叮嘱，“自己省着点嗷。”

        今天也是倒贴钱调查的一天呢，肯特。

        “没有我你想进去很难的啦。”少女晃晃手指，“看你这副小羊羔的样子，小心被黑市里的商人坑到底裤都不剩。”

        她的眼睛清澈明亮，说出来的话却格外危言耸听，好像不照做下一刻他就会被坏人敲一闷棍拖进小巷子里卖掉。

        他几乎要被自己的想象逗笑了。

        “那你到那里干什么？”

        艾丽卡脸不红心不跳地给自己增加了新的设定。

        “我搞艺术。”

        她总为自己留有余地。

        雕像是艺术，行为是艺术，就连爆炸，也是艺术的一种。

        反正他又没问是哪种艺术。

        只是……

        克拉克·肯特无论如何都想不到，对方所说进黑市的方法，指的是翻古董店的窗户。

        板寸头的猫瞳女人最先动作。她后退几步，双眼微挑，满是无法掩盖的野性，像一只拱起脊背亟待狩猎的黑豹。接着大开大合地助跑、起跳，从尚且开着的通风窗里直接翻了进去。

        古董店里摆满了大大小小的易碎品，就连窗户处也不例外，不知道她是如何避开这些东西深入其中的。艾丽卡的心神跟着她绕过那些叮叮当当的杂物，在角落里逮住了店老板。

        娜诺毫不费力地就提起了男人。

        门外的克拉克抖了抖眉毛。

        一百五十斤左右的重量在她的手中就像小鸡仔一样轻。老板被抓住时一阵哆嗦，差点以为是仇家找上了门。

        在看到娜诺时，他明显松了一口气，语气也硬了起来。“你干什么？这可是非法闯入，再不把我放下来就报警了！”

        女人的手凝聚成一把利刃，架在杰克的脖子上。

        像只被掐住脖子的大鹅，杰克瞬间闭嘴。

        “现在能好好谈了吗？”

        问出了进入黑市的方法，她从五百美金里抽出一张塞进了他手里，在老板逐渐亮起希望的眼神中塞住了他的嘴。

        完美搞定。

        除非彻底肢解，娜诺一个人没法将这么大个活人完全藏好，这个时候就格外需要她出场。

        艾丽卡试着跳了几下，也打算这么翻过去。

        可惜因为体质变化，这个高度于她而言还是太过了，在尝试几次无果后，小恶魔把主意打到了这位记者先生身上。

        “我到里面去把锁着的门打开，”围巾少女扭头看向克拉克，蓝眼格外狡黠，“你先把我托上去。”

        这怎么托？

        克拉克·肯特推了推眼镜，一时间竟然有些手足无措。

        在少女的催促下，他终于伸出宽大干燥的手掌，十分绅士地托住了对方的脚踝，看上去用了一些力气，往上一推——

        少女围巾末端轻颤，像一只振翅欲飞的燕子，随着主人高高跃起，在克拉克担忧的目光中，围巾的主人伸手攀住了窗棱，成功把自己撑了上去。

        在另一头，娜诺骑士般稳稳当当接了个满怀。

        飞檐走壁，论起来全宇宙还是靠族群最稳妥！

        艾丽卡从她怀里下来，狠狠地夸夸自己一顿，小尾巴似的跟着娜诺去处理男人了。

        其实还好，肯特。克拉克安慰自己。到了哥谭，他的要求已经随着哥谭人民惨烈的道德水平下降了不少。至少没有杀人，也没有顺走什么东西——相反还给了钱。

        只是把人打晕了而已。

        但是这样也很过分了啊！

        艾丽卡不知道为什么只是翻个窗户的时间，自己在小记者的眼里定位就变成了“被社会遗忘的孩子”。她在另一边轻巧落地，找到了老板锁住的大门，不费吹灰之力就打开了它。

        吱呀一声门开了。艾丽卡站在外头照进来的阳光中，俏皮地做了个请进的手势。

        然后成功看到了克拉克隐藏的并不太好的忧虑眼神。

        ？？？

        毕竟只是萍水相逢的陌生人，艾丽卡决定当作什么都没看到，反正进去黑市之后，两人就各走各路了。

        但是生活总不如人愿。

        “你跟着我干什么？”没想到打开暗道后这里足足有三条路径，艾丽卡随便挑了一条让娜诺走在前面以应对突发情况，回头看见那个穿格子衬衫的男人也跟着一路，隐隐升起了威胁感，故意这么问道。

        她是要去购买零件组装武器的，他是进这里调查的，难道还能凑到一起吗？

        克拉克不好说他担心这个刚成年的女孩在黑市的安全——就算她身边有个看上去有个强有力的女性，一旦落单，后果还是不堪设想。因此支支吾吾半天，憋出一个特别蹩脚的理由，“这里很黑，我不太看得见。”

        “……而且黑市里好像不太安全的样子。”

        太糟糕了，克拉克，他心中的小人默默捂住了脸，这样拙劣的借口没人会相信的。甚至对方还有可能认为他别有居心。

        真应该把《说谎的艺术》好好看看。

        在如墨的漆黑中，他格外清晰地听到了一声叹气。

        “你们真的很麻烦。”

        不知道里面的你们究竟指的是哪个群体，但是下一刻，克拉克看着女孩解下了自己的一半围巾，从原来的只剩一双眼睛变成了遮住下半张脸。

        她将半截围巾塞进他手里，示意对方牵着围巾，自己好带着往前走。

        这举动着实让他怔愣了一下。

        在扯出那个蹩脚的借口后，他当然设想过对方的种种反应。并且打定主意不管她如何口出恶言，他都会在呆在黑市的这段时间内保护对方。

        从未想到少女会是这种处理方式。

        来哥谭后，小记者肯特总是能碰到各式各样的哥谭人，有的愚昧、有的疯狂、有的没人性，但也有这样的人，嘴硬心软。

        像是远洋时见到的灯塔，微弱，却能够刺破黑暗。

        他似乎逐渐理解了蝙蝠侠为什么一次又一次投身黑暗之中，为这座城市粉身碎骨了。

        因为它值得。

        半旧围巾触感格外柔软，另外一端连着走在前面的蒙面少女，只要轻轻一扯，对方隐藏在围巾底下的身份就暴露无遗。

        ——但他不会这么做。

        克拉克捏着围巾的一角，松垮垮地跟在她身后，一路小心翼翼，始终注意着走在前面小姑娘的状态。艾丽卡看上去就没有那么谨慎了，她跟在娜诺后头，步伐轻快，像是要去郊游的小朋友。

        “一会进去，如果有什么困难就过来给我说。”往前已然可见地下通道的昏暗灯光，她转头叮嘱对方。

        “我看到你藏在衬衫里头的录音笔了。如果你想打开，我的建议是就现在。”

        进入黑市后，所有的细节都会影响最终交易价格。兜售走私物品的商人观察你的衣着，留心你的眼神，任何一点让人觉得可能赚更多的方面都会让他们毫不犹豫提高价格。

        由于娜诺看起来实在太像不差钱的雇佣兵，所以艾丽卡也跟着来了。

        这里没有摊位，只有裹着破旧风衣的男男女女，他们阴沉着脸打望着来人，似乎在暗中估量对方能付得起多少。

        她不知道暗号，也不清楚在卖那些东西，唯一可以下手之处，就是那些正在进行交易的人。

        裹着围巾的少女不着痕迹地向正在讨价还价的一行人走了过去。

        走私商人提着一小袋不明物件，极力推销他的东西。

        “这些都是买不到的稀罕货，先生，那边有人大量吞货，能流出来已经很不容易了。”

        袋子没有添加任何铅类物品，克拉克一眼就透视到了里头的外星武器。

        想起正在查的案件，他的表情逐渐奇怪起来。

        地球这段时间来的外星人是不是有点太多了？

        走私贩没说货物的具体来源，艾丽卡已经猜了个八九不离十。

        除了齐塔瑞人，还有谁的武器会这么没有设计美学？就算被拆的七零八落，散装在袋子里，也能非常迫切地散发出一股非常丑的气息。

        齐塔瑞人都在地球走了个来回了，你有什么理由不努力回去？

        吐槽归吐槽，艾丽卡依旧非常诚实地靠了过去。

        买家似乎对这几团金属非常不感兴趣，他草草扫了眼，随机挥了挥手，让卖家拿出更有诚意的东西，而不是用这堆垃圾来忽悠他。

        得到否定回答后，这位客人不留情面地离开了。

        娜诺摆出一副只是随便逛逛的姿态，“你刚才那是什么东西？”

        商人一看有卖出的可能，忙不迭介绍起这批货如何如何难得，又是怎样的有用，“只要一千三……”

        寸头女人毫不留情地打断了他，转头看向了一旁比她矮上不少的艾丽卡，“你觉得这个怎么样？”

        没错，艾丽卡穷的理直气壮，既然没有那么多钱，那么为什么不发挥一下族群的优势呢

        两个人的作用就是砍价，一个唱红脸一个唱白脸，充分打压对方的商品，最终以较低价格购入。

        在她建国之后就好久没有用过了，现在想来还有点小紧张。

        “不怎么样。”只露出一双眼睛少女冷淡地看了那堆材料一眼，像是在看什么垃圾，“你买回去干什么，当个摆件也太难看了。”

        男人现在才看出来这个组合出钱的是谁，连忙堆着笑脸又迎向她，“经过加工之后可以变成很趁手的武器……”

        “所以加工技术呢？”她说话略显冷淡，却一语中的，“你能给我联络有这种技术的人吗？”

        “这……你看我要是有这人脉，哪里还在这儿卖啊。”

        “你觉得有这些技术的人会需要收散货？”少女眼睛含笑，锋芒毕露起来，“如果没猜错，这是战后从垃圾桶里淘出来的吧。”

        对方一脸心虚，试图还想辩解几句。就见着眼前的寸头女人猝不及防地从袋子里掏出一个还算比较完整的武器框架，径直对准了对方。

        周围仿佛变成了一片真空，无数双晦暗不明的眼睛看着这边，他们或多或少都在网上见过齐塔瑞人攻打纽约的视频，当然知道这种怪模怪样的枪有着怎样的威力。

        娜诺无所谓似的冲着男人按下扳机。

        武器充能，充能完毕，能量炮预备发射。

        ——枪口却连一片叶子都无法吹动。

        这是彻头彻尾的废品。

        “没有技术，这东西在你手上只值这个价。”艾丽卡这回真心实意地笑了。

        “我也是看她喜欢的份上才打算要。”

        “——给个最终价吧。”

        克拉克现在十分纠结。

        一方面，他不能眼睁睁看着这种危险武器流入市场，另一方面，如果现在出面买下，面前的小姑娘恐怕会以为自己就是来抢货的，人与人之间好不容易建立起来的信任就一瞬间分崩离析。

        在案件调查一筹莫展之际，克拉克试探性地问了一句。

        “你刚才买的那个东西，有什么用途吗？”

        “有啊。”

        少女回头看他，带着一点微不可察的探究，但转瞬即逝。

        “我打算把这批材料熔了，做一个迷你版的马桶来展出。名字我都想好了，就叫做——”

        “《文明》”

        先不说这批材料做武器的危害，克拉克现在觉得它作为艺术品也变得非常危险了。

        齐塔瑞人会气得发疯吧？

        还没等克拉克编出一个自己热爱艺术，所以对这个物品非常感兴趣的新理由，她猝不及防靠近，从头到尾地看了他一边。

        小恶魔在他耳边悄声说道，“当然，艺术家也是要吃饭的。”

        “你觉得它值多少合适？”

        “相比上一季度，我们依然取得了不俗的成就……”乏味可陈、昏昏欲睡的董事会，布鲁斯在听到第一个字母时就开始了上下眼皮的频繁亲吻，董事会的大家也早就对此见怪不怪，毕竟指望一个草包花花公子能够发表什么有建树的言论，无异于指望哥谭警方能在第一时间赶到犯罪现场。

        一旁的小助理蹑手蹑脚地走来想为他盖上毯子免得着凉，未曾想韦恩总裁突然醒了，似有所觉地撇了一眼突然亮起的手机。

        正义联盟都有一定的津贴，由韦恩出资，用以补贴因为超英工作而遭受损失的私人身份，而超人的账户已经很久没有动用过了。然而——

        就在刚才，他支出了三千美金。

        韦恩无声中挑起眉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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