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清风神丐

鹅毛似的雪漫天，苏清背着阿失飞奔在莽雪之中。

        阿失只觉寒风割面，身后树木不断倒退，他和苏清的人像箭一样飞驰，这样的感觉，在阿失小的时候也有过，不过那是与公子在一起，不像今日这般觉得惊险。因为，阿失对公子是放心的，不管去哪，不管遇到什么样的人，阿失心里都不害怕。因为阿失不知道自己从何而来，也从来不知道什么是家人。由小到大，阿失的记忆里只有公子，所有的记忆都与公子联系在一起。

        只有在那个可怕的梦境里，为了找不到公子而着急，那如针一样扎人的烈日，滚滚黄尘，长长的獠牙，滴在自己脸上的口水，那个经常出现的梦境，让阿失想一想就感到不寒而栗。而此时，阿失不知道，这位苏清老丐是什么来历，要带自己去哪里。公子啊，你为什么当初不告而别呢，究竟是遇到了什么事？之后到底有没有进京城找过自己？姑苏之约到底是怎么回事？那些武林人士又为什么要人人除掉他而后快？江湖豪客口中的孤星教，到底是个什么样的教派？黑衣人是谁，灰衣人又是谁？一切都没有答案，阿失只能紧握着那柄碧玉剑。

        那苏清一路飞奔，竟然没有一丝停歇。渐渐地，阿失感到了丝丝暖意入怀，原来苏清感觉到阿失冷得发抖，竟将自己的一股内力输给阿失，以保温暖。时间长了，阿失也竟不再害怕，只是握剑的一双手，还是紧紧地攥在一起。不知道为什么，他一开始就对这剑的主人叶紫有着说不出的善意，后来也知道了，叶紫对公子似乎也是非常关心的。她与那郑有光过招时，那些翩跹的招式，竟与公子有好几分的神似。越是想，越是许许多多的疑问，手里的剑也是越握越紧。

        这苏清老丐带着阿失一路驰骋了一两天，来到一座青山山脚，这里无风无雪，苏清停了下来，此时阿失已然睡着了。

        苏清将阿失放在一块巨石之上，自己面上的颜色逐渐失去了光彩，整个人也不像先前那般神采飞扬。他口中一甜，顿时瘫倒在地。

        不知过了多久，苏清才缓缓醒来，此时已入夜了，周围冷风嗖嗖，毕竟春天还没有到来。苏清看看四周，发现阿失不见了，只怕是已经逃走了，他暗自懊恼，自己白天的举动太过冒险，本来就已经是身缠旧伤，已经决定不管世事的自己，但还是出了手。

        正值懊恼之间，只见阿失捧着一束枯枝，缓缓走过来，手上还不忘紧攥着那柄碧玉剑。苏清看到他，眼神透过一丝欣喜，说道：“你把剑放下吧，我不会抢的。”阿失听到这话，试探着放下了剑。然后对苏清说：“爷爷，夜里冷，我看你身上发凉，准备生火。”苏清听到这话，才发现自己全身已经冰凉，无奈地摇了摇头。

        “我从你怀里拿了火石。”阿失接着说。说着便用火石点燃了枯枝。

        苏清感觉闪耀的火光在向自己传送着丝丝暖意，回了一些神采，他摸摸阿失的头说：“你真是好孩子！”

        良久，阿失又去搬了一些枯枝木柴，把火生得更旺了，苏清在火垛旁运气调息。阿失只是对着那把碧玉剑发呆，火光在他的眼睑里跳跃。

        一夜过去，苏清从打坐运气之后便没有说一句话。到得清晨，阿失在周边山上采得一些野菜根，在山谷里的那一片山湖里清洗干净，又从苏清身上的破袋子里找到一个破钵，盛些水，煮起来。这些事阿失都不陌生，因为原来公子带他行走江湖时，时常在山上一住就是月余，公子做这些事时阿失总是在旁瞧着，公子不时朝他笑笑，阿失真的不明白，他千万次想念的公子，都是温文谦和、俊逸异常的，怎么这样的人，那些武林豪客人人都要除之而后快。想到这里，野菜汤已经渐渐煮沸了。

        苏清似乎闻到了野菜根的香味，缓缓地睁开了眼睛。他无奈地摇了摇头，面上还是有抹不去的懊恼。他自言自语：“换做五年前，就是再有三个林旭、褚凭、孙北与我对掌又能如何！”

        阿失不懂苏清这话，只是用气哈着手，把热菜汤端到苏清面前说：“爷爷，你喝些野菜汤吧！”

        苏清倒也不拘礼客气，端过菜汤，喝了一口，又递给阿失，示意阿失也喝一口。

        阿失接过碗钵，喝了一口，吮了一根野菜到嘴里。

        苏清说道：“我抓了你来，你不怕我？”

        阿失摇了摇头。从一开始，阿失见到苏清这老丐，神采奕奕，举止如仙人，便觉得亲切，被带走后，又见他给自己输真气送暖，对他的惧怕也逐渐消失了。

        苏清又问：“你看我受了伤，也不逃走。”

        阿失又摇了摇头，说：“这里没有人，我把你丢在这，没人管。”

        苏清仰天微笑，站了起来，说道：“你也不小了，比我上次见到你，长大了许多，我要是不跟着各门派的人到姑苏，只怕也找不到你。”

        阿失疑惑不解，抬头望着苏清说：“爷爷，你见过我吗？”

        苏清说：“是啊，那离现在大概有九年了。我是为了去见一个江湖闻风丧胆的少年人，没想到也见到了你。”

        阿失问：“你说的是我家公子？”虽然已有几年没见到沈秋风，但阿失依然觉得亲切，因为公子从没有离开过他的心。

        苏清点点头，接着说：“说实话，没见到他时，我觉得江湖传言虚大于实，一个二十多岁的人，怎能练就那一身绝顶的本领，更何况是在那门派遇到危难之时，他又怎么能安然避祸于江湖？”

        阿失试探着问：“爷爷，你说的门派，是孤星教么？”

        苏清答道：“是啊，孤星教。”苏清的话语里有些迟疑，似乎孤星教这个名号在江湖上消失太久了，亦或者因为沈秋风的缘故，这个名号一直如影随形，伴随着整个江湖。

        阿失问道：“孤星教是个什么教啊，为什么人们都恨它？”

        苏清说道：“孤星教的事我也知之甚少，我只知道它教众甚多，武功精微，行事秘密，江湖人一直排斥它，直到那一年，整个武林对它进行围攻。”

        听到这，阿失身子一震，问道：“怎样围攻？”

        苏清叹了一口气，说：“可惜啊，那时我早已离开丐帮，一心只想闭关修成我的清风掌，远避江湖，没有参与那次围攻，只是据说，那次围攻极其惨烈，参与的武林人物不计其数，可他们死的死，活着的至今对此事都绝口不提，但也能想象当时的境况了。”

        阿失打了一个寒噤。

        苏清道：“那时我正在深山闭关修炼清风掌，只等我出来时，江湖上就已经没有孤星教这个名号了，孤星教教坛所在的秋桃涧也被抄了个底朝天，教主周玉山也被杀了。你要知道，当年虽然许多人没有见过周玉山，但他的名号已经和少林寺“临渊峙亭”四位高僧中的天临禅师齐名了！”

        阿失问道：“天临禅师是谁，他比那个天峙大师厉害吗？”

        苏清点点头，说道：“天临禅师是天峙大师的师兄，是当今少林寺最得道的高僧，一生醉心武学，以武参禅，也是少林寺百年来的绝顶高手之一。相传由于他过于痴迷武学，他的师父道永禅师说他心有挂碍，便将少林方丈传给了他的师弟天渊禅师。不然以天渊禅师的武学修为，比起天临禅师来，还是难以望其项背的。”

        虽则阿失是个十一二岁的少年，这些江湖故事离他很是遥远，但他却听得津津有味，因为这些事，似乎都与他挂念的公子有着千丝万缕的关联。

        苏清接着说道：“能与天临禅师这样的人齐名，可见那个周玉山的厉害了。相传天临禅师在禅房里听到了周玉山的名号后，终于决心择日与他一较高下。于是花了整整一年时间将少林的《易筋经》和《洗髓经》再次潜心研习了一遍。在有一年的八月初三，踏着小月，只身去到了秋桃涧。这也只是传说了，因为天临禅师从那以后就没有再说一句话了，大家也就无从知道了。”

        阿失急忙问道：“那场比试到底是谁胜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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