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我，应是传奇

沐尘看出了雷云的疑虑，不由得带上了几分笑意。正常的本世界土著没有四五年的苦修是绝对挡不住这种耍流氓似的只求胜利的战场刀术的，便是和这具身体的前过人一样12岁就天醒的天才之流，出得有两到三年的历练才能像他这样只受一点小伤便封住刀势。

        而沐尘之所以能做到，完全是穿越者必备的金手指的功劳，与天资苦修什么的关联并不大。

        他下意识的措了自己的胸口，因为那生死间一刀所沸腾翻涌的战气已经重归平静，按照一个极有规律的循环在体内运转，一点点增强他的体质。

        他其实远没有面上的那么云淡风清。

        虽然两世为人，但沐尘的人生并没有太大的波澜。前世只是一个混吃混喝等失业的二流大学生，兜里没钱，身上没胆，唯一的爱好就是玩游戏看小说，流过最多的血是医院抽血，干过最狠的架是大四给舍友的群架撑场面。结果还没动手，教导主任忽然出现，一大群人只好不了了之。

        因为至今都不知道的原因穿越，与这个世界的沐尘融合后，终于使红旗下长大的他增加了几分果绝勇毅，可以面不改色的和别人当街短刀互搏，风清云淡的杀人沉江。

        他曾毫不怀疑自己已经跻身无惧生死的豪勇之列。可今日那名百战余生的伍长出刀之后，他分明感受到从自己灵魂深处传来的颤抖。

        他仍旧是那个现代社会中的废柴宅男而已，连痛苦都远在千里之外，何况生死？他的力量来自于这具身体的底子和二十四名鬼蝠，来自屠户帮的近百帮众，来自他老爹的威名与人脉，与他无关。

        脸上的笑容渐消，他抬起双手，隐约渗血的虎口已经被雷云包扎起来，他以一种从未有过的迷惘凝视着自己这双纤弱却仿佛蕴孕着鬼神的双手。

        他从未怀疑过自己的力量，却在一个秋日的清晨明白了，自己并没有有与之相称的钢铁雄心。

        九月初的晨风已经有了些秋风的意蕴，凉意并不彻骨，却是实打实的存在。沐尘接过雷云递来的外衫，继续沉溺在迷惘与思索中。

        雷云看到沐尘的举动，立刻挥手示意所有人退出院外，欣慰和担忧交杂着呈现在饱经风霜的面孔上。他入鬼蝠营十余年，见多了生死之战后迷惘开悟的人。

        刀剑易掌，勇心难成，少主这一年的过得实在太顺了，要偏安这帝国内地的小城还好，有我们相护，平安富足的过一生不成问题。

        可雄鹰生而要上九天，蛟龙命定要下九渊。到了广阔的天地中，这必将成为最至命的缺陷。

        可这种内心的挣扎只能依靠自己，一念通达则潜龙出渊，但若是一点没明白，注定就一辈子为虫了。

        雷云无声的叹息一声，要撑过去啊少主，天选之人怎能倒在自己手里呢？

        沐尘并没有注意到身边发生的事，他在整理自己的思路，回忆之前的历程，以期求索出一条可堪前进的未来道路，给自己和依附自己前进的人一个实打实的交代。

        穿越融合，记忆的碎片在脑海中交杂，两个世界的影子开始缓缓融合。

        小学，中学，大学，蒙学，乡试，天醒。商人爸爸与屠户父亲，同学与属下，笔与刀……。

        记忆定格于鬼蝠们凭空出现向他宣誓效忠的一刹那。

        那时的他已经摆脱了刚穿越来的迷惘恐惧和知道金手指的震惊狂喜。怀着谦卑与期待的信念使用了半年才能用一次的召唤机会，在前世的诸多幻想界中发出通告，希望有走投无路或者渴求冒险的人可以响应自己的召唤，伴着自己一同在这广阔天地中执鞭策马，扬名立万。

        他已经见识了使他穿越赐他能力的伟力，即便召唤出了百战余生的精锐，心中仍有谦卑之心，更有进取攀登之意。可在这帝国腹地之内的中下级城市，本就是层次最高的那批人的沐尘根本就找不到对手。唯一有敌对之意的黑虎帮不过是一批地下流氓罢了，又哪有可以与之相对的实力呢？哪怕是帮内最能打的红棍们一起上也不是一名鬼蝠伍长的对手。

        华夏的古人信奉这样一条为国之道“入则无法家拂士，出则无敌国外患者，国恒亡”。这为国之道与为人之道其实是相通的，没有对手的无敌之境和被客观条件限制的狭小眼界让自傲一点点压倒谦卑，懒惰一点点击败进取。

        渐渐的，他不再增加训练量，不再不厌其烦的练习基本功，甚至不再向鬼蝠们求教，每召唤一个人可以获得其1%实力的能力让他可以轻易击败包括雷云在内的任何一名鬼蝠，他仍旧是谦逊有礼的少主，却不再是虚心求教的弟子。

        今天心血来潮的一次一对三给了他及时的当头棒喝，鬼蝠们拼命用出的沙场刀术尽管仍旧对他造不成威胁，却是超他之前所见的力量层次，让他误以为自己碰到了生死攸关。

        让他再一次，感受到了久违的恐惧。

        敬畏是谦逊的源泉，未曾经历磨难的现代灵魂让他轻易的抛却了自己敬畏之心，上苍赐予的伟力荡平了通往自满之路的一切阻碍，他沉迷力量，却失去内心。

        雷云很欣慰的看到沐尘原本无神的眸子逐渐变亮，脸上的笑意更甚。

        沐尘猛得站起来，脸上与心中五味杂陈，连外衫掉落都不去理会，眸中却又燃起烈焰。

        “原来如此，我不过是井底之蛙罢了吗？”他喃喃自语。若有所思，仅仅是三个还处在正常人范畴内的百战老兵都会让我生出无力和恐惧，要是三个正而八经上过战场的天醒呢？要是三个可以以一当十的兽人或者鲨人百长呢？便是有与之相对的力量，也没有逆冲而上封住刀势的勇气了吧。

        要知道这个世界可不是什么安稳的地方啊。兽人，精灵，鱼人，巨兽都是实打实的存在。普通人组成的军队在他们面前毫无还手之力。

        异族比人类的种族天赋强太多了，一两岁的兽人崽子就能和强壮的人类士兵拼力气，平均年龄200岁的精灵人人都是练剑百年以上的剑术大师……

        帝国现在的安定是建立在庞大的国力和巨大的牺牲之上的，仅在北疆的雪原兽人一线，帝国便建有六个巨型要塞群，直接服役部队130余万，(已经超过14世纪全盛的葡萄牙帝国人口总数)，着甲率超过90%，平均十个士兵就能分到一门火炮，甚至有成建制的全天醒部队三支作为机动力量。

        就这样，帝国也仅仅是略占优势罢了，年年要有近十万精锐士兵长眠于冰天雪地之下，再也没法解甲归田，看看家乡的落叶与故人了。

        这还仅仅是北疆一线，帝国东线军团同样和沙漠种族联军处在残酷的拉据战中；三大水师年年有近千艘般只会沉没在阻挡鱼人的前线；新大陆的驻扎军团在精灵的猛攻下只能偏安弦月湾一带，无力开拓进取。

        只有帝国才能支撑起如此庞大的军费与消耗，为人类撑起一片安宁的天，其他的人类势力都只能报团取暖才可以勉强生存。

        异族人可不会和你讲什么宽容亲善，他们只信奉刀剑与暴力，血管里流的不是血液，而是蛮荒与野性。

        “多么危险而又壮丽的世界啊！”沐尘眼中的迷惘褪去，眸中有烈焰在熊熊燃烧“如此多的强敌在这个世界中将要与我迎面，我又怎能怯懦迷惘呢？”

        “生年总有尽时，英雄莫死桌榻，借雨磨得长剑，扬鞭跨马称王”他紧握的双拳放松了下来，脸上有笑容浮现“我应当狂喜啊，上天让我来这乱世，又给我这如山的底蕴，不成传奇，有何面目苟活于世呢？”

        我，应是传奇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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