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以一敌百的辩论会

于是之后的五天，外勤组只要进入半月，就能听到放大了的久湘的声音。即使移动位置，那声音也始终如影随形，躲又躲不了，关又关不掉，让他们烦躁无比。

        树上、石后，洞穴里……久湘魔性的碎碎念无处不在。

        她说：“你们在逼着异兽变成敌人，因为你们挤压了它们的生存空间，抢占了它们的食物！”

        她说：“兔子急了也是会咬人的，刺猬急了也是会扎人的，小猫急了也是会挠人的，小鸟急了也是会啄人的……”

        她说：“欺负弱小，错！明知道是不对的还要去做，错上加错！明明可以改就不改，错错错！”

        不但被声音骚扰，外勤们还能看到活的久湘在他们面前晃来晃去，眼神颇有深意，脸上还挂着“慈祥”的微笑，更是让他们烦不胜烦。

        五天后，这些折磨戛然而止。徐山芷问久湘：“怎么停了？”

        久湘回答：“我在书里学到，习惯的养成是有周期的。如果一直这样继续下去，他们习以为常，就不会在意了。现在停下，他们反而会不习惯，走到这里那里，都会条件反射地想起我说过的话。这叫做留白的艺术。”

        久湘的调查报告交上去后在局里引起了很大的反响，因为其中一些数据来自于信息库里没有的异兽，一些关于已收录异兽的数据又和银章掌握的、管理局掌握的不同。这些数据在得到综合组支持后，各组的专业人士们意见不一，争执不下，让它的讨论度又上了一层楼。

        久湘趁热宣布在保护区里举办一次“以一敌百”的辩论会，她自己向包括冯霜在内的所有外勤发出挑战，局里的其他人也可以参加。

        在半月空间举办活动，这个想法绝对是空前的，哪怕只是场闹剧，大家也都想去看看。这导致申请参加的人太多，局里无法提供足够的能量籽，不得不压缩条件，对人员资质、身体状况进行反复筛选，只有一部分幸运儿得到了入场资格。

        而错过机会的人听到这些人的反馈后大呼遗憾，因为那天发生的事在很长一段时间里被反复提及，成为了去过现场的人炫耀的资本。

        在准备论点论据时，徐山芷给她提出了建议。久湘的主要目的是让大家了解到冯霜的所作所为给半月、异兽、外勤组的组员带来的伤害，“这些你都可以说，但重点一定要落在这样的行为会给半月以外带来多大的危险，还有对继续发掘资源有怎样的影响上。那天保守派和开发派的领导都会来，他们是做决定的人，你要说服他们达成一致才行。”

        说是辩论，久湘说的话并不多。不管冯霜如何狡辩异兽没有出现应激，半月没有出现问题。久湘就是一个办法，请出本方隔间的异兽现身说法，请大家移步，再请另一方隔间的异兽现身说法。那些异兽简直像和她彩排过一样，说它们可怜就做出可怜的样子，说它们易怒，就做出夸张的生气表情。

        现场的科研组、综合组、保障组都兴奋了，此起彼伏的提问迅速压下了冯霜的辩解，久湘也结合数据一一作答。

        最后的重头戏是几种看似弱小的异兽现场展现攻击力，对着大树、巨石如砍瓜切菜般的操作让很多只想看热闹的人脸色瞬间苍白。

        领导们的神情也越来越严肃凝重，辩到现在，事情究竟如何他们心中也有了自己的判断。

        “综上所述，即使是一层的异兽，也不是没有反击能力的。面对频繁干扰它们生活、掠夺它们物资的外勤人员，它们没有伤害他们，不是做不到，不是它们傻，不是不在意，而是出于善良。

        试想有一天，异兽们不再忍让，攻击人类，甚至闯出隔间，冲击半月以外的地方。到那时，不但管理局在半月内的工作难以继续开展，外界会遭受多大的损失是现在的我们难以想象的。

        所以，我的观点是：外勤的工作方式必须改，冯霜这个组长必须换掉！谢谢大家。”

        久湘平静地说完这些话，看着观众们或浓密或稀疏的脑瓜顶，心脏怦怦狂跳。

        管理局局长特意找来了久湘谈话，他以前不喜欢久湘，现在看她顺眼了许多。

        冯霜近期多次因工作失误被批评，这次又被严查，大概率是回不来了。你看，这个小姑娘没来多久，就踢出去一个开发派的得力干将。她那些“异兽有危险，不要过分干扰它们”的观点也和自己这边不谋而合。这是天生的半月保守派啊。

        局长对她遭遇的不公表示了气愤，说局里已经在研究为她更换试用期的负责人。又称赞了她的表现，说有什么困难、什么要求都可以提。

        久湘就提出了想去给参赛的徐山芷加油的事情。局长也听闻了徐家最近的暗流涌动，正好借机通过久湘去打探打探那边的情况。

        久湘和徐山芷坐火车去往徐家所在的城市。落地后徐山芷先给二叔那边打了电话，然后带久湘回了自己家。

        徐山芷的妈妈是个漂亮又热情的人，笑起来会捂着嘴，弯着腰，全身都跟着轻轻摇晃。

        她准备了很多水果零食，拉着久湘的手闲话家常。

        久湘拿不准半月和银章里的事有哪些能说，索性都不说了，讲的都是自己小时候的各种顽皮捣蛋事迹，逗得徐山芷的妈妈哈哈大笑。

        “小湘啊，你这个小丫头太有趣了。你想过来随时过来，阿姨不要太欢迎你噢。

        我们家里的人啊，都太严肃了。山芷还有个哥哥，叫川行。那孩子跟他爸爸一样一样的，加上山芷，三个人都是那副板板的样子。

        不过这次回来山芷变化很大，你可能不觉得，在我这个妈妈看来，不要太震惊噢。

        对了，你们单位有没有优秀的男青年，就是适婚那种。”

        “妈——”徐山芷打断她。

        “那小湘，你多大了，有没有男朋友？山芷的哥哥长得很帅的。他没有山芷那么本事，但跟着他爸爸在外面做事，也很不错的。有机会我介绍你们认识。”

        “妈——”徐山芷加重语气。

        “知道了，知道了，不说了。你看我说她变化大吧，以前我说到介绍男朋友，她都直接无视，不搭话的。”

        吃了丰盛的晚饭，久湘还想听徐妈妈讲讲徐山芷小时候的事，却被果断拉走，带去了客房。

        徐山芷叮嘱久湘，说主家那边的氛围会很不一样，如果大家态度都冷冰冰的也不需要在意。

        想到陷害她的人这次一定会有所行动，很可能会针对和她一起来的久湘，徐山芷又说道：“我明天会先把你介绍给我爷爷，他会说些客气的话，大家听到了至少在场面上不会再为难你。还有，如果遇到你直觉不喜欢的人，把他的样子记下来告诉我。”

        那天晚上，久湘睡得超级好；徐山芷则是做着各种准备，几乎彻夜未眠。

        第二天，有司机来接她们。两人直接被送到了徐家位于郊区的大宅。

        这个房产占地面积非常大，从外面看无比低调，但里面别有洞天。

        建筑整体为中式风格，园艺、造景，无一不精巧。看得久湘感叹连连。

        徐家的老爷子没有注意徐山芷，倒是多看了久湘几眼，果然说了些客套话，比如管理局的局长和他提过久湘，比如把这里当成自己家之类。

        久湘从小和爷爷一起长大，看到年纪大的长辈不觉得拘谨，反而觉得亲切。

        她先是夸徐山芷的爷爷长得年轻，脸上都没有什么皱纹；又说自己的爷爷因为一直笑，眼角的皱纹都挤成堆了，让在场的人不知道该怎么反应。

        久湘又给徐爷爷送上了茶叶作为礼物，老爷子本来只想象征性收一下的，却被久湘阻止了。

        “您闻闻看。我知道您喝的都是那种超级贵、超级好的茶，我的茶肯定达不到那个标准，但这是我们自己家里精心种的，和那些茶比起来另有一番风味。”

        徐老爷子略迟疑地打开茶叶包装瞧了瞧，又放到鼻前晃了晃，竟真的点了点头，让身边的人去泡一盏。

        “没错吧，这是好山、好水和好人养出来的。我家那边的茶都不错，但给您带来的绝对是里面最好的一小戳戳。我爷爷都不太舍得拿出来的。”

        问好过后，徐山芷带着久湘向比赛场地移动。她小声问久湘是什么时候准备的礼物。“我打算过来时就给家里打电话了，给你爷爷送礼物，选我爷爷种的茶，是不是很合适？”

        比赛场地选在徐家一个专门用于做各种实验的独栋建筑。

        徐家重视本家的研发人才甚于生命，因为这是他们家族发展的核心。

        徐家研发制作出的并不是传统意义上的武器，而是结合特殊物质和技术，用于特殊用途的仪器装备。可以说，徐家会选择站在保守派这边，将半月视为危险的需要防范的存在，与这个立场有利于自家武器销售有着直接的关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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