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第5章（大修）

安姌只身被引到一座巍峨峻拔的宅院。宅院被皑皑白雪覆盖，隐约可见朱甍碧瓦，地上的积雪被人清扫过，露出白玉台阶，飞檐斗拱下的冰棱在日光下似水晶般绚烂夺目。

        屋内，云母屏风前，男子跽坐在簟席之上，闭目抚着一张桐木古琴。

        琴音高山流水，抚琴的男子白衣广袖，清冷孤傲，俊秀挺拔，似长在雪山之巅不可触及的高岭之花。

        除了确实有些消瘦，难以想象他这样的人身染沉疴。

        甚至是，精神病？

        爱美之心人皆有之，安姌心生怜惜之心。

        见门前有人，男子修长手指按上琴弦，琴音戛然而止，抬起略显凉薄的眼皮，眼神瞟了过来。

        “她是何人？

        他的声音似冰棱敲击玉罄，清冽好听。

        带她来的男子道：“她是小仙姑，我亲眼见到她治好了陈大人家的大公子。仙姑请。”

        白衣男子眸光扫过她手中的土陶碗，嗤笑一声，神情更是清冷，如雪山上的冰泉，“这碗中装的可是仙水？要我喝了？”

        那语气分明是既高冷又嘲讽，好似在说：总有宵小之辈想谋害朕！

        颜狗安姌知晓被美男误解，总算收回被美貌惊得灵魂出窍的魂魄。

        她轻咳嗓子，解释道：“只需轻点公子额头。”

        没想毒死他。

        他轻扬剑眉，那神色却仍似不信，像在说：这是什么奇毒，只点额头就能毒死他。

        安姌：“……”

        她在心中开解自己，哪怕他俊美如仙，也只是一段代码，别被这美人皮囊给迷惑了，也犯不着对一段有bug的代码生气。

        安姌转眸望领她来的男子：你侄儿不配合，我可以走了？

        那男子收到眼神，劝诫白衣男子道：“瑾瑜，叔父不会允许神婆伤你的。这次的仙姑不一样。陈大人家的大公子真的好了。”

        安姌大致知道这美男是被神婆坑过，对神婆印象极差。

        美男不再抗拒，默许。

        那男子道：“麻烦仙姑了。”

        安姌向前挪几步靠近他，毕竟，要点仙水。

        美男漆黑的凤眸盯着她靠近，略带警惕，在冷白肌肤的衬托下，黑眸亮得如黑曜石般，眼尾微挑，勾人夺魄的，她的心被盯得慌慌的。

        美人就是美人，随便一眼神就能勾得人小心肝乱颤。这皮肤也太好了吧，近看仍是光滑细腻，白玉无瑕。

        美色当前，她竟然也没能专注看他头顶上的代码。

        待挪到他面前了，才恍然发现：bug指的地方竟都是c++？而且还成百上千个？

        安姌脸黑了。

        此人……病得不轻。

        恰好是前世逼死她的c++，她一看见就血压急升，都顾不上欣赏美色了。c++比c语言恶心得不止一星半点，创始人自己都没玩明白，更何况她这种菜鸟。

        这她怎么可能治得了？

        这男子却敏锐地捕捉到了她的心虚，眼含讥讽轻蔑，口出恶言：“仙姑这长相也未免太寒碜了些。”

        安姌胸中火气噌噌噌地往上蹿，气到耳鸣。

        这厮竟然人身攻击！

        日子过得太顺遂一时间忘了自己长得丑了。

        被美男嫌弃，安姌大受打击。安姌上辈子没受过这等屈辱，虽然她上辈子不是极美的长相，但是丢进工科学院，混进码农的队伍，活脱脱的就是小仙女。

        反正这代码她也确实不会修，她踅折回去，咬牙切齿道：“这病我治不了。”

        可是，“咔哒”一声。领她来的男子快步退出屋内，外头闪过三两人影，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大门落了锁。

        她心下一惊，拍门，“喂！放我出去！说好治不好不怪我的！”

        门外男子回道：“他病着脾气不好，请仙姑别生他气，治治他吧！”

        那男子接着对白衣男子道：“瑾瑜你也不得无礼！陈大人就是宅心仁厚才得菩萨庇佑，你跟着仙姑好好在屋中烧香拜佛，定能感动菩萨！仙姑你求求菩萨！”

        安姌心往下沉：“……”。

        这是……治不好就一直关着她？

        男子讥讽一笑，“这下好了，仙姑后半辈子都搭进来了。”

        安姌折回来瞪他，脾气这么差，一点都不可爱了！可她目光落在他的广袖上，忽地身子僵直，屏息僵立。

        这会儿，她才看清他的广袖下戴着锁链，白色锦袍的裙摆下也露出一半脚铐。镣铐上沾着血迹，锁链穿过他身后的云母屏风，捆绑固定在某处。

        被这样日日关着，心情怎么可能好？

        安姌倒是不与他置气了，对他嫣然一笑道：“既来之则安之，试试就试试吧。”

        她旋身找了一个书案，在簟席上箕坐下。

        大致她的坐姿不雅，白衣男子清冷的神情中多了一丝惊愕。

        她的腿微僵了一下，毕竟美男面前，形象……

        管他呢，编程已经很耗费脑子了，再折磨自己的腿，不得疯？

        反正她也不美，不必端着。

        “系统。”

        【主人你好。】

        “他的bug哪里是入门级c语言，我修不好，还出不去。”

        【他不是我派的任务。】

        话是这么说……

        “可你怎么不提醒我？”

        【我只负责发布任务，解答疑问，不负责提醒……】

        “那我问你，这下我怎么办？”

        【加油研究，治好他！他是顶级任务，如果能减少他一个bug，就能解锁一章，还不是一小节。】

        “呵。”

        说得轻巧，他们都评估了他是顶级任务，她哪能行。

        她这辈子难道又跟c++杠上了？

        她欲哭无泪，搔头抓耳一番，决定与c++殊死搏斗。

        先看看刚才解锁的目录讲的是什么。

        是一堆生僻名词。她坚决不动脑子，因为懂就是懂，不懂就是不懂。

        她继续研究美男的代码，竟发现她刚刚看的一大段代码，实则只是为了完成一个指令：眨眼。

        她颇为惊喜，热血沸腾起来。虽然她还是不知道如何完成这个指令的。但就是知道目的只是为了完成这个指令。

        她接着往下看：躺下。

        也就是说她解锁的不仅仅只是书本的目录，还有整个系统的目录！

        这有助于她理解整个世界的框架！

        巍神果然诚不坑我！

        此时，有人从大门下面的一个小洞中塞进一盘水果。塞进之后，用前头带弯的铁棍勾住，往里面推。

        那人声音倒是掐媚，道：“仙姑请用。”

        安姌：“！！！”

        极具侮辱性！

        喂狗呢！

        他们往日就是这样给美男送饭的？

        万一打翻了美男吃不到呢？

        安姌义愤填膺，为了拯救美男，她要努力研究代码！

        冷静下来，冷静下来，通过自己七年的学识、通过自己一年的工作经验、通过自己不错的逻辑、推理一下：stringconcat()是拼接，这儿错了，莫非用stringsplit()？分割？

        安姌决定一试！她在脑海中将concat改成split。

        脑海中，【滴滴滴滴】一串刺耳尖锐魔音。

        系统惊恐：【主人，主人，程序报错更严重了！】

        与此同时，白衣美男忽然一抽，一挥衣袖哐哐哐地扫落案几上的古琴，他痛苦嘶吼：“啊啊啊啊啊！！！”

        安姌被惊到了，倏地转身，见他那俊美容颜倏地变得扭曲狰狞，锁链哐当哐当几下竟直接被挣断！

        倏忽间，他已经闪现到安姌面前掐住她的脖子，咬牙切齿道：“你、对我做了什么？”

        “没有、没有不是我！咳、放开！”安姌对他一顿踢打，使劲挣扎，但她这具身体不过是十三岁，还因发育不良瘦瘦巴巴，而他却身长手长。她使出浑身解数的踢打就像是小孩子打大人。

        男子目眦欲裂，手间的力道越捏越紧，“坑蒙拐骗的丑女，非掐死你不可！”

        安姌被掐得喘不过气来，又气又惊，千钧一发之际，她脑中下意识决定：部分运行“睡觉”指令！

        他遽然抽力倒地，手间力道却未松，她猝不及防地被他拉着一同倒地。

        她压在他身上，掰开他的手指，大口喘气，氧气进入她的身体，总算有种活过来的感觉。

        她在脑中立刻将split改回concat，暗自舒了口气，还好，没把他搞崩。

        她再次睁开眼眸时，目光难以避免地落到此刻睡觉的男子脸上，她用眼睛在看，心却漏了一拍。

        好气。他怎么这么好看？他好看还嫌她丑！

        她注视着近在咫尺的俊脸，此刻他脆弱得似刚被摧残过。

        才发过疯，冷白的俊脸上此刻晕染上红晕，眉心颦蹙，朱唇红润，细汗涔涔。如果方才抚琴的他清冷得似雪山上的高岭之花，此刻的他整个人就似雨过牡丹，灼灼夭夭，艳得勾人想要采摘轻嗅。

        她心生戏谑。

        她指尖划过他线条流畅的下颚，如此完美的线条宛如神工。这么精雕玉琢的人，却代码出了差池。她微微抬起他的下颚，似睡梦呓语，他轻轻嘤咛一声，声音性感，红唇微启，那股靡艳在她眼前绽放。

        “姐姐修不了你，还治不了你了？”

        她指尖在他骨感的下颚婆娑，指腹下的触感光滑细腻。皮肤是真的好，就因为常年被关着，反倒是白嫩光滑如精雕细琢的美玉。鼻翼也完美如建模，又坚挺又秀气。他阖上了眼皮，卷翘的睫毛却还在轻轻颤动。

        如一根羽毛刷过她心尖。

        她目光幽深，唇角微勾，捏着他的下巴，抬得更近，“好看是真好看。”

        就是不该嫌她丑，还想掐死她。

        罢了。念在他是一段抽风的代码，不与他置气。

        刚欲捂着胡乱蹦跶的小心脏起身，指尖却被人猛地拍开！

        “啪”的一声。

        她一惊，这就醒了？

        他眸光迸发出某种嗜血的狼性，盯得她头皮发麻，好看的红唇微启，从牙缝中蹦出四个字：“找死！”

        在他另一只手即将扼住她的喉咙之际，她又心惊地立刻指令：“睡觉！”

        似凶兽忽然被麻醉，他的手无力的下垂，在即将砸到地面之前，她抓住了他的手腕，轻轻放地。手腕倒是不粗，掐人脖子时，力气怎么这么大？

        她俯身凑近他，低声威胁道：“你给我听着，这世上若有人能治好你，只有我。”

        “乖乖的，别惹我，否则……”

        她挑起他的下颚，俯身在他下巴重重咬了一口。

        “就是欺负你，又怎样？”

        安姌气疯了，调出带她来的男子的代码，运行指令“开门”。很快，那男子将门打开，他忽地身形一晃，回过神来，不可思议地盯着安姌，目光闪烁。

        安姌对他道：“他，我治不了。”

        没等男子反应过来，她又运行“放走”的指令，扬长而去。

        安姌走了没多远，竟遇见了她娘亲与姐妹们，原来是县太爷差人替她们寻的宅子就在这附近。

        娘几个脸上都洋溢着笑容，是个三进的四合院，虽然没有刚才的宅院那么阔气奢华，但是白墙青瓦，干净崭新。大门涂着朱红亮漆，门前的两座石狮子威武霸气。

        林三娘见安姌回来，高兴地拉着安姌道：“姌姐儿，你看这大门，竟是金柱大门。嫁给你爹，娘亲就是从金柱大门搬出来的，离开你爹后，没想到还能再住进金柱大门。”

        安姌开玩笑道：“说明爹爹就是娘亲的灾星，远离他娘亲就能过得好。”

        几人哄笑一团。

        不远处，安霖木矗立着，目光直直地盯着她们娘几个有说有笑的搬新家。知道他杵在那儿，压根没人搭理他。

        县太爷派来办差事的人，还在不断替她们搬东西。有人特地从街上去采购了些生活必需品，林三娘要给人家银子，差爷还道县太爷吩咐的，生活必需物品就赠送给她们。

        林三娘受宠若惊，差爷却代县太爷连连致谢。

        这差爷平日是县太爷手下的红人，安霖木得对他毕恭毕敬，如今人家却对着自己的下堂妻点头哈腰，恭敬至极。

        足下的布棉靴里进了雪水，冰凉刺痛感从脚底一直侵入他心间。

        唯一对他有反应的是他的傻儿子，只不过他的傻儿子对着他做厌弃的鬼脸。不再是憨憨的傻笑，看起来机灵着呢，用鬼脸表达对他的厌恶。或许他傻憨憨的笑的时候，心中什么都清楚。

        不管安霖木此刻有多艳羡她们，他都没有脸面走上去。走上去，不过也是被她们讥讽而已。

        几个人一番忙碌之后，暮色四合，朱红大门阖上，在阖上前，林三娘瞟了他一眼，眼含憎恶。

        一家五口，安排屋子，母亲与弟弟住正房，安萱与安怡住东厢房，而安姌自己住西厢房。

        当晚，林三娘给几个孩子下了热腾腾的饺子。

        她想着，往常都是吃糠咽菜，好些时日都没有肉吃了，今日搬了新家，给孩子们吃顿肉馅饺子庆贺庆贺。

        热气氤氲，香烟袅袅。

        安姌忽然环视家中几口人，皮肤都不好，林三娘不用说了，皮如刀挫，姐姐安萱的皮肤也是黯淡无光，连安怡这样的孩子皮肤都是又黑又红甚至有些干裂。

        安姌垂目看了看自己握着碗的手，一双干活的糙手，红肿又干裂。跟她从前的白嫩键盘手相去甚远。前世她皮肤特别好，用什么肤如凝脂，吹弹可破来形容也真不过分。

        一白遮三丑，一黑就惨了……

        如今这皮肤，静下来想想，也难怪那美男嫌弃她长得丑，也难怪美男被她摸了下下巴，就要她死要她活的。安姌在内心捂脸，不碰了，不碰了。长这么丑再也不敢碰美男了。若她从前那长相可能是调情，可如今这长相，就是猥琐了，容易恶心到美男。

        美男刚才一定觉得是被疯狗咬了一口。

        呜呜呜……

        太可恶了，丑就没尊严么，神烦。

        此时，边上的安怡忽然吃着吃着就泪汪汪的，压抑着抽噎声，腮帮子鼓着嚼着饺子，连带眼泪一起吞进了口中。

        安姌觉得这孩子哭起来真是怪令人揪心的，就那种很乖很想忍却忍不住的委屈。

        林三娘还以为安怡不舒服，急忙问她：“怡姐儿怎么了？哪儿不舒服？”

        安怡嘴中含了饺子，发音含糊，“往常有肉也不能吃。”

        林三娘心中一酸，怨恨起自己之前的忍耐来，这两年让孩子们受了太多委屈，安霖木做了先生之后，家中照理应该日子越来越好，实则越来越好的是他们几人，而她与孩子们是越来越难。

        吴氏肚子争气，生了一个男孩之后，又是一个男孩。

        她有身子，生完又要哺乳，好吃的都让她吃。而她们娘几个，看见有肉在桌上都不敢夹。

        林三娘哽咽道：“以前是娘太傻了，只知道委屈你们，以后不会了。以后娘做绣活，都给你们买好吃的。”

        安姌摸摸安怡的脑袋：“以后日日有肉吃，还有漂亮衣服穿。”

        安怡破涕而笑。

        林三娘问起安姌来，“对了，姌姐儿，那家人家治好了么？”

        安姌摇摇头，“那人病挺重，非一日之功。”

        她若通过任务积累，解锁了所有巍巍语言与巍巍算法，或许再可以试试将他治好。否则，这么俊的一个美男，哪怕脾气差，也总是可惜的。

        “娘亲，我想在家附近租个铺子，我可以给人治病。”

        安姌得赚钱，眼睛一眨，家中的人都要用钱，有了钱，安萱嫁人时可以嫁好人家，弟弟妹妹都可以上学。

        林三娘到底是个自己一直当家的，很支持安姌开个铺子，“好，姌姐儿长大了有主意了，别离家太远就行。”

        当夜，一家人都用上了炭火汤钵子，睡上了暖烘烘的被窝。

        翌日，安姌在街中寻了个铺子，这铺子刚好能瞧见自己家，万一有什么事，互相之间好照应。

        她蘸取朱砂，龙飞凤舞的自己提了个字，立了块金字黑底招牌：仙医馆。

        专治癫狂症痴呆症。至于其他种类的精神病，她也不知道能不能治，等碰上再说吧。

        可是，这个看诊费，究竟怎么定呢？

        价格若是一旦便宜了，往后再要价上去就难了，可是一旦定贵了，穷人就看不起病，总不能眼睁睁看着不治。

        若是她给人白看传了出去，还有哪个冤大头会再给高额看诊费？

        八成嘴里念叨几句：仙姑大恩大德，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可她也不能差别对待，看见富的，就漫天要价，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这个奸商属性，程序猿的她显然没开启。

        做生意她不擅长。不然也不会考了个名校，还苦哈哈的打工，在高消费大城市领着勉强温饱的月薪一万。

        以她“诚不坑人”的属性，一个“=”号一百两黄金的好事恐怕很难了。

        全看达官贵人愿不愿意赏。

        算了，就意思意思稍稍收点看诊费，积累任务个数，等到解锁了所有《巍巍算法》与《巍巍语言》，她可以……

        点石成金！

        安姌托着腮傻笑。

        “系统，我的任务在哪里？”期待的语气。

        她要做任务，解锁技能。

        【主人。任务在路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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