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第4章（大修）

晨光熹微，雾霭氤氲。

        这一夜土炕睡得安姌腰酸背痛的，她走出茅屋，深吸了口大雪后沁人心脾的新鲜空气，伸了个懒腰舒展筋骨。

        “仙姑！仙姑！仙姑出来了！”

        安姌家摇摇欲坠的篱笆外，围满了人。人人手中举着一个碗，神情激动高昂，正欲往她院内挤，篱笆不堪重负。

        “仙姑！还请赏口仙水！”

        原来是村民们听闻了安姌治好痴儿弟弟之事，纷纷上来讨口仙水喝喝。

        安姌：“……”。

        她只好解释道：“这仙水对正常人无用的，专治疯症痴症，还请诸位把仙水留给有用之人。”

        村民们淳朴，闻言便纷纷作罢，只是情绪仍旧高涨，有人道：“咱们山立村出了菩萨托梦的仙姑，说明咱们山立村有菩萨保佑！”

        “若是以后菩萨再入梦，还请仙姑求菩萨保佑我们山立村村民平安健康！”

        安姌厚着脸皮微笑颔首。

        忽然，村民们一字排开让开了道，淳朴的村民们下跪磕头，从人群中央走来的是一对年轻夫妇。

        来人身着青色官服，村长正跟在他们身后，应当就是县太爷夫妇。

        县太爷不到三十，不过二十余岁，器宇轩昂，风度翩翩，官威浩荡，这么年轻就当上县太爷，前途也不可限量。可他见着安姌，却作揖行礼，客气至极道：“能否劳烦小仙姑随我去看看我家大郎，若是医好我家大郎，我们夫妻二人必有重谢。”

        他自称“我”，并不拿官职压迫人。

        安姌觉得此人看着顺眼。

        这才是一个父亲应该有的态度。哪怕孩子生病了，也不放弃，冒着严寒摆低姿态亲自寻医。

        安姌颔首，学着他的模样，还了一礼，对他道：“这仙水，若是恰巧也能治好大郎君的癫狂症，自然是最好不过，我愿意一试。只是，若是不成，还望县太爷莫怪罪，我的仙水只点额头，并不会伤害大郎君。”

        安姌的第二个任务也恰好就是县太爷家的大郎君。

        就这么巧。

        冥冥之中，是巍巍大神的指引。她只是巍巍大神完成他宏伟系统中的一颗小补丁。

        陈夫人颤着唇问：“当真能治？”

        安姌道：“我用仙水点一下令郎额头，再念一句经。不会对令郎造成任何伤害，但能否治好我也只能试试。”

        她也不敢拍胸脯，毕竟，这系统还是要她见着人，才能查看他的bug。

        安姌本想自己跟县太爷去就好，可林三娘说什么都不放心，于是，她们一家五口一起去了衙门。

        她们被邀进知府，沿着重重回廊，穿过经霜傲雪的梅林，她忽然察觉一道探究的视线，顺着直觉转眸望去，瞧见一株傲梅下一个身姿挺拔的身影。

        一身玄色锦袍，玉冠束发，披着银色大氅，约三十岁上下，浑身上下透着一股雍容华贵，锐利的凤眸射过来势焰可畏。

        县太爷府上有贵客。这贵客甚至闻风特地前来观看。

        安姌微微颔首便避开他打量的视线。

        步入院内，哪想院落内，竟遇到了渣爹。渣爹是县太爷府上二郎的先生，会出现在知府稀松平常。

        不得不说，这渣爹，虽然也三十好几了，但是因为平日不劳作，只是读书，晒不着太阳淋不着雨的，保养得很是不错。身着广袖鹤氅，皮肤光滑，气质清雅，与皮肤粗糙，衣衫佝偻的林三娘成鲜明对比。更何况，这一身书卷气，让他显得文质彬彬，确实像个人。

        渣爹也发现了她们，明显一愣，眉宇间的神色不悦，姿态倨傲。

        他微愣之后便昂首阔步地疾步过来。

        九曲回廊中，他广袖一展，拦住了他们的去路。

        他对县太爷作揖道：“陈大人。她们几人是小人的下堂妻及逆子。还请大人莫要被歹人骗了。昨日他们冲撞家中长辈，十恶不赦，小人休了妻，她们几人恐怕怀恨在心，欲通过伤害大人报复小人。说不定会伤了大郎。”

        歹人？冲撞家中长辈？十恶不赦？

        安姌在心中冷笑，好一张颠倒黑白的嘴！

        林三娘恨得咬牙切齿，心中却也六神无主，他是县太爷家二郎君的先生，若县太爷信他那张颠倒黑白的嘴，她与几个孩子便会吃不了兜着走。

        十恶之不孝，可是大罪。

        就这样扣在孩子们头上！

        萱姐儿，姌姐儿，已经超过七岁，可是要受刑的！

        “安霖木！你！你不是人你！你抛妻弃子还恶人先告状！”林三娘指着他，指尖发颤，眼泪纵横，她到底找了一个什么样的魔鬼，连自己孩子都毒害。

        县太爷陈大人倒是不知道仙姑竟是安霖木的女儿。今日他只是一早听山立村的村长说有个小仙姑他亲眼见着她治好了他弟弟的痴症。

        况且，只是额头点一滴仙水，能如何毒害？

        此事，怕是安霖木多虑了。

        他瞟了一眼安姌，反倒似怕她不高兴，立刻出言相护道：“安先生多虑了。小仙姑不过是额头蘸一滴水，又怎能害人？”

        言毕，他不等安霖木多言，对安姌做出“请”的姿势，也是示意安霖木让道。

        安霖木微怔，碰了个软钉子，只得让开道。他不信邪，便跟随她们过去探看情况。

        一名约莫五六岁的男童正尖叫着疯跑出来，后面丫鬟仆人跟了三个，好不容易才捉住他。

        陈夫人开始抹泪，“我的儿啊！”

        她神情激动地扑上去抱住他，男童张口便咬，她也不躲，任由他咬。

        安姌见到了男童的bug。显而易见的入门级：在if判断的地方使用了“=”而不是“==”。

        只要在等号边上添加一个“=”就可以修复。

        不过她还是指尖蘸了蘸那碗天空中滴下来的仙水，抹了抹男童额头，嘴中神神道道念叨一句经文，然后再在她脑中，添加“=”。

        【叮咚。任务完成。恭喜主人，成功解锁巍巍语言，巍巍算法的目录。】

        安姌：……

        坑爹的，目录也算任务？

        男童浑身一颤，倏地神智清醒，眼神抱歉地望向自己的母亲：“娘亲。疼不疼啊？”

        陈夫人喜极而泣：“好了！好了！我的儿真的好了！”

        陈大人颤栗着不敢置信，问自家儿子道：“大郎，你感觉如何？”

        男童神情乖巧懂事道：“让爹娘担心了，我感觉很好。”

        好了。真的好了。陈大人眼含热泪，哪次发病不是折腾得人仰马翻的？哪有这么快恢复正常的？三年艰辛求医，哪怕外面风声闹得很大，闲言碎语刺耳难听，仍四处打探，总算老天有眼，碰上了仙姑。

        陈大人激动地撩袍下跪，“仙姑！仙姑！小人多谢仙姑大恩大德！”

        府中的下人们见县太爷跪了，当即全部跪下给仙姑磕头，“多谢仙姑大恩大德！”

        这阵势令往常在知府中低头哈腰的安霖木浑身一震，如遭雷劈。

        安姌道：“陈大人陈夫人，诸位，快快请起，小女子我可受不起这一拜。”

        陈大人起身后速速命人取来谢礼，“黄金一百两，谢过仙姑。”

        十个金元宝放在一个檀木匣子里，沉甸甸地压着安姌手心。

        黄金……一百两？！

        安霖木闻言倒抽一口气，眼睛死死地盯着这匣子，广袖下的拳暗暗收紧，黄金一百两，他一辈子都无法企及的财富……

        忽然暴富，林三娘一家五口亦难以置信，面面相觑。

        安姌只觉这金子热得发烫，烫得她眼泪都要出来了。这个“=”绝对是她前世今生码过的最金贵的代码。

        十个金元宝，换算成人民币多少钱？

        三百万人民币！

        她码了几万行，几十万行代码，总共赚过人民币十三万。

        一个“=”，竟然值三百万人民币！

        她内心热泪盈眶，暴富的感觉真好！

        感谢巍神！

        “不知仙姑还有没有别的用得上下官的地方？”陈大人问道。

        安姌压住被金钱腐蚀的飘飘然的情绪，谨慎处理人生第一次面临的问题：暴富后如何守财？

        此时不提要求就是傻蛋，她斟酌片刻道：“我们不用这么多，我退一半给大人。只是我们一家老弱妇孺，忽然有金子了难免被人盯上，我想麻烦大人差人帮我们寻一处宅子，我们花钱买个屋子遮风挡雨。”

        县太爷帮忙找了宅子，城中恶霸都会退避三舍。包括眼前这个盯着她手中的匣子眼神发直的安霖木。

        “好！金子千万不用退！其余的，小仙姑一句话！”陈大人豪爽应下。

        “还有，关于方才安先生的指责，小女子也想与陈大人解释一二。”安姌眼神淡淡瞟了一眼安霖木。

        她怎会放弃让县太爷看清渣爹是什么人面兽心的狗东西的机会？

        安霖木浑身僵直。

        “安先生指责我们说我们冲撞长辈，我只想为我娘解释几句。我娘如今无所归，也为祖父守过孝，我娘嫁给我爹二十年，他考了十七年科举，期间未给家中添半两银子，前贫贱后富贵。不知此等情况，是否可休？”

        安姌说得很谨慎，她从历史中记得一些古代律法，但诸朝各有不同，她不专业，脑袋中关于这些律法是诸朝乱炖，一脑子浆糊。

        但，她知道子告父是大罪，所以她是“替母解释”，并非要状告父亲，以防直接被拖出去绞刑。

        思及此，她脖子发凉。可若就此被安霖木随意欺凌践踏她又不甘心。因此，哪怕封建大山压迫着她，她也要凭着救子之恩尝试一下。

        她知道有“三不去”，男子不得随意休妻。

        陈大人震惊了，竟有这事？

        “安先生此事当真？”

        安霖木闻言，立刻跪下，语气焦急，“陈大人，此言为假。林三娘嫁来二十年生不出一个正常儿子，又是个妒妇，还对我母亲不孝，我休她有理有据。”

        陈大人却眉心紧蹙，目光落到林三娘牵的那个男童身上。

        没儿子？痴儿就不算儿子？

        安霖木被他的目光惊得心肝乱颤，斥责恐吓安姌道：“你可知状告父亲的下场？！为十恶之不孝！还不快如实告知陈大人！”

        这是想让安姌替他说好话，安姌压着心头的紧张，对安霖木一笑，恭敬道：“父亲大人。并非状告，我只是替娘亲解释几句。”

        陈大人看安霖木的眼神已经凉透了，道：“若此事当真，安先生不顾三不去执意休妻，当杖责一百。1林娘子若是递诉状，本官便会秉公办事。”

        安姌吁了口气。这陈大人站她们这边。

        陈大人疑问的目光投到林三娘身上，让她自行选择，她是要状告，还是看在一日夫妻百日恩的份上息事宁人。

        安霖木心中发虚，别看陈大人往日对他尊敬，此刻是没有半点庇护他的意思。他此刻立即起身，三两步走到林三娘面前，企图握她的手道：“娘子，娘子，昨日是我行事冲动了，我回想起你们的好愿意将你们带回家，有什么话我们回家好好谈。”

        昨日冲动？

        呵。那今日在陈大人面前恶人先告状又是为何？

        林三娘猛地退后两步，挥开他的手，对陈大人行礼，决绝道：“多谢陈大人主持公道。林三娘三娘哪怕拼上自己一条性命，也要换儿女们清白。她们几人皆是好孩子，从未对长辈不敬不孝！”

        她要告状。

        安霖木目光闪烁，神情怔怔。林三娘在他科举的十多年，挑起家中诸多事务，在外头种地，又卖绣品，也练就了刚烈品性。平日里为了孩子忍气吞声，如今翻脸了，一身烈性就展露无疑。

        安姌嘴角微勾，她娘好烈性。这就是好女子，她可以对你百般的好，可是一旦你恩将仇报，决绝起来，也是坚决果断。

        渣爹的报应到了。

        此刻，方才那个气势凌厉的锦袍男子忽然疾步而来，他抓住安姌的手臂，急问道：“所有癫狂症都能治？”

        安姌被他的鲁莽激动惊到，她不喜这种压迫，抽了手，退了一步，躬身拘礼道：“我可以看，但未必都能治。”

        这人一看就不好惹，万一菜鸟程序员找不到bug，被他砍了不就完犊子了？

        “看不好不怪你！我家中有侄儿病重！随我去看看！”

        安姌望了一眼陈大人，陈大人拱手道：“劳烦了，治好了这位大人定有重谢。”

        那锦袍男子肯定道：“黄金万两。只要能治好。”

        黄金万两？

        安霖木眼神直愣地盯着安姌：黄金万两……

        林三娘以及安萱抽了口气，难以想象，黄金万两，这辈子都没想过这么多财富。

        黄金万两是多少钱？两三亿？

        安姌暗暗搓了搓小手：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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