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缓和

隋镇麒能给他鼓掌，这让穆迟昕有种天上掉金子的感觉。

        隋镇麒转性了？不然怎么可能会给他鼓掌！

        “看什么？”隋镇麒睨着他，“小矮子，你的营养都用在长脑子上了吧？厉害。”

        他们俩之间距离只有一臂，伸胳膊就能碰到，以至于隋镇麒和刘光年打闹的时候总能殃及他。

        穆迟昕忍不住笑起来，朝他抬了下下巴。

        隋镇麒变脸跟翻书似的，当即脸一虎，低声道：“别跟我蹬鼻子上脸，夸你一句不知道北了。”

        老段激动地在讲台上慷慨陈词，“我们班出了一个市第一，隋镇麒，刘光年，你们两个下午努力，争取为我们学校再夺回一个第一来。”

        不知道是不是巧合，篮球赛就是今天下午。

        代程还让他去看比赛呢，他平时不出教室，课间操也不去，唯一出门的机会就是中午吃饭，然而他每天都是独来独往，吃完饭就去看书，这三天都没见过代程。

        他们两个虽然加了□□，但是也没说过话。

        到了课间操，穆迟昕去找高老师，高老师一看见他，就把手头的事情全放了下来，对穆迟昕道：“我跟市委老师核实过了，省里比赛就是下周末，需要到省里去比赛，还是我陪你去，开车两个小时，十点考试，保险起见，咱们七点就走。”

        穆迟昕“哦”了一声。

        “哎，这时间也太紧了，这市里比赛刚结束，省里就考，才三天时间，你连复习时间都不够，我跟你们段老师说好了，从今天开始，你所有的自习都来我这里，晚上留学校上自习，我跟你一起值班，我跟其他学校的老师要了往年省里竞赛的样题，你这两天抓紧时间好好学。”

        穆迟昕翻看着高老师放在手边的一个练习册，道：“竞赛题型不都是一样的吗？有什么好复习的，就这两天，让我好好休息一下吧。”

        “休息什么休息！临阵磨枪不快也光，等考完了你想怎么休怎么休，我亲自跟你们段老师请假，这两天你就铆劲给我学。”

        穆迟昕心里腹诽，这个竞赛，好像真的像给高老师考的一样，他有些不高兴，但是高老师很兴奋，没有注意到穆迟昕的异常。

        中午吃饭的时候，穆迟昕打完饭，习惯性地坐在靠近打饭口的那一排座位，那里几乎没人坐。

        往常都是他自己，今天他一坐下，对面就来了个人。

        代程端着餐盘坐在了他对面，笑起来的时候露出一口很白的牙齿，“我听说了，你可太厉害了，数学竞赛考全市第一。”

        穆迟昕嚼了几粒米饭，食不知味，呐呐道：“怎么连你都知道了？”

        “现在估计全校都知道了吧，”代程纳闷道：“哎，你怎么一点都不高兴啊？”

        “这有什么可高兴的。”穆迟昕顿了一下，小声道：“我还有个全国英语辩论二等奖呢，要不是抽到反方，本来能得第一的。”

        “全国、英语、辩论？”代程一词一顿，简直不敢相信自己和穆迟昕是一个宇宙里的人，“我的天啊，你到底是什么人啊？”

        “就是人呗，跟你一样。”

        “拉倒吧，我也就理综勉强，三大科废废，尤其是英语，垃圾地要命。”

        “哎，你数学能考多少分？”

        “最近的一次……转学之前在我们学校测试的时候考了140分吧，因为有一道大题……”穆迟昕还想解释一下为什么自己丢了那十分的时候，代程已经惊呼起来。

        “你知道我们全年部第一吗？就是你班黄梦竹，数学顶多能考120分，她还是我们年级数学最好的了。”

        穆迟昕有些发愣，他看着代程兴奋的表情，突然意识到自己和七中的任何人都不是一个世界的人，他觉得失落，有一种水溅入热油锅的感觉，虽然引起了一片沸腾欢呼，但是他始终是一滴水，而整个七中是一锅热油，他融不进去。

        或许他很快就会变成蒸气，被挥发掉。

        代程还邀请他下午来看比赛，因为是决赛，所以很多老师都允许去看，那些不上课的班级的学生全跑出去看球赛了。

        穆迟昕被高老师绑架在办公室里做习题，第一次感觉习题这么让他难过。

        第四节自习课，穆迟昕猜想他们篮球赛应该结束了吧？于是趁高老师看书的时候摸出了手机。

        只见□□弹出了新消息，来自“一堆符号”：“赢了！二比一，赢了！”

        穆迟昕给他回了一个恭喜恭喜的gif动画。

        高老师敲了敲桌面，穆迟昕不动声色地收起手机，继续算题。

        好不容易熬到了放学，穆迟昕以为高老师会放了他，结果高老师说：“你去食堂吃饭吧，吃完回来继续。”

        “啊？”

        “怎么了？”

        “没事。”穆迟昕苦逼地去食堂吃饭了，吃完饭回来继续跟高老师做题，一直到晚上九点，这才放过他，让他打车回家，还要给他拿路费。

        穆迟昕连忙抱着书包跑了。

        他到家的时候已经快十点了，一进门就听见隋文岭的骂娘声，他换了鞋进去，目光询问穆延峰。

        穆延峰摇了下头，表情有些无奈。

        隋文岭挂了电话，骂道：“这个兔崽子一天不气我他就难受，这都几点了，十点了！还在外面不知道跟谁喝酒呢，他才多大啊！才十七就这样了，以后我还能管了吗！”

        穆延峰没说话。

        穆迟昕见隋文岭骂完了，这才说：“叔叔，隋镇麒代表学校参加全市的篮球比赛得了第一，他今天晚上应该跟他们教练和同学出去吃饭庆功去了。”

        “篮球比赛，他就不知道学习，那篮球比赛能进nba吗？”隋文岭突然意识到什么，慢一拍地扭头看向穆迟昕，“什么？你说他得了全市第一？”

        “对，我下午没看见他们比赛，但是知道他们赢了，所以我猜他们都在外面吃饭呢。”

        隋文岭怒极反笑：“这小子，比赛赢了怎么不跟我说啊，这不是争光了吗？全市第一，我儿子打篮球都是全市第一，太给我长脸了。”

        穆延峰推了一下眼镜，谈定道：“你给镇麒机会说了吗？看你把他骂的。”

        隋文岭有点下不来台，道：“那他就说啊，我早知道他赢了比赛我还骂他干什么，傻小子，应该出去吃饭庆祝一下。”

        穆迟昕坐在沙发上，拿过茶几上的报纸看了一眼，正好看到了其中一个“电商”的标题，电商？网上购物？

        “爸，你有上海或者南方的朋友吗？最好是做小买卖的。”

        “嗯？”穆延峰抬起头，“你问这个干什么？”

        “想做点小买卖。”

        穆延峰皱起眉，“你别想一出是一出，你先考上大学再考虑别的事情。”

        “你又不是不知道我，我做点小买卖也不耽误我考大学。”

        隋文岭坐到穆延峰身边，说道：“嗯，我看迟昕脑袋瓜聪明，是做买卖的料，你想干什么？说说看叔叔能不能帮你。”

        “我想从南方上点杂七杂八的小商品卖，在北方肯定畅销。”

        “你这想法就有点落伍了，”隋文岭摸着发福的肚子道：“知道八、九十年代那批人怎么富起来的吗？什么叫下海，下海从商，那时候遍地商机，只要做买卖就没有不挣钱的，那时候多少人从南方往北方贩东西，现在市场都饱和了。”

        穆迟昕却摇了摇头，“只要还有市场需求，就一定会有市场，而且我不光要干实体，我还想干电商，”穆迟昕指了指报纸上的电商两个字，“这才是市场未来发展的方向，足不出户，能买到地球另一面的东西。”

        隋文岭好长时间没说话，最后指着穆迟昕道：“这个大侄子，脑袋不是一般人能长出来的，延峰，我觉得他这想法真干起来的话，应该比你开补习班挣钱，要不你跟着你儿子做买卖吧，需要多少钱，我投资。”

        穆延峰皱眉道：“我不是做买卖的人，我只会教些知识。”

        “哎，看看迟昕，再看看镇麒，都是一个年纪，迟昕都研究上做生意了，镇麒还四六不懂，瞎混呢。”

        “镇麒以后有出息，你别乱说话。”穆延峰想了想，道：“你还是给镇麒发个消息让他早点回来吧，今天市里出事了，晚上别乱走。”

        “出什么事了？”

        “我今天看新闻，说有个孩子从市府广场的大楼上面跳下来了，二十三层楼，当时人就没了，事发时正好是中午，广场那边人来人往的，差点砸了人，弄得人心惶惶的。”

        隋文岭唔了一声，好像想到了什么恶心可怖的景象，“我也听说了，好像是个女孩儿，跟家里闹矛盾就跳楼了，现在的孩子啊，真是难养。”

        他低头给隋镇麒发了两条消息。

        穆迟昕拎着书包上了楼，洗漱完就回屋看书了，过了大约一个小时，他隐约听见有停车的声音。

        但是他这屋的窗户看不到正门，他只能走到走廊，隋镇麒屋的门没关，穆迟昕透过窗户看见外面有车灯亮起，他猜测可能是隋镇麒回来了，连忙跑下了楼。

        他一开门，果然看见有人正拖着隋镇麒开铁门上的门栓。阿姨没锁门，给隋镇麒留了小门。

        刘光年看见穆迟昕，顿时露出一脸难以言喻的表情。

        穆迟昕连忙跑了过去，打开门栓拉开了铁门，“怎么喝这么多？”

        他看了眼刘光年，还有另一个扶着隋镇麒的男人，男人长相和刘光年十分像，光看这张脸，穆迟昕就猜到了他的身份，“叔叔好。”

        “嗯，”刘震宇打量穆迟昕一眼，随后和刘光年一起把隋镇麒送进小门，他喘了一口气，道：“这几个小伙子都喝了不少，刚才都送了两个了。”

        隋镇麒喊：“我还能喝！”

        穆迟昕把隋镇麒架住，“谢谢叔叔，我带他回去就行了，你们快回家吧，路上注意安全。”

        “你自己行吗？你家大人呢？”

        “都睡了，没关系，我自己行，”穆迟昕咬了咬牙，心想这丫的怎么跟个死猪似的，这么沉！

        刘震宇和刘光年这才上车走了。

        隋镇麒上初中时就经常去刘光年家玩，刘震宇早就知道他，也知道他家情况，还挺好奇怎么突然多出来一个小伙子，“那小伙子是谁？长得挺漂亮。”

        刘光年酒量差，也不争着抢着喝，是为数几个没喝多的人之一，他给他爸解释道：“隋镇麒他后妈带来的，月初刚转到我们班来，脑瓜贼厉害，上周市里数学竞赛，他考第一。”

        “这么聪明，隋镇麒不跟他打架？”

        刘光年噗嗤一笑，“你看隋镇麒像不打架的人吗？那小子刚转来的时候，这两人见天打架，从学校到家，哪都打，天天上学鼻青脸肿的。”

        刘震宇意味深长地啧了两声。

        穆迟昕费力地推好门栓，把门锁好，这才架着隋镇麒往回走，隋镇麒并没醉得完全不省人事，只是走路不走直线，身体还总是往下坠。

        他们正往房门走呢，阿姨已经穿着睡衣跑了出来，她给两人打开了室外灯，絮叨道：“这怎么喝这么多啊！”

        好不容易进了门，穆延峰也披着睡衣出来了，“迟昕，一会儿你帮镇麒擦擦脸再睡，辛苦辛苦吧。”

        阿姨连忙道：“我给他煮了醒酒汤，我去热一碗，”说着就进了厨房。

        穆迟昕累得话都说不出来了，费了力气才把隋镇麒扶到楼梯口，气喘道：“你自己爬上去，我是扛不动你了。”

        隋镇麒用一双既红且含水的眼睛瞥着穆迟昕，搭在穆迟昕肩膀上的手故意往下压，“小矮子，就你这点力气还跟我打架呢？我是让着你呢。”

        “放屁吧，你把我往死里打的时候那是让着我？”

        穆延峰啧了一声，“你们俩，别再这里吵嘴了，赶紧上楼睡觉去了，明早还得上学呢。”

        “我是起不来了，爱谁谁。”

        隋镇麒嘟囔了一句，一手架着穆迟昕，一手攀着楼梯扶手，脚步蹒跚地爬上了二楼。

        楼梯上二楼往右是隋文岭的房间，往左是两个人的房间。

        穆迟昕还往右看了一眼，这么大动静当爹的不知道出来看一眼，结果他这一看才发现隋文岭房间的门开着，人不见了。

        能去哪？

        “小矮子，我今天比赛赢了。”

        “我知道，代程跟我说了。”

        隋镇麒顿时不乐意了，“你丫跟他怎么认识的？”

        “用你管吗？赶紧进屋睡觉吧，臭死了，全是酒味，”穆迟昕嘟囔道：“你那屋子估计明天就不能要了，又得辛苦阿姨了。”

        隋镇麒刚往房间迈了一步，闻言觉得有理，于是脚步一转，进了隔壁的房间。

        “我……”穆迟昕一句臭骂在嗓子眼里滚了一圈，“你喝懵了？走错地方了！”

        “没走错，我怕吐我床上，今天在这屋睡，”隋镇麒嘴角一勾，笑容有些痞气，“你今儿个打地铺吧，滚吧。”

        “我x！”穆迟昕吐了口浊气。

        隋镇麒一下子扑在他床上，面朝下，拍得死死的，床板都被他砸地吱呀一声，差点散架。

        喝成这样也不耽误他那点小聪明！

        张阿姨动作极快，这会儿就端着一碗醒酒汤上来了，她把醒酒汤放床头柜上，劝着：“小麒，起来喝点汤，解酒的，省得你难受。”

        阿姨说话的功夫把隋镇麒球鞋也给脱了。

        穆迟昕见他有人伺候了，拿着书就走了，家里就四个屋，楼下他爸那屋不用想了，隋文岭那屋不能住，只剩下隋镇麒的房间了。

        他进了隋镇麒的房间打开灯，他有一点不自在，但是一想自己的床铺明天就得全是酒味，他心里那一点不自在顿时消失了，心安理得关上了门。

        第二天，穆迟昕在阿姨咣咣的剁菜声中醒来，他一看时间，才五点，阿姨起得真早啊。

        穆迟昕睡了一夜沙发，早起脖子都僵地不敢动了，他还感觉鼻子有点堵，仰头就是一个大喷嚏，他拽了拽身上的毛毯，心想隋镇麒好像身体里有个大火炉，四月份的天气，他竟然已经盖毛毯了，夜里不会冻醒吗？

        想到这，穆迟昕又打了个喷嚏，好家伙，隋镇麒你欠我可欠大了。

        穆迟昕把毛毯叠起来抱上楼，昨天晚上他到底没在隋镇麒房间住，他以前没进过隋镇麒房间半步，隋镇麒也不会允许他进去，他昨晚只是进去借走了他床上的毛毯。

        穆迟昕把毛毯放在隋镇麒床头，转头打量了一下他的房间，隋镇麒很喜欢篮球，墙上贴了好几张nba球星的海报，书架上有几个篮球的摆件。

        这是一个典型的大男孩的房间，有很多大部分男生都会拥有的物品，汽车模型，飞机模型，乐高玩具，还有窗台下面角落里的一只臭袜子。

        穆迟昕转身离开房间，他推开自己的房间门，一股带着酒气的味道扑鼻而来，隋镇麒俯卧在床上，浑身上下光溜溜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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