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之后

消防人员进入学校，检查了教学楼上的天台。

        通往天台的铁门确实是锁好的，所有人都奇怪林琦是怎么上的天台。询问之下，林琦坦诚自己是从七楼楼梯拐角的窗户跳出去，顺着楼外的平台爬上了八楼天台。

        为此，学校后来在七楼楼梯拐角的窗户外，又加装了一层防盗网。

        那天林琦被带到了校长办公室，发生这么大的事，校长特意回来了，林琦的父母也被叫到了学校。

        隋镇麒和穆迟昕因为发现及时，抢救及时，在危急之间挽救了林琦的性命，阻断了舆论发酵的端口，因此受到了校长的特别接待。

        虽然类似于录口供。

        两人把早晨的事情经过给校长和警察描述了一遍，随后就被请了出去。

        校长看见隋镇麒手上的伤，挺重视地让地中海带两个人去医务室处理一下伤。

        隋镇麒手背上蹭掉了一块皮，穆迟昕额头和鼻尖都磨出了血痕，再不去医务室就快愈合了。

        地中海见隋镇麒和穆迟昕走在一起，却互不理睬对方，他忍不住笑了出来，“你们两个，刚来第一天就打架，现在又能一起见义勇为了？”

        隋镇麒扭头瞥了穆迟昕一眼，穆迟昕很白，显得脑门和鼻子上的擦伤很明显，鼻子红通通的，跟小丑一样。

        “你们俩立了功了，但是这种事……肯定不能张扬出去，也不能公开表扬你们两个，但是私底下，肯定会有所嘉奖的。”

        隋镇麒探头问：“能给多少钱？”

        地中海差点把眉毛扬到头顶上，“想什么呢？顶多给你俩发个奖状。”

        “那还是算了吧。”

        “老师，”穆迟昕语气挺认真，“学校会怎么处理这件事。”

        “现在已经不是学校想怎么解决的问题了，主要是得看林琦的父母打算怎么解决，”地中海瞄了他一眼，“这不是你该操心的。”

        三人进了医务室，校医给隋镇麒的手做了简单消毒，连块纱布都没给包，穆迟昕更是才看一眼就被赶走了。

        地中海大概也没拿两个人的伤当回事，把他俩送到医务室就走了。

        穆迟昕没跟地中海一起走，一直在医务室门口站着，隋镇麒知道他是有事问自己，故意磨蹭了一会儿，出门时没理穆迟昕，穆迟昕果然自己跟上来了。

        “我当时在医院看到的不止林琦，还有另一个人。”

        隋镇麒满腹乱想戛然而止，他停住脚步看向穆迟昕，“谁？”

        “你不知道？”

        隋镇麒凝视穆迟昕的双眼，“我应该知道吗？那个人我认识？”

        隋镇麒毫无波动的反应，倒是让穆迟昕心里产生疑惑，“你不是和林琦很熟吗？”

        “熟什么？我就知道她叫林琦，是三班的，之前跟她都没说过话，但是总在一个考场考试，老师点名的时候都知道了。”

        “所以你也不知道她男朋友是谁了？”

        隋镇麒上前一步，近距离地看着穆迟昕，压低声音问道：“你知道那个男的是谁是不是？我认识？”

        “是我看错了。”穆迟昕越过他，大步往班级走。

        “喂，你说清楚！”

        “我说了我看错了。”

        两人一走一追，一前一后进了教室，教室里刹那安静下来，所有人的目光全都集中在两个人身上。

        穆迟昕抬手摸了一下头，才发觉出来他的帽子不见了，还好他坐在最后一排，不怕别人看他后脑勺。

        他走回课桌时，刘光年看着他的眼神，就好像看见了什么稀奇事件，随后他又去看隋镇麒，仿佛对于他俩走在一起的事情感到了逆天的惊奇。

        这节课正好是语文课，仿佛是一个契机，一整节课的议论声，全是关于今早事件的猜测，因为没人知道真相，所以众说纷纭。

        课间操时，穆迟昕收拾完教室卫生，正站在门口等检查，突然听到对面的楼梯间传来一阵嚎哭声。

        不一会儿，一群人从楼梯间走了出来，校长，地中海，林琦，还有一男一女，估计就是林琦的父母。

        林琦的父亲大步走在前面，完全不管身后，林琦被妈妈搀扶着，一行人下了楼，哭声很快就听不见了。

        不知道林琦回家后会怎样，估计平时她爸没少打她，才让她害怕到寻短见。

        希望她和家人都能想开吧。

        中午穆迟昕去图书室的时候，老张还问了他这件事。

        穆迟昕趴在老张的办公桌上，鼻子划破的地方更红了，“你说，她到底怎么想的呢，连跳楼都敢。”

        “哎，现在的孩子，心理太脆弱了，有什么天大的事不能坐下来好好说、好好商量，非要走上绝路呢？”

        “我以前上学的学校，天台都是开放的，可没听说过有跳楼的，你们这锁这么严实，居然还有爬窗户、翻楼层也要轻生的，我真是……”

        穆迟昕没说完，后脑勺就被拍了一巴掌，幸好拍的是右边，没碰到伤口，老张怒道：“滚去看你的书去，哪那么多废话。”

        老张是个健谈的人，一会儿不说话就难受，可是他每天都看守在图书室，这里没人跟他说话，与他相伴的就只有老旧的书籍。

        所以穆迟昕在认识老张才几天的时间里，就能和这个老头开玩笑了。

        穆迟昕看书忘了时间，后来老张提醒他的时候，已经快打预备铃了，他踩着下午第一节课的铃声和生物老师一起进了教室。

        上了两节课，他发现他中午没回来上自习，似乎也没什么事，而且下午隋镇麒和刘光年都不在，下午两节课都没上，不知道干什么去了，也没人管。

        他本打算自习课的时候跑去跟老张做个伴，结果第二节化学课下课，同学们就已经收拾书包放学了。

        他挺诧异地扭头问孟喜福，“这就放学了吗？”

        孟喜福反问他：“你还想继续上课吗？”

        穆迟昕失望地哦了一声，他其实想留下来上自习，但是看那些住宿生都收拾书包走了，估计他留下来也得被警卫赶走。

        孟喜福把书包甩到肩上，他已经走了几步，又回过头来问穆迟昕，“明天休息你知道吗？”

        “明天休息我当然知道。”

        孟喜福抬脚往教室外走，厚实的嘴唇一碰一张，喃喃着：“好像也不完全是个书呆子……”

        穆迟昕没听到孟喜福的吐槽，他最后一个收拾完书包，脚步略显拖拉地往外走，他习惯双肩背包，书包带有些紧，背在背上时险些顶到后脑勺，这让他的侧面看上去颇有些喜感。

        还好他身形纤瘦，体态又好，上身和腿总是崩成一条线，走起路来不疾不徐，倒也挺吸引人。

        他走到校门口的时候，看到了胡珊珊和陈诗诗，他见那两人已经看见了他，便抬手打了个招呼，他走得时候已经很晚了，校门口只剩下零星的几个学生，校门口的马路都不堵车了。

        “你们怎么还没走？”

        陈诗诗看了他一眼，立刻转开了眼，没有要回答他的意思，好像自从隋镇麒当着全校人的面说他是同性恋之后，这朵班花就朝着别地方开了。

        “等我妈，我妈有点事晚一些来，”胡珊珊虽然回答了他，但是态度却很奇怪，好像还故意瞪了他一眼。

        穆迟昕愣了一下，不知道胡珊珊是故意的，还是无意的，他对女生一向很绅士，而且胡珊珊是第一个主动对他提供帮助的同学，穆迟昕对胡珊珊的印象还是很好的。

        迟疑了几秒钟，穆迟昕走到胡珊珊身边，问道：“你怎么了？”

        胡珊珊的目光在他头上瞥了一下，问道：“你伤好了吗？”

        “再过三天就可以拆线了。”

        胡珊珊重重哼了一声，“不想跟我学操就说实话吗，还不能出汗，足球也没看你少踢，踢球就不出汗了？”

        陈诗诗回过头，奇怪地看了胡珊珊一眼，她似乎还隐晦地扯了一下她的衣服。

        穆迟昕当时真有些反应不过来，他完全没料到都过去了两天，胡珊珊居然还记挂着这事，这得是多大的记仇心理，胡珊珊能是这样的人？

        他笑道：“胡老师，你不至于这么记仇吧？我根本不会踢足球，是被抓上去凑数的，你要是真生气，明天我就跟你学，我保证你教我一定学！”

        胡珊珊顿时忍不住笑了出来，她道：“开玩笑的，不过我可当真了，是你说的我明天教你，你就一定学。”

        穆迟昕一挑眉，“那当然，不过明天你一定要教我的话，就只能来我家了。”

        胡珊珊恍然大悟，“哎呀，我忘记明天周末了，都过糊涂了！”

        穆迟昕也笑：“那我先走了？”

        “拜拜。”胡珊珊对他挥了挥手，看着穆迟昕往车站走去。

        陈诗诗皱起眉毛，“珊珊，你以后离他远点吧。”

        “怎么了？”

        “你没听隋镇麒说吗？他是……”陈诗诗做了个同性恋的口型，“我听说那种人，都有病。”

        “你别乱说，我觉得穆迟昕挺厉害的呀，英文说那么好，我要是能说那样一口流利的英文就好了，也不知道他是怎么练出来的，”胡珊珊看到远处驶来的车，连忙抬手挥了挥，“我妈来了。”

        一辆白色suv开到校门口，胡珊珊和陈诗诗一起上了车。

        穆迟昕直接去了医院，他不愿意这么早回隋家，没意思，看到隋镇麒，他心里就有股火，噼啪乱响。

        隋文岭给穆延峰安排了一个单间病房，环境很好，也幸好是在汤城这个地方，单间病房随便要都有，以前在老家，隋文岭上天入地想要一间单间病房，各种插队找人还得排队等。

        穆迟昕到病房的时候，病房里却没有人，他拿出手机给穆延峰打了电话，穆延峰说他在同楼层的一个儿童病房，他顺着穆延峰的指示找了过去。

        儿童病房里一共八个床位，全都是几岁大的小孩子，有两个孩子没有头发和眉毛，皮肤极为苍白，鼻子里还塞着氧气管。

        穆延峰穿着病号服，坐在病床边，手里拿着卡通图书给孩子们讲故事，床上床下的孩子都围着他，脸上、眼里全是认真和专注。

        穆迟昕没有打扰他们，坐在病房外的长椅上，插上耳机听听力，过了许久，一个护士推着一车冰冷的药瓶进了病房，病房里这才传出了喧哗声。

        穆延峰后来从病房出来的时候，脸上带着一种凝重和遗憾，他脸色已经好了很多，比刚进医院的时候强了不少。

        “哎，你又跟镇麒打架了？这怎么又破了？”

        “不是跟他打的，不小心从地上磨地。”穆迟昕背上书包跟他往病房走。

        穆延峰半信半疑道：“你可真够不小心的。”

        穆迟昕转过走廊的时候回头看了一眼，“真该让林琦来看看这些孩子。”

        “林琦是谁？”

        “隔壁班的女同学，今天早晨在我们教学楼天台上面，要跳楼。”

        “啊？”穆延峰吓得脚步都停住了，“后来呢？怎么样了？”

        “被救下来了，我就说该让她来看看这些孩子，她就知道该珍惜生命了。”

        穆延峰这才继续走，“因为点什么啊，这孩子。”

        “我前几天看见她和一个男的来妇科检查，估计是怀孕了。”

        “这……”穆延峰脸色变了变，没再说什么。

        “爸，我想参加高考。”穆迟昕风马牛不相及地来了一句。

        穆延峰反而没那么大反应，一边推开病房的门，一边道：“现在还能参加吗？还有三十多天就考试了吧。”

        “是啊，”穆迟昕左右肩一滑，把书包摘下来扔在门口的沙发上，“我们学校高三毕业班的数学组组长，长得很像我爸。”

        穆延峰正在倒水，闻言抬眼看了穆迟昕一眼，“是吗？”

        “嗯，”穆迟昕点了点头，“爸，你说我现在参加高考的话，我能考哪个学校去？”

        “我不知道，你想学什么？或者想去哪所学校？”

        穆迟昕摆了下手，“无所谓，我对学术没那么大兴趣，肯定不会像你一样一辈子当个教书先生。”

        穆延峰把温水放在旁边的小桌上，坐在床沿问：“当个教书先生有什么不好。”

        “教书先生是很伟大，可是我怕把我的学生都教导成不务正业的人，我讨厌学校的教条，”穆迟昕拿起水喝了一口，“还有无所作为。”

        穆延峰立刻从他的话里分辨出了什么，他有些后悔跟隋文岭来了汤城，他一开始盲目地相信了隋文岭，他本以为隋文岭给穆迟昕找的学校，就算不是最好的，也不能差了，可是后来他查了七中的信息，才发现这所学校，连市重点都不是，为此他还和隋文岭吵过，他害怕耽误了穆迟昕。

        “哎！”穆迟昕连忙打断穆延峰的思绪，道：“我什么都没说，你别瞎寻思。”

        穆延峰抬头推了下眼镜，轻笑起来，“我瞎寻思什么？”

        “隋文岭没把我当回事很正常，我跟他无亲无故，半毛钱的关系都没有，去哪上学我无所谓，他对你好就行了。”

        穆延峰目光闪烁，“可是……”

        “别可是了，这个话题打住，”穆迟昕把水杯放回桌子上，兴致勃勃地从书包里掏出笔记本，开始给他爸讲昨天那道数学题。

        父子俩凑头研究，等题研究完了，也八点多了，隋文岭这时候才来陪护，穆迟昕意犹未尽地离开了医院。

        等他回到隋家的时候，已经九点半了，他换了鞋上了二楼，整栋楼都是隋镇麒惊天动地的喊声，他把家里当成了网吧，仗着隋文岭不在家，可劲地撒欢。

        穆迟昕见他玩游戏玩得正激烈，连他上楼都没发现。

        他把书包扔进屋里后，进了浴室，把衣服脱了，然后对着镜子用塑料袋包住了头，这才打开热水洗澡。

        热水澡洗得舒服，洗完之后，他把毛巾围在腰上，打开浴室门，猝不及防和门口的人照了面。

        隋镇麒靠在卫生间的门框上，貌似等了他有一会儿了。

        穆迟昕戒备地打量他一眼，问道：“有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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