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意外

穆延峰在医院住院，隋文岭陪护，这两人肯定不能给自己开门了，而张阿姨？

        穆迟昕无奈地把书包从肩膀上滑下来，一用力抛进了院子里，大铁门虽然高，但是有横梁，爬上去不费劲。

        穆迟昕翻大门进了院里，拎起书包去推门，果然如意料之中的那样，大门也上锁了，那估计窗户也开不开了。

        穆迟昕进车库把车库角落里的折叠梯拿了出来，直接架在了他房间外的阳台下面，就在他爬了一半的时候，头顶传来一声揶揄。

        “呦，小矮子，爬墙呢？”

        穆迟昕头都没抬，“不，是爬梯子。”

        隋镇麒踩住阳台边缘，笑道：“有没有想到自己也有今天啊？”

        “想到了，毕竟身边有个小人，有些事，不得不防。”穆迟昕站在折叠梯的最上一层，他已经可以爬上阳台了，然而隋镇麒挡在阳台上，让他上无可上。

        隋镇麒竟然没生气，他把脚伸出阳台，貌似要去踩穆迟昕，穆迟昕躲了两下，皱眉道：“臭死了，你一年没洗脚了吧？”

        “是啊，就为了给你闻的。”

        穆迟昕眼皮一掀，因为戴着鸭舌帽，所以要费力仰起头，才能看到隋镇麒，“一年前你就知道我要来，特意给我留着脚？”

        隋镇麒骂道：“放屁，我一年前要是知道你们两个要来我家，我当时就得把这房子给拆了。”

        “你现在拆也不晚啊，到时候我和我爸去外面住，只是可惜你了，”穆迟昕一耸肩膀，“按照你爸对我爸那个重视程度，他得死乞白赖地跟着我爸，我爸去哪，他就得去哪。”

        “你放屁！”

        “不信你就试试。”穆迟昕笑得自信又欠揍，他在隋镇麒的脚丫子上拍了一巴掌，“哎，那道题做出来没有？我还等着跟你约架呢。”

        隋镇麒眼神很轻蔑，“就你这个小矮子，跟我约架？”

        “就你那个脑子，跟我比算数？”

        隋镇麒脸上阴晴不定，他狠瞪了穆迟昕一眼，恨不得一脚把穆迟昕踹地面去，可是他知道分寸，二楼高度虽然不太高，但是阳台下面都是水泥沏的花池，脑袋磕上去，可不是闹着玩的，况且这小子本来就被他开瓢了。

        “怎么的，到底让不让我上去？”

        “你他妈地那天晚上把门窗都锁了，害我爬墙上来，还把手机摔了，你想这么容易就上来？”

        穆迟昕拍了拍手下的折叠梯，“我从来的时候就知道车库里有梯子，是你自己蠢不知道用，还赖我吗？”

        “而且你也找补回来了，”穆迟昕指了指自己的脑袋。

        隋镇麒有些犹豫。

        “到底怎么样才让我上去？”

        隋镇麒看到自己的脚丫子，突然一笑：“你想上来也不是不行，给我洗一个月臭袜子，我就让你上来。”

        “成交。”

        隋镇麒差点以为自己听错了，他盯着穆迟昕，又重复了一遍，“我说你得给我洗一个月的袜子。”

        “我不是说了成交吗？”

        隋镇麒眯了下眼睛，“我怎么觉得你又憋什么坏水呢？”

        “怎么可能？我这个人最重承诺。”

        隋镇麒看了穆迟昕半晌，慢慢收回了脚，穆迟昕攀着阳台跳了上来，他打开自己房间的阳台门，进去按亮了书桌上的台灯。

        隋镇麒还站起阳台上打量他，穆迟昕解了题，心情好，对他招了招手，“要不要进来，我教你下午那道数学题，题目确实有点变态，但是挺有意思的。”

        隋镇麒瞪了下眼睛，骂了他一句，“我看你有点变态，”然后甩上他那屋的阳台门，不见了。

        穆迟昕哼了一声，他怕解题的步骤忘了，一点时间都不想浪费，把草稿纸拿出来，在最后一页，将答题过程的最后几步写了下来。

        终于完成了，他拿出手机把最后几个步骤也给人生路漫漫发了过去。

        发完之后，穆迟昕去了卫生间洗脸，因为头上有伤，不能碰水，他这一个礼拜是别想洗澡了，好在现在天气不热，不太容易出汗。

        洗完脸，他把他的外套和脏衣服都扔进了洗衣机里，刚按了启动，就听身后有动静，出于对未知危险的防范，他立刻回了头。

        隋镇麒手里拎着两双臭袜子，在半空晃了晃，随后手一扬，将袜子扔进了水池里，其中一只还掉在了地上。

        隋镇麒得意地走了。

        这臭袜子不用特意闻，味道都能传出二里地。

        穆迟昕抹掉脸上的水珠，掐着袜子，扔进了地面的水盆里，也没帮他洗，转身回了房间。

        他房间的门锁那天晚上被隋文岭给撞坏了，还没有修，门关上就会自动打开，穆迟昕也没有管它，随它自由开放。

        他换了睡衣，从手机里调出英语听力，拎起笔开始做听力。

        隋镇麒出来上厕所，看见穆迟昕的房间开着门，就张望了一眼，穆迟昕坐在椅子上，身上穿着长袖的天蓝色棉睡衣，耳朵上挂着耳机。

        他双腿也蜷在凳子上，手里拿着笔在写着什么。

        隋镇麒有心捉弄他一下，可是看见对方学习学得那么认真，突然良心发现自我检讨，不应该捉弄好学生。

        这个想法在隋镇麒脑袋里一闪而过，他心道，好学生不包括穆迟昕，谁让他是隋延峰的儿子！

        隋镇麒上完厕所，径直进了穆迟昕的房间，穆迟昕竟然没有反应，他看见穆迟昕后脑勺裸露出来的伤口，因为需要清理伤口和缝针，所以那块地方的头发剃掉了一些，像斑秃一样。

        隋镇麒伸手按了一下矮柜上音响的播放键，顿时震耳欲聋的音乐传了出来。

        隋镇麒眼睁睁看着穆迟昕整个人都抖了一下。

        穆迟昕拉下耳机线，扭头瞪着隋镇麒，“干什么？”

        “我要运动。”

        穆迟昕看了眼时间，马上十二点了，这个时间运动，他是不是有什么毛病！

        不过穆迟昕也没有说什么，他拿起手机和笔记本，转身下了楼，又去了穆延峰的房间。

        隋镇麒见穆迟昕那么容易就走了，顿时有种不战而败的挫败感，他在落地的拳击柱上踢了一脚，把音响关了，又回了自己的房间。

        第二天，穆迟昕醒来，按开手机看时间，结果按了几次都没亮，他想到是手机没电了，穆延峰的房间里也没有钟，不知道几点了，不过他隐约听到了厨房里咚咚的剁菜声。

        穆迟昕起来去客厅看了眼时间，5:50。

        穆迟昕拿了笔记本，想到了什么，又从穆延峰带来的箱子里找了一本英文书，一起带回房间，收拾好书包，洗漱完，他就离开了隋家。

        今天路上公交车竟然非常堵，用了平时一倍的时间才到学校。

        穆迟昕路上买了两个包子，边吃边坐到了观众席上，观众台对面就是教学楼，教学楼一共八层，墙面涂着砖红色的漆，以至于他一眼就看到了教学楼顶一个雪白的身影。

        穆迟昕差点被包子噎了，他定睛细看，猛地站起来，天台边缘那里，果然是个人！

        穆迟昕连忙拍了拍胸口，把那口包子咽下去，掏出手机用力点击屏幕，屏幕却一片漆黑。

        没电了！

        穆迟昕一把抱起书包，拼命往警卫室跑去。

        隋镇麒骑着自行车进了学校，眼见着穆迟昕往外跑，他想捉弄他，假装没看见，骑着车就顶了上去。

        穆迟昕却不知是压根没看到他，还是根本不想躲，径直朝他冲了过来，隋镇麒眼见着他就要撞上来，急忙捏住了刹车闸，同时双腿踩住地。

        穆迟昕在他前车轮上蹭了一下，头上的帽子都掉到了地上，然而他什么都没管，脚步不停地跑。

        “你没长眼睛啊？”

        隋镇麒骂了一声，回头看见穆迟昕跑到了警卫室，大力敲打警卫室的玻璃，“报警！报警！有人要跳楼！”

        警卫室里的大爷瞪大了一双眼睛，“什么？你怎么……哎！”他还没说完话，穆迟昕就跑了。

        隋镇麒自然听到了穆迟昕的话，他连忙把自行车随意丢在警卫室门口，大步追上了穆迟昕。

        大爷按住对讲机，一边去追两个人，一边跟对讲里面喊：“老王，刚才有个学生来说有人要跳楼，你赶紧回警卫室，我去看看情况，万一真有人跳楼，你马上报警！”

        穆迟昕飞一样往楼上飞奔，路上还想那个人是怎么上天台的，他都不知道从哪上！

        隋镇麒跑得很快，竟然追了上来，喊道：“谁要跳楼？”

        “我不认识，没看清，”穆迟昕匆忙回了一句，两人顺着楼梯上了八楼，看见铁栅栏门锁地严严实实地。

        隋镇麒还拽了一下锁头，完好无损，外面如果真有人，也不可能从这个门出去。

        穆迟昕也开始自我怀疑，难道是他看错了？

        不可能，肯定有人。

        警卫大爷追了上来，他年纪大了，跑上八楼累得气喘吁吁，抓着楼梯扶手借力，看见两人就喊：“哪有跳楼的？”

        “外面，我刚才在外面看见的！”穆迟昕指着铁栏外面。

        警卫大爷走到铁拉门前，狐疑地检查了一下铁锁，但犹豫只有两秒，他很快从腰带上解下一大串钥匙，手忙脚乱地连试了四把钥匙，才把锁头打开。

        穆迟昕和隋镇麒一左一右，帮警卫大爷拉开铁拉门，隋镇麒一马当先冲了出去，通往天台的安全门没有锁，把手一按就开。

        穆迟昕和大爷跟在他身后冲上了天台，他们同时看见前面边缘处，坐着一个长发女生。

        大爷心里狂跳起来，连忙按住对讲，让另一个警卫报警。

        穆迟昕走到女生侧面，对方背弯着，神情落寞，仿佛没有了灵魂，背在背后的书包上挂着一个很可爱的晴天娃娃，跟她先在的样子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这是穆迟昕第三次看到这个人了。

        而隋镇麒却是立刻叫出了女生的名字，“林琦！”

        林琦被吓了一跳，唰得一下回过头看向隋镇麒，还没说话，两行眼泪就掉了下来。

        “你、你干什么？我、你们别过来……”林琦死死抓着天台边缘。

        “我不过去，”隋镇麒连忙举起双手，他站在林琦两米左右的位置，问道：“你坐这干什么？你赶紧过来。”

        “我不过去，”林琦抹了一把眼泪，哭着看着隋镇麒，“我没办法，我真的没办法了，我不知道该怎么办，呜呜。”

        “什么没办法？你有什么事跟我说，你先过来，你别寻短见啊！”

        林琦大哭起来，她嘴唇惨白，双眼非常红肿，看起来已经哭过很久了。

        警卫大爷也跟着劝，“姑娘，你有什么事想不开，现在正是你的好时候，高中多好的时候啊，考上大学就好了，你是不是压力太大了啊？”

        隋镇麒知道林琦选择轻生，并不是因为学习压力大，林琦学习并不好，她成绩一直是倒数，每次考试都跟隋镇麒一个考场。

        隋镇麒道：“林琦，你过来吧，有事我们下去解决，你要是真从这里跳下去，不但事情解决不了，你也再也看不见这个世界了。”

        “我不想再看见了，我不配活在这个世界上，我不配，呜呜……”

        林琦选择的这个角落在jiao，外面看不到发生了什么，但是住宿的学生从食堂去教学楼的时候都能看见，现在楼下已经聚集了很多人，还有昨夜值班的老师在疏散学生，以免造成恐慌。

        “他说不会有事的，他说没问题的，可是……”林琦捂着脸，泪水不断地留下来，“我爸会打死我的，我也没办法，我真的没办法了……我面对不了我爸，面对不了老师，也面对不了同学，我真的没办法，呜呜。”

        一直没有说话的穆迟昕这时蹲了下来，他轻声道：“林琦，前几天，我在医院见过你。”

        林琦猛地转过头看向穆迟昕，惊恐地魂飞魄散，她激动起来，“你、你知道什么？你是不是知道什么？是不是！”

        “穆迟昕！你跟她说什么呢！”隋镇麒警告地冲穆迟昕喊了一声。

        “是，我知道，”穆迟昕连忙举起手，做出发誓状，“你放心，我没跟任何人说过，谁都不知道。”

        林琦还是瞪着他，仿佛浑身长满了尖刺，戒备地看着他。

        “我向你保证，事情没有你想的那么严重，你先回来，这件事慢慢解决，你要鼓起勇气面对，”穆迟昕向她挪动了一步，“你知道我很喜欢的一句话是什么吗？古典老师说的，‘真正的勇者，是心怀所惧，依旧勇敢前行’。”

        林琦神情有些松动。

        “你恨他吗？”

        林琦用眼神写满了恨意。

        “如果你真从这里跳下去，就给他开脱了所有罪名，你用你的生命，给了他无罪释放的机会，太不值得了，林琦，回去吧，你爸爸再严厉，他也是一个爱女儿的爸爸，老师们再严厉，也都是希望学生能够出人头地，你觉得面对不了，只是你觉得，而事实上，没人会知道。”

        警卫大爷从穆迟昕的话里明白了真相，如果这是真的……他重重叹了口气。

        “不……”林琦哭着摇头，“不是这样。”

        “就是这样。”

        穆迟昕又靠近了一些，同时看了隋镇麒一眼，“林琦，如果今天你真从这里跳下去，以后同学们回忆起你，就是血淋淋的一团浆糊，人人恨不能把你从记忆里清除出去，可是你回来，同学们能回忆起来的，就还是你的笑容，你的风趣，你的优秀。”

        林琦捂着脸流泪，不敢相信，口中喃喃，“我不敢，我不敢看我爸，我爸真的会打死我的。”

        穆迟昕突然发力，一把拽住林琦的胳膊，狠命一扯，瞬间把林琦拽了回来，电光石火间，他瞥见林琦小臂上，刻了两个字母，mj。

        林琦受到惊吓，浑身都僵硬起来，垂在天台外的双腿紧如弯钩，竟然拽不回来。

        关键时刻，隋镇麒和警卫一拥而上，七手八脚扣住了林琦和穆迟昕，三人合力将林琦从天台边缘拖了回来。

        三人抓着她，足足拖了三米远，直到防盗门那里才停下来。

        林琦还在奋力挣扎，穆迟昕扬手就给了她一巴掌，“还哭什么？你醒醒吧林琦，你爸妈给你生命，不是为了让你十几岁就寻死的！你现在就死了，对得起谁！”

        林琦伏在地上，声嘶力竭地坳哭了起来。

        隋镇麒坐在地上，长长地吐了口气，他感觉到手背刺痛，抬手一看，右手背不知什么时候蹭掉了一大块皮，血淋淋的混着细沙。

        他抬起眼，看到穆迟昕仰躺在地上，用手臂盖住了眼睛。

        隋镇麒突然想到，如果穆延峰真的是他后妈，他和穆迟昕就算不能当好兄弟，也不会变成这个地步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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