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打架

穆迟昕回到座位，刘光年拧着半个身子打量他，穆迟昕阴笑一下，小声道：“你的伤得每天换药，听说换纱布的时候会揭掉一层皮肉，那滋味，啧……”

        刘光年惊愕不已，连忙坐正了身子，后腰的烫伤传来一阵阵刺痛。

        隋镇麒百思不得其解，穆迟昕才来了学校两天，班里的人他都没认全呢，是从哪借来的一套校服？

        放学的时候，刘光年哭求隋镇麒陪他去诊所换药，他被穆迟昕吓怕了，不敢自己去。

        隋镇麒买一送一，把孟喜福也揪着一起去了。

        昨天校医在刘光年后背上贴了纱布，今天换药的时候，纱布果然贴在了肉里，揭纱布的时候，刘光年发出了杀猪般的惨叫。

        隋镇麒觉得丢脸，一个大老爷子不就是破了层皮么，至于嚎成这样吗？

        但是他看着纱布下面露出红肉的地方，也觉出疼来，因此没说话。

        孟喜福啧道：“这跟揭掉皮的猪肉似的。”

        “滚你丫的，你才是猪！”

        大夫给刘光年伤口上涂了烫伤药，要贴纱布的时候，刘光年大喊道：“能不能不贴纱布了啊？”

        大夫说他后背有一个水泡破皮了，不贴纱布会进脏东西，容易感染。

        刘光年哭哭啼啼地不想贴纱布，最后大夫给他贴了一张大的防菌创口贴，刘光年见此，这才放心了一些。

        他怕出汗蛰伤口，今天一整天篮球都没打。

        孟喜福晚上还有事，从诊所出来就走了。

        隋镇麒和刘光年推着自行车沿着桃花开满的长街走，刘光年一手扶着腰，他虽然看不见后腰的伤，但是总觉得刚才揭纱布的时候，确实揭掉了一层皮，还真让穆迟昕给说着了，真疼。

        “哎！穆迟昕他妈跟你爸好了，他现在是不是住到你们家去了？”

        “嗯。”

        隋镇麒嘴里叼着一根烟，他的嘴角还有些发青，校服外套被他系在腰上，因为要骑车，所以把书包的两个肩带都背上了。

        “那我今天去你家，我看看穆迟昕他妈长什么样，居然把你爸给迷住了。”刘光年别出心裁。

        隋镇麒差点被烟给呛了，他连忙把烟拿出来，干咳一声清清嗓子，“你闲得没事去看那个病痨鬼干什么，也不怕吓着，脸惨白惨白的。”

        “我就看一下那女的有什么魅力，竟然把你爸给拿下了。”

        “我爸傻逼。”

        隋镇麒说什么也没让刘光年去他家，两人在路口分手，隋镇麒骑车回家，他爸今天没回家，院里没有车。

        他把自行车从小门提进去，放在车库门口，拎着书包进了家门。

        家里很安静，开门声惊动了厨房里的阿姨，阿姨走出来问隋镇麒，“怎么这会儿才回来？吃过饭没有？”

        “没吃，我爸回来了吗？”

        “没有。”

        隋镇麒上楼回房，他旁边的房间锁着门，不知道穆迟昕在不在，他换了衣服，去厨房的时候，阿姨已经把饭菜都热好了。

        “阿姨，你吃了吗？”

        “我刚收拾好，还没吃呢。”

        “咱俩一起吃。”

        厨房里有个类似吧台的桌子，以前隋文岭不回来的时候，隋镇麒就在这里和阿姨一起吃。

        阿姨把饭菜摆在小吧台上，隋镇麒端起饭碗问道：“那俩回来了吗？”

        阿姨小声嘀咕：“大的那个每天下午四点左右回来，听你爸说是去医院打针，回来之后就在房间里待着不出来，那个小子，放学就回来了，他们俩晚上一起吃了饭，然后就各自回屋，一直没出来过。”

        隋镇麒往嘴里扒饭。

        阿姨慢吞吞地吃了一口米饭，她是看着隋镇麒长大的，从一个半大孩子长成现在这么大的个子，想着想着，阿姨一双苍老的眼睛就红了，“小麒，阿姨知道你这几天委屈了。”

        隋镇麒动作一僵。

        “你爸爸也不知道是怎么想的，他就算是真的……他也不能把人领家来啊，女的他都应该征求一下你的意见，更何况还是个带着孩子的男人！”

        隋镇麒打断阿姨，“别想这些了。”

        “我是替你委屈啊，小麒，”阿姨擦擦眼泪，“你看看那男人，都病成什么样了，他那病啊，八成是个无底洞，要不是为了你爸的财产，他一个大男人能像个后老婆一样住进男人家里？丢不丢脸啊！阿姨告诉你，你可得提防着他们父子俩，我看他们俩啊，绝对没安好心！”

        “我知道了，阿姨，你别担心，你还担心我被那两个人欺负了去？我不欺负他们就算不错了。”

        听见隋镇麒这么说，阿姨放了心，和隋镇麒一起吃了顿晚饭。

        “阿姨，我出去玩了，晚点回来，你把门给我留着。”

        “行，我给你留着门。”

        一楼二楼各有一个卫生间，二楼卫生间里也有个洗衣机，但是很久没用了，里面一层灰，穆迟昕先把洗衣机里里外外擦洗了一遍，才把自己这两天换下来的衣服，还有今天借来的校服放进里面，洗好甩干，一一挂在阳台上。

        他站在阳台上，目送隋镇麒消失在小路上，才掏出手机，□□有未读新消息，是掌上般若给他发过来的七中课间操的视频，他按了静音，随后把视频打开看了一眼，又兴趣乏乏地给关上了。

        他给掌上般若回了一条汉字：校服洗好了，明天直接拿给你吗？

        掌上般若回得很快，“你放在我座位上就可以了。”

        浪迹天涯：“好的，今天谢谢了。”

        掌上般若回了一个不客气的卡通表情，穆迟昕手指一动，把掌上般若改成了“胡珊珊”的名字。

        隋镇麒晚上吃完饭就出门了，一直到后半夜一点才回来，他从他家铁门上翻进院子里，隋文岭的车停在车库外面，没有开进去。

        隋镇麒拍了拍手掌上的灰，看家里没有亮灯的房间，这才松了口气，他上前按住门把手，竟然没有按动。

        他用力按门把手，门把手发出咯吱咯吱的声音，可就是按不下去。

        隋镇麒不敢用力敲门，把隋文岭惊醒，他是真的能打人。

        隋文岭不管他夜不归宿，但是他后半夜回家被隋文岭知道，隋文岭肯定动手打人。

        隋镇麒又绕到窗口去拉窗户，结果发现窗户里面的开关是锁着的，他围着一楼绕了一圈，最后在房子正门左侧发现了一个亮灯的房间，那是穆迟昕的房间！

        这个时间了他竟然还没睡觉，故意看我笑话的吗？

        隋镇麒气得掏出手机给阿姨打电话，可是一看时间又犹豫了。

        他看向他的房间，他的房间有两扇窗户，一扇在正门处，一扇和穆迟昕那扇窗户挨着，还连着阳台。

        他仔细打量了一下墙壁构造，他卧室侧面窗户下面是个高矮错落的花池，他顺着花池旁边的石墩可以翻到阳台上。

        隋镇麒揣好手机，目测了一下窗户高度，觉得对自己来说没什么问题。

        他助跑几步，一脚踩住花池边沿，用力一跃，两只脚迅速踢着墙壁蹿上了两米高的石台，同时伸出一只手，牢牢抓住了阳台边缘。

        隋镇麒踩在两米高的石台上，双手扒住阳台边缘，他两条手臂粗壮有力，用力一撑，长腿勾住阳台边缘，整个人都翻上了阳台。

        就在这个时候，只听得啪嗒一声。

        隋镇麒回头一看，他手机从裤兜掉了下去，正好磕到了花池，眼见着手机四分五裂，手机电池都飞出去了。

        隋镇麒恨得咬牙切齿，他回头一脚踢开了穆迟昕阳台的窗户。

        穆迟昕阳台的窗户是推拉式，锁早就被他给弄坏了，一直没修，窗户被踹开的声音非常大。

        穆迟昕在课桌那里整个人被吓得弹了一下，看到隋镇麒后，才平静下来。

        他把耳机摘下来，还不忘把手机里正播放的听力暂停，这才正视隋镇麒，“才回来呀？”

        隋镇麒大步迈进房间，不由分说一把揪住了穆迟昕的衣领，直接把人搡在了地上。

        隋镇麒力气大，推搡穆迟昕时也没有注意分寸，穆迟昕倒在地上时，正好磕到了健身器的一个铁脚上。

        一阵剧烈钻心的疼痛传来，穆迟昕整个人都蜷缩了起来。

        隋镇麒目光动了一下，仍然骑在穆迟昕胸口上，死死压着人，用力攥着穆迟昕的衣领，指着穆迟昕的鼻子，压低声音道：“我允许你跟你那个要死的爸在我家住着，你不好好呆着，非得跟我找茬，想死是不是？”

        穆迟昕被磕地脑袋嗡地一声，剧烈的疼痛让他脸上失了血色，豆大的汗珠从毛孔里涌了出来。

        穆迟昕伸出手，费力地摸了摸左后脑被磕到的地方，收回手的时候掌心已经有了血迹。

        穆迟昕盯着自己手心的血，突然呕了一声。

        隋镇麒没想伤到穆迟昕，此刻看见血，火气也降下来了，他犹豫一下，从穆迟昕身上起来，然而还不等他站直身子，就看见穆迟昕一跃而起，一拳头打在他嘴角上。

        “隋镇麒，你以为你了不起吗？”

        隋镇麒不防备，为了躲那一下，他往后退了几步，一下子把阳台的窗户又给撞上了，发出了砰的一声。

        隋镇麒更加火了，喊道：“你跟着你爸到我家来住，难道就不觉得丢脸吗？”

        他回手在穆迟昕肚子上打了一拳，穆迟昕不怕疼一样，整个人扑上来，一下子把隋镇麒扑倒在床上。

        “我为什么要觉得丢脸？他们俩自己都不在乎了，我在乎什么？我考虑什么？我不欠你什么，你凭什么这么针对我！”

        隋镇麒抬脚踢他，穆迟昕抓着隋镇麒的衣服，两人一齐滚到地上，又挤到了地上的篮球，篮球砸到了衣柜上，咣地一声，柜门弹开了。

        “这是你爸欠我的！就得你来还，穆迟昕，你生来就是为了来向我还债的！”

        两人倒在地上，纠缠在一起厮打。

        柜门在两人的碰撞下，开开合合，咣咣直响。

        隋镇麒踹阳台门的时候就惊动了同一层的隋文岭，隋文岭和隋镇麒一样，睡眠很轻，那一声吓了他一跳，连忙伸手把灯打开了。

        隋文岭一开始还以为是外面野猫撞倒了什么东西，才会发出那么大的声音，可不一会儿，就开始砰砰响个不停。

        隋文岭狐疑地起身下了床，打开房门时声音更大了，那声音还是从穆迟昕房里传出来的，隋文岭感到异常，急忙跑了过去。

        他大力敲着穆迟昕的房门，敲了几下敲不开，干脆用力撞了起来，直到把门锁撞坏，他闯进屋子，立刻就看见隋镇麒和穆迟昕厮打在一起。

        “隋镇麒！穆迟昕！”

        隋文岭刚才咣咣敲门的时候，楼下的穆延峰和阿姨都醒了，全都跑上了楼。

        隋文岭也是高大的汉子，虽然上了年纪身材有些发福，但是力气还在，他上前，把骑在穆迟昕身上的隋镇麒拽起来，抬手就给了隋镇麒一个巴掌。

        穆迟昕从地上爬起来，皱着眉毛说道：“叔叔，你怎么又打他？他都跟你一样高了。”

        隋镇麒怒吼：“我不用你装好人，恶心！”

        穆延峰这时进了门，他正好听见了隋镇麒的这声怒吼，人在门口愣了一秒，脸色苍白，他连忙绕过两人去看穆迟昕。

        “这大晚上的怎么还打起来了？”

        阿姨站在门口，一脸担忧地看着隋镇麒。

        两人脸上身上都挂了伤，尤其是穆迟昕，他摸了一下后脑勺，手上又是新鲜的血。

        他一把扶住了穆延峰，又干呕了一声。

        穆延峰和隋文岭都吓了一跳，他们都以为这两人只是闹着玩打起来，谁想到都见血了！

        两人纷纷回去换衣服，带着隋镇麒和穆迟昕上了车，火速去了医院，连夜挂了急诊。

        穆迟昕枕骨左侧被健身器磕出了一个口子，缝了三针，医生要给他带网纱贴纱布，穆迟昕说什么都不让，可是担心伤口感染，还是扣了网纱，贴了纱布，这让他看起来仿佛受了十分重的伤。

        他腿上的伤还没好，身上又添了新伤。

        隋文岭担心两人身上有内伤，又让两人去照了全身的x光，一直折腾到天亮才从医院离开。

        四人到家的时候正好七点，隋镇麒到家就要上楼，被隋文岭厉声叫住，“给我解释解释，你们两个昨天晚上为什么打架！”

        隋镇麒冷眼一瞥，正眼都不看他爸。

        穆迟昕拉了一下挂在下巴上的网纱绳子，绳子勒得他有些难受，“昨天晚上我们说了一些事情，说激动了，一时没忍住。”

        “隋镇麒，你说！”

        “我看他不顺眼，就想打他，有什么问题吗？”

        隋文岭一步迈到隋镇麒身前，扬手就要打他，穆延峰一把拉住隋文岭，将人往后扯了几步，“镇麒都多大了，你怎么还动手打他，有事说事，干嘛非得动手？”

        隋文岭狠狠甩了下手。

        “我用不着你说好话！”隋镇麒疯狗一样红了眼，“你一个大男人，比女人还无耻！女人都知道不追有妇之夫，你个大男人好意思，怪不得你得了绝症，都是报应！我恶心死你们父子俩了！”

        隋镇麒抬脚跑出了家，大门被他撞得反弹回来，咣地一声合上了。

        穆延峰倒在了沙发上。

        隋文岭捂住额头，“这个逆子，他非要气死我才甘心！气死我了！”

        穆迟昕看了眼穆延峰，刚要安慰两句，突然脸色一变，几步冲到了穆延峰身边，大叫一声，“爸！”

        穆迟昕用力摇着穆延峰，然而穆延峰却闭着眼睛，没有了一点反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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