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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十万丛山(03)


白石出,夏将暮。

        李言剪下花圃中最后的几朵白月季,挑挑拣拣择了其中最秀妍一朵插在发间,才将余下的六朵找了两个盛满水的描红锦鲤瓷碗养着,预备放在房中当缀景。

        自那日两人交谈过后,李茂贞倒不曾再开口向她询问过有关十二峒的事宜,起初不是每日在碧潭石边静坐钓鱼,就是在她的书房里随手翻两卷书来看,渐渐地还进厨房做起了饭食……竟像要在她这小竹屋里落地生根似的。

        她觉着好笑,一个志在天下,杀伐果断的男人,此刻正拿着菜刀锅铲,与鸡鸭鱼肉拼杀。

        明明山雨欲来,却一个比一个的云淡风轻,且看谁忍得过谁。

        “罗生,你怎么来了?文生呢?”罗生给李茂贞下风筝蛊的第二天,李言将他约去了渭阳城,让他在连江边等了一天一夜,自己却去了蜀中渝州。当年在长安时,那个富贵堆里长大,自称繁花见惯的少年郎都能因为美人一句无心之言,郁郁数月,将自己关在房中终日不出。更何况罗生,他还知晓了她是有意戏耍于他,心中定然是有气的,此时才来见她也不见得是气消。

        罗生将背上竹篓放在地上,三步并两步向花圃走来,神色间却有些张皇,“阿蛮,预思快不行了!”

        “哦,她不是三年前已经快不行了吗?”李言不以为意,悠悠然拨弄着碗里的白花。

        罗生却猛的抓住她的肩膀,将她转过来对着自己,“阿蛮,这次是真的!文生跟阿爷说,预思可能熬不过这个冬天了!预思一死,阿爷一定会让你做下一任的预思,我知道你不想,”他话未说完,突然欺身而上,将李言抵在自己与木桌之间,目光灼灼,脱口而出那个许多个清寂无眠的夜晚,在唇齿间辗转了不知多少遍的名字,“阿言,我带你走,我们离开这里。”

        李言垂眸,错开他的目光,语气平淡,甚至有些黯然,似没有星辉灯火的漫漫长夜,“离开这里,又能去哪里呢?”

        “我们去,我们去你常说的,那个一年四季花开不败,风都是绵绵软软的吴越国!”

        “吴越国我是要去的,却不是与你。”李言一锤定音,将少年多年的幻梦重重敲碎。罗生的心思她一直明白,可是明白了却不代表她一定要给予相等的回应,故而她的语气愈加漠然,像冬天的河水蒙上了一层冰,里外都是冷的,“秦罗生,你僭越了。”

        少年恍若未闻,像入了魔障一般,紧紧将她抱住,口中还在不停说着,“阿言,你信我,我长大了!我不会再像小时候一样,让他们把你带走。阿言,你信我!”李言双手抵在他胸前发力,极力要将他推开,两人推搡之间,桌上的瓷碗“砰”地掉到了地上,电光火石之间,罗生被一阵突如其来的内力弹开,跌坐在花圃之外,他起身,见是李茂贞,神色愈加癫狂,“我知道了,是因为他,是吗?”

        四周风吹叶响,呈暴雨将至之势。李言暗道不好,起身一拉将李茂贞拦在自己身后,透过近在咫尺的蜂群,看向罗生,一字一句,清晰如落盘玉珠,“罗生,不要让我看不起你。”

        黑压压的蜂群散去,罗生陡然清醒过来,“阿言……我,”

        “滚。”

        李茂贞之前坦然自若,或许是因为他相信自己的能力,相信仅凭自己也可以学得十二峒的不传秘法,又或许是为了验证一些事情,当他几次顺着原先的路径,几次又回到竹屋时,看到李言站在廊上斜睨着他,嘴角似有若无的弧度,像孟夏时,在田间捕蜻蜓的幼童。

        事情变得越来越有意思了,比如那匹雪玉骢,比如夹在一堆线装书里的那几本贝叶苗文书,比如那本被翻来覆去的《乙巳占》……再比如方才,蜂群在李言面前轰然而散的情形。

        罗生走了,李言蹲下身子,将落在地上的月季捡了,用裙子拢住后,便往竹屋书房走去。李茂贞看着那一篓葡萄,正纠结不下,李言的声音及时从屋内传来,“抱进来吧,那葡萄没被下蛊,也没毒。”

        下了蛊也不怕,反正他又不吃。

        又过几日,罗生没有再来,文生不见人影,李言也不关心,依旧慢条斯理地过着自己的日子,看书写字,养花逗鱼,闲来琢磨几个养颜的古方。再加上李茂贞揽下了厨房的活计,她又空出许多时间来,就用那一篓葡萄做起了葡萄酒,埋在了院中的桃树下。

        某日正午,难得晴好。

        李言拿出在箱底放了许久的白玉棋,在潭边钓鱼台上摆了起来,见李茂贞如往常一般,拿了钓竿出来,便向他扬了扬手里的棋谱相邀,李茂贞收杆赴约。

        一炷香后,李言两战两胜,却失了兴致。李茂贞长得凌厉,棋路却十分谨慎隐忍,一边要给她喂棋,一边还要保证自己不至落后太多,让人看出用意。

        大明宫里都是这么哄人的,乏善可陈,无趣至极。

        李言兴致缺缺,李茂贞却在最后一局突然一改之前的棋路,势如破竹,将她杀得溃不成军,不到片刻,黑子已是山穷水尽,回天乏力。

        “殿下,某有一事相求。”再耗下去不知要等到何年何月,李茂贞准备再赌一把。

        一句话说的没头没脑,“殿下”二字吓得李言手一顿,几颗棋子落在了陶瓮外,她缓了缓心神,将落子拾起,半晌才开口,“你既猜到了我的来头,便该知无论如何,我都是不可能帮你的。”

        李茂贞听到李言的回答,就知道自己这一把是赌对了,抓住时机,以利相邀,“若殿下原意相帮,某可代岐王与殿下约定,来日以王妃之位迎殿下入岐。”

        李言听到“岐王”二字,心底暗笑此獠当真倔强,她偏不如他的意,眼珠子一动,假作来了兴致,顺势撑着棋桌向前,凑到李茂贞眼前,“岐王相貌如何?可比公子?”

        少女的眼睛透亮,灿若天上星辰,李茂贞的心停了一拍,却依旧坐如老松,自岿然不动,“岐王自是龙章凤姿,仪容非我等俗人能比。”

        李言哼了一声,退身敛衣坐正,仰头看那一帘水瀑,日光笼着她,暖暖的让人昏昏欲睡,只可惜化不去人心底的寒冰,更何况……

        “公子说错了,岐王连婚嫁大事都没有亲自前来,而是相托公子,可见婚姻在岐王眼中,也不过是可以交易的筹码。岐王若败,本宫依旧是笼中雀鸟,不是老死此间,便是继续做其他人手中博弈的筹码;岐王若胜,本宫就成了前朝公主,一个身后没有依仗,膝下没有子息的中宫皇后,随便一个小小的风寒都能让我暴毙宫中,那时朝野上下谁会在意?他们怕是巴不得再择淑媛贵女,入主中宫。”

        李茂贞闻言一愣,不想李言年纪不大,心思却如此缜密刁钻,一时后悔自己先前未曾将最后那一层薄纸揭开,当下只能硬着头皮继续演下去,“那岐王若许诺,无论成败,皆保殿下海阔天空呢?”

        “公子是岐王的什么人?空口白牙便能向本宫许诺?公子就不怕回去之后,岐王怨你胡乱做主,取了你的项上人头?还是,公子当本宫年少好欺?”

        “臣下愿与公主三击掌,若违此诺,人神皆诛。”李茂贞举起右手,语气依旧谦恭,语速却有点快,他心底已生不耐。

        李言深宫求存多年,最懂见好就收,“公子脸生的好看,定然不是背信弃义的宵小之辈。本宫姑且一信。”

        三击掌过后,李言起身提裙,刚走两步便转回头来,一剪秋水瞳,似笑非笑,“哦,还有一事忘了告诉公子,岐王年前为义子李继侃求了皇后娘娘膝下的平原公主为妻,眼下早秋将至,应是已然礼成。”

        说罢,留下李茂贞独坐在钓鱼台上,对着一盘残局与一潭碧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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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预思:以本族最英俊的男人或女人来做为,调‖教他们的预感能力,易观天象、善治地利、更熟人和。

        “巫师是以具体某一具有自然能力的人,经过培养成为一个可以抄纵任何一事物的能力,以气血、灵慧、预思、摄魂、灵媒、斯辰为主。”——《山海经剖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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