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缴纳粮税

第二天，天蒙蒙亮，虎妞第二次进来叫起床，李稔才起来。

        不舒服，太不舒服了，那个床板底下垫的是稻草，睡起来不舒服不说，那破窗户木头做的，却又年久失修，风一吹，就哐叽哐叽响…

        身边还睡着个大活人，李稔完全睡不着，到了后半夜才睡下的。

        等她打开衣柜，发现压根就没有选择的苦恼，因为她只有两套衣服，一套在身上，一套在衣柜里，还都是灰扑扑的，不是不干净，是浆洗太多次，洗得都褪色了…

        今儿个，刘家村的村民们都早早起来吃了饭收拾好，要去镇上交粮税了。

        本朝每年交两次粮税，一次秋收，下一次，就是晚稻成熟的时候了。

        粮税粮税，就是农民们把地里收成的二十分一上交给当地县衙，一般都是田地的主人交的，像刘二柱家租钟家的地，每年只要把地里一半的产出给钟家就行，很不用自己去交那么多税的。

        李稔收拾好以后，家里人早就起来吃过早饭，收拾后小板车了，今儿不仅要去交粮税，还要去粮铺卖多余的粮食。

        一般农家都是在收获以后，留下一家人嚼用的份儿，剩下的自然是趁着还是新米，卖给粮店的老板，这得的钱就是一家人全年的嚼用了。

        所以今天基本上全村的人，都拖家带口，运着粮食，到镇上去，等到交了税卖了粮，手头有钱，一家人去吃一顿混沌面片儿就像过年一样的。

        再给家里添置一两件家什，女人们扯些布，男人们买卷烟，小孩儿能得个蜜饯果脯。

        镇上的商家们，也早就做好了准备，今儿会有多多的客人。

        他们家种的粮食多，人口也多，留下自己吃的粮食自然也多，能卖的新米，也就堪堪一千斤左右，这卖了也就二两银子，今年不用帮钟家交粮税，他们刘家要交的也就三十斤的粮食，两辆推车，装一辆不够，装两辆又太空。

        罗氏就把小鱼放在推车上，李稔自然地走过去，抱着小鱼，坐上了车道：“娘这会儿身体还虚着呢，大虎二虎小虎你们多费费力气，让娘享受享受你们的孝顺。”

        昨儿还中气十足地扇人巴掌，今儿又虚上了，罗氏只觉得婆母在装腔作势，唉，以前婆母可是从来不会让她男人还有两个小叔受苦受累的，从她醒来，倒是仿佛想开了一样…

        要说罗氏以前有些看不起自己的婆母，昨儿她那般操作，着实让她有些改观，她也说不上是好是坏。

        只是罗氏自小就知道，凡事要自己去争去抢，像婆母这种善心太过的人，活该被欺负了去。

        罗氏本来想说句什么，但是看她男人一脸乐呵呵推车的样子，就闭嘴了…

        反正婆母一个也没一袋粮食重，她男人还能跟两个小叔换把手歇歇。

        这真是周瑜打黄盖，一个愿打一个愿挨，刘家三虎对老子娘的愧疚感从昨天的鸡腿子事件之后就空前绝后，如今老娘有需求，自然是乐颠颠的。

        这边大家伙儿风风火火地去镇上了，隔壁钟家却愁白了头，钟家两口子从来没干过农活，也没交过粮税，家里买了一个小丫头，是用来伺候他们一家三口起居的，要她去送粮也是办不到的。

        昨天一家人，费了老鼻子劲，才把粮收回袋子里，另外租钟家地的几户农户，也把粮直接送到她家了，院子里堆满了粮食，以前都是刘二柱一家帮他们交税帮他们卖粮的。

        如今两千斤的粮食，堆在那里，却不知道什么时候运得完。

        村里大伙儿对他们都冷了脸，谁让他们是外来的呢？如今没法子，只能硬着头皮上。

        路是土路，十分颠簸，人还很多，经常堵车，早上吃的粥就要被颠出来了，路上的泥沙又进去了半碗…

        刘家村实打实地在山坳里，像刘二柱家只有两亩地的属实是爹娘偏心到胳膊窝里了，是少数状况，他们刘家村地多得很！

        但是有一个坏处，就是他们村离镇上老远了，去趟镇上实在是不容易，走路要将近一个时辰，等他们风尘仆仆赶到镇上，太阳升起来了！已经有好些离荷花镇更近的村民，早早地来排队了。

        县衙不在荷花镇上，但是让每个镇的农民自己把粮食运到县城也是不可能的，于是县衙折中，让农民把粮税运到所在的镇上，县衙再派出差役，去清点，在雇几个人帮忙运回县衙就是了。

        而这派来的差役，显然里头也有许多道道，县衙里的衙役，大多也是各个镇来的，家里少不得有种地的亲戚，不说多照顾，至少不能被揩了油去。

        所以衙役们分派任务，都是各自打了招呼，要是自己没被分到自己的镇上也没关系，大家都是同僚，吃自己人便宜的事情干出来不好看。

        私底下，衙役们心里都有数，哪些人能多踢两下粮桶揩油，哪些人家不能动。

        说起来他们老刘家，在县衙里头也是有人的，这还得从他们邻居六娘说起，六娘也就是村长的小妹。

        那六娘本来嫁到镇上，家庭和美，无奈丈夫英年早逝，家里公爹婆母又早就没了，六娘就把家锁了，带着儿子回娘家住去了。

        六娘的儿子，川郎如今十七，一把子力气，她家又不种地，前两年就在县衙谋了一份差事，对于邻居刘家，自然也是照顾得很。

        今儿川郎就被分配到荷花镇来收粮税，他前头五个舅舅都要交粮税，一番唠嗑，他自然就知道了刘家村昨儿发生的事情。

        刘二柱出殡那天，他也是回去了的，县衙一旬放一天假，这次他收完粮税回去交接才有放假的，如今远远看见刘家来了，就出来和他们说话。

        李稔正晕乎得七荤八素，面前突然来了个高大的小伙子，不禁眼前一亮。

        许川长得也不是多英俊潇洒，而是从昨天醒来开始，李稔看到的男人，就没一个高的，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大家伙儿吃不饱的原因，普遍都矮得很，她几个便宜儿子，最高的小虎，最多也就一米六几，眼前这小伙子，终于突破了一米七，看起来就很壮实。

        只听这壮实小伙子道：“婶儿等下卖了粮，午饭可得到我家吃去，我娘一早就交代我了，婶儿可一定要去，要是不去，回头我娘又要骂我。”

        六娘一个月统共也就三天能见到儿子，自然是想尽办法和儿子呆在一起，她家不种地不用交粮税，她前两天就回镇上的家住下了，想着儿子要是回来，自己还能给他做饭吃。

        李稔嘴上答应，心里却没打算去的，去年六娘也这样邀请过原身，但是她家一家有九口人，怎么好意思去吃饭呢？

        川郎又问：“这哪一袋是要交的粮税，我直接给你们提过去就是了。”以前还要帮着钟家交，一大车的不好插队，如今半袋不到的粮食，他直接提进去就是了。

        二虎忙道：“哎呦，那真是多谢大侄子了，就是这个麻烦你了！”

        说来好笑，这刘二虎对着他大嫂那样的悍妇都

        能狂怼，对上十几岁的川郎却仿佛老鼠见到猫，指不定是怕以后自己做了什么作奸犯科的事，落到县衙手里，还要靠这邻居照顾一二。

        川郎接过那袋子，对着李稔又道：“婶儿，那我进去了，你们可一定要来我家啊！”

        说着，假装不经意地看了看李稔旁边一眼，方才转身走了。

        …

        这一下子就交了粮税，是大家伙没想到的，以前差不多到午饭时候才交上的，没一会儿，刘家三虎又推着推车到了粮铺。

        这衙役且的收粮的点，也是挑对了地方，就在这粮铺对面，方便大家伙儿交完粮税以后，直接把剩下的粮食卖了。

        粮铺这边的也是老多人了，但是这里排队的人，脸上都带着喜色。

        刚刚那粮税是交给朝廷的，如今这粮卖了，银两是实打实地进自家口袋。

        等卖了粮，李稔拿到二两银子，别人不提，罗氏和二虎都两眼放光地盯着她手里的银子看。

        ——！想屁吃，老娘还没捂热呢！

        李稔问了粮铺有没有酒曲，那新来粮铺帮忙的小伙计道：“大娘，那您可能得去药铺问问，咱这少有人用这个，可能只有药铺有了。”

        李稔心里一喜，这说明没啥人跟她抢生意。

        又去酒铺问了有没有米酒，那猫着腰在柜台打算盘的吊眼老婆婆头也不抬指了指一个酒缸道：“一斤六文钱，要多少斤？”

        李稔道：“掌柜的误会了，咱不买，咱是打算卖！”

        那老婆婆当才抬起头来：“你会做米酒？有带来吗？”这会子，方子各家都是自己存着传家的，所以掌柜的酒都是从县城进的…

        这米酒利润低，一斤也就能赚一文钱，比其他的酒差多了…

        偏偏卖得最多的也是它…掌柜家得三天两头去县城拉货…

        若是能直接从镇上进货，就方便许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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