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天降奇兵

伴随隆隆巨响，一万还苍军向南方浩荡而去。

        或是自信可尽速攻破新潞城，亦或是急于复仇，此前甚为沉着的徐焱，此刻显得毫无忌惮之心。

        眼见即将行至新潞城外，徐焱一眼望去，四周一片死寂，无任何逃难者，且城门紧闭，城上无人，仿佛一座空城立于他面前。

        “哀哉。”徐焱不禁叹道：“今日重回此地，却不料新潞城已是另一番景象，倒不知城中守军在耍何等伎俩。”

        徐玧略加思索后说道：“大哥不必困惑，城中必定有诈，若登上城墙，我等必然中计，不如先拆了城门再作打算。”

        徐焱被徐玧的异想天开逗得忍俊不禁：“拆城门？凭何物来拆？巨弩？或是崩庭弩？为避宛州媚雌男军之耳目，巨弩与崩庭弩迟迟建造未果，即便此刻已建成，由宛州送至此处亦需甚多时日。况且，若是城内当真有诈，仅凭我等身后那两架崩杵，所谓拆城门怕是有心无力。”

        徐玧不以为然：“一群无脑的媚雌犬，说破天能耍出多大伎俩？若是不出我所料，他们或许仍企图故技重施，耍那等媚雌男军惯用的小伎俩：紧闭城门，按兵不动，待诱我大军兵临城下之后，他们即凭数架重弩自城上迅速反击。终究是远离战争的无能之流，如今离了女人，他们即为不知兵法的乌合之众。”

        见徐焱仍是将信将疑，徐玧略显急躁：“若大哥有所顾虑，我便攻给你看。”说罢，他举起左掌向前，右手食指轻触左掌心。阵中盾兵当即会意，遂二人一组，将六面巨大的俯进盾移至阵后的崩杵前，掩护崩杵于阵中前行。

        承载崩杵的木轮于俯进盾掩护之下缓缓而转，另有数十名盾兵于两侧拼起盾阵，不断护送崩杵接近城门。

        然而直至崩杵前的俯进盾距城门仅十余丈远之际，城上却仍不曾有丝毫响动，依常理，面临此等境况，新潞守军若企图凭笨拙的重弩反击城下还苍军，此刻为时已晚。

        “他们莫非当真失了死守的士气？”徐玧见此情形，略显疑惑，然而正所谓兵贵神速，眼下已现如此良机，自是不可优柔寡断，故此他索性放开胆子，大吼一声：“开城门！”

        众盾兵闻言，当即向两侧散开，适才始终蓄势待发的崩杵在还苍军推动之下骤然加速，猛烈地撞向城门。

        时至此刻，首度攻城仍未遭任何城内守军抵抗，故此徐玧坚信，新潞城必定已是待宰羔羊，遂一声令下，崩杵内所悬挂的巨木顿时继续猛撞城门。

        然而一击过后，城门未开，却见城墙上骤然走出数名守军，纷纷拎出圆鼓鼓的麻布袋，以短刀自布袋上狠狠一划，随后一齐将布袋推下城墙。半空中传出阵阵撕裂声，大片散碎的黑色粉末如暴雨般向城下洒落，崩杵、甲胄、盾牌皆未能躲过此番突如其来之“降雨”。

        徐玧赶忙抹了一把黏于甲胄上的粉末，贴近一闻，不禁惊呼道：“火药！此群穷酸的媚雌男军竟存有火药！”然而不待众人回过神来，大片又滑又黏的褐色液体随即接踵而至，自城上泼洒而下，对聚于城门口的一众还苍兵泼了个正着。

        徐玧自知大事不妙，疾呼一声：“后退！此群媚雌犬欲用火攻！”

        然而早已盘算好的攻势往往仅需一刹那即可一气呵成，故此徐玧虽是退得利落，但手持俯进盾的还苍兵们却在慌乱中失了默契，难以平衡手中笨重巨大的俯进盾，步伐显得极为狼狈。

        而正值此刻，又见城上弓兵纷纷露出头来，将引燃了箭簇的羽箭向城下射去，熊熊烈焰顿时自城下舞动开来，仍滞留于崩杵旁的还苍兵们不禁一阵大乱，纷纷掷了手中盾牌向后急退。

        出乎徐玧之意料，奔逃的还苍兵并未遭新潞守军追杀，虽仍有数名还苍兵遭烈火吞没，却亦勉强算得有惊无险，然而滞留于城门前的崩杵却未能幸免于难，遭久久不灭的烈火所吞噬，悬挂巨木的绳索终究被烧断，在烈火之中彻底化作废木架。

        徐玧自是知晓，因韩邑始终按兵不动，故此宛州仍属尚未沦陷之局，此刻自宛州本营尽速取来攻城械实属难上加难，而眼下唯一可用以正面攻破城门的崩杵已然被毁，之后可仰赖的攻城械便仅剩云梯。

        徐玧胡乱地以手掌清了清黏于甲胄上的火药，一边回首望向徐焱，一边退回阵前，懊丧道：“大哥，这即是此前你在宛仓镇所谓的‘新潞城不堪一击’？莫论士气，他们相较于此前的渡曦城守军更为彪悍！”

        徐焱无心在意徐玧倒打一耙的推脱之辞，他望向逐渐自城墙上退至不见踪影的新潞守军，平静地抬手向身后还苍军示意道：“暂且退兵。”

        依徐焱之命，还苍军当即火速后退数里，最终藏匿于林中暂且偃旗息鼓。

        坐下小憩的徐焱见徐玧一脸不忿，遂轻推徐玧肩头劝道：“不必懊恼，据我所知，无论宛州或是辽州，此前与我有所往来的媚雌犬皆为徒有蛮勇之辈，‘火浇崩杵之策’虽算不得奇谋，但新潞守军竟能如此沉着有序地迎战，完全出乎我所料，故此若非有鹤立鸡群的守将镇守新潞城，即是有女性将领亲自统率他们。”

        徐玧仍是不以为然：“大哥！此乃何地？！辽州！于朝廷而言，不过一介偏地！辽州岂会冒出如此多的女将领？李鸢、李怀嫣、宋萱倒也罢，这小小的新潞城断不可能再驻有女性将领。”

        徐焱有意无意地对徐玧又泼了一盆冷水：“你既不认同此番推论，莫非你愿承认新潞城那群媚雌男军仍有与我军一战之力？”

        徐玧深知此刻还苍军士气不可再损，故此虽已是怒火盈胸，却亦不愿因此而与徐焱翻脸，遂不再反驳。直至沉默片刻之后，徐玧又迟疑地挤出一句：“我等何时再度攻城？”

        徐焱抬首向天望去，见烈阳高照，且四周已是逐渐闷热，遂答道：“且容将士们补足气力，我等首度攻城受挫，已然引得新潞守军警觉，凭云梯再度攻城自是避不得大损，倒不如休整一番，之后再尝试奇袭……嗯？！”

        不料话未说罢，却听得远处惊叫声顿起，不消片刻，忽见无数被引燃箭簇的羽箭如蝗虫般飞入林中，霎时间火光四起，数十名还苍兵中箭身亡。

        “新潞守军竟追杀至此处！”遭烈火所围的还苍兵们慌忙逃窜，顿时乱了阵脚。

        徐焱见此情形，一怒之下将衔渊出鞘，随即抬手横劈，将面前不远处一棵老树拦腰斩断。一声巨响过后，众还苍兵逐渐回过神来，随后即听徐焱吼道：“休得惊慌！新潞城中不过四千守军，他们胆敢分兵出城奇袭，于我等有利！不可被火势所慑，且随我杀回去！”

        经徐焱此番鼓舞，众人不再胆怯，纷纷一鼓作气，奔出树林迎敌，然而待他们冲出树林之后，却已然不见奇袭军之踪影。

        面对此情此景，暴怒的徐玧终究是忍无可忍，向前方高声吼道：“有胆便与老子光明磊落地拼杀一番，唯有鼠辈方才出此下作之策！”

        “如此看来，此番与我等对弈之人绝非等闲之辈。”徐焱将衔渊收回剑鞘，对始终紧随其后的副将韩任命令道：“由你率五十步卒，向北去寻张通，若是他已截杀李怀嫣，即命他火速来援。其余将士，即刻随我二度攻城。”

        徐玧望了一眼已领命奔离的韩任，甚为不解：“大哥，所谓远水不解近渴，况且眼下军心已是一团乱，再度仓促攻城怕是不妥。”

        徐焱神色中展露出一丝复杂笑意：“于孤城中的守军而言，分兵出城奇袭乃一步险棋，如今新潞城孤立无援，他们出此异策，定是企图以此而削弱我还苍军士气，如此之举，已然展露他们兵力寡弱之事实。而所谓奇袭军，断不可能负重神行百里，他们自是不会轻易归城，此刻应是蛰伏于附近暗处，故此新潞城内当下必然缺兵少将。既然那群媚雌男军与我等下赌棋，我亦不妨陪他们赌上一局。”

        “……也罢，折返！向南！”

        依徐玧之号令，尚显疲惫的还苍军被迫放弃休整，向新潞城二度进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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