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咆哮

　　木信生刚安抚完躁动的武宁儿完，郑锦兰和其他亲戚一一从门外进来，聚集在武宁儿床尾的位置，众人一声不吭，脸色阴沉。

　　武宁儿看着那一帮人，觉得有点讽刺，这才几个小时之前，也是在这个地方，众人不顾旁人的感受，在那边一边晒太阳，一边高谈阔论，哈哈大笑。现在却谁也不开口说第一个字。

　　武宁儿冷冷地扯了下嘴角，忍着肚子上那不断隐隐作痛的伤口，也不计后果地连摁了两次止痛泵的开关，她现在一定要在自己清醒的时候把抢救孩子的事情给定下来。

　　木信生看着自己家的众位家长都围聚在窗户边，也不敢坐着了，乖乖地站了起来，立在旁边，武宁儿一一从每个人脸上盯了过去，只见木信生低垂着脑袋，郑锦兰张了张嘴，几度想开口，但却又都忍住了，或许是不知如何开口，最后重重叹了两声，脑袋也低垂下去了，武宁儿最终把眼光停在木信生的脸上，木信生似乎被下了定身咒一样，连睫毛都动也不动。

　　“呃，那个宁儿啊，孩子的事……”许是大家都沉默，气氛太过于压抑了，时刻都略带沙哑的嗓音打断了死一般的沉寂，武宁儿循声望去，是木信生的小姑。

　　武宁儿一直对这位小姑很有好感，这位小姑自己一人经营着两家公司，规模虽然不大，但却有声有色，身上永远带着武宁儿所羡慕的杀伐果断的女强人气质。

　　据木信生说，自己常年在外，姐姐木兰兰虽然不是远嫁，但生下来就没面对太多的江湖险恶，所以家里很多大事，要事，都是这位姑姑一手帮忙提供意见，决策和操办。

　　见武宁儿的眼光聚焦在自己身上，木信生的小姑顿了顿，继续说道：“孩子的事情，根据长远来看，我们商量后的意见是不太值得投入那么多，你想啊，这不是光一个毛病的问题，一个毛病治好了，事情也就算结束了。但这孩子是好多个毛病……当然，你是孩子的妈妈，这件事，我们肯定要听一听你的意见的。”

　　武宁儿第一次没礼貌，没有回答木信生小姑的话，而是把眼神转回到木信生的身上，冷冷地盯着他，忍着痛，伸手到摇篮里堆放的物品里翻找东西。

　　“宁儿，你要找什么东西？”木信生看着武宁儿那说不出的表情，似乎在隐忍着的同时又努力压制得自己得委屈，想落泪，但又强制自己不能哭，木信生此刻已经无法形容自己的心情了，明明是一件喜事，为什么会走到现在这样无助的局面。

　　“手机，把我手机给我。”武宁儿记得自己在进手术室之前把自己的钱包和手机等贵重物品都放自己的背包了，而现在自己的背包和孩子的衣服正杂乱地放在医院那特制的不锈钢摇篮上。

　　“你要手机做什么？现在的你得好好休息，不准玩手机。”木信生表示着抗议！

　　“哼！你不救孩子，我救孩子！不管需要付出什么代价，我都要救孩子！”武宁儿有点歇斯底里地咆哮完，再也不理会木信生的不满，依旧倔强地翻找着，终于从背包的侧面口袋掏出了之前木信生淘汰下来的给武宁儿的诺基亚手机。

　　武宁儿看着那老旧的手机，眼泪忍不住溢满眼眶，记得当时武宁儿刚拿到木新手那淘汰下来的手机时，那心满意足的心情，犹如拿到了木信生给她的定情信物一般欢喜。

　　武宁儿快速拨通了一个电话号码，电话那头响起了嘟嘟嘟等人接通的声音，武宁儿只听到自己心跳慢慢地，慢慢地，到了垂死挣扎又担心电话一直没人接的心慌慌快到窒息的地步了。

　　武宁儿很用力很用力地吮吸着空气，似乎氧气淡薄到1%……

　　“喂……”电话那头终于响起了一个沉稳的男性声音，武宁儿的眼泪终于忍不住掉了下来。

　　“宁儿，别哭，怎么了？”男声的住人听到了武宁儿开始抽噎的声音，心疼道；

　　“阿爸，他们……他们不想救孩子……他们要把孩子抱回家去，让他饿死……”武宁儿似乎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断断续续说出了自己心里的恐惧。

　　“别慌，你慢慢说，告诉阿爸是怎么回事？”电话这头，一位头发乌黑，但脸上因为风雨沧桑而打造出来的皱纹，毫不留情地在清瘦帅气的脸上刻下深深浅浅的印记，修长的手指微微用力拿着手机靠在自己的耳边，青筋浮现，薄薄的嘴唇紧紧地抿着，男子就是武宁儿的父亲武德齐。

　　“孩子，孩子是足月低体重儿，4.2斤，然后刚才医生拿了一张纸进来，上面写着好多好多病，让我们签字是否要不要抢救孩子。他们，他们不想要救孩子。”武宁儿在家长面前像是受尽了无尽委屈的孩子一样地告状。

　　“我知道了，宁儿，你别急，你现在刚出手术室，不要太过于激动。把手机给信生，阿爸和他解释，放心，阿爸会处理好的。”武德齐依旧沉稳地声音给了武宁儿很大的镇定作用。

　　武宁儿盯着木信生在听到自己告状后瞬间转白，想辩解又只能隐忍的脸，在想到他居然和自己说饿死畸形儿的故事，虽然否认了，但武宁儿就认定他潜意识里有这个想法，但哪怕是一丢丢，武宁儿都绝对不允许，盯着木信生那帅气的脸庞上那两只布满红血丝的眼睛，武宁儿只能恨恨地把手机递了过去。

　　“喂，爸，事情不是宁儿和您说的那样……”木信生一接过电话，立马解释道；

　　周围的众人在毫无防备的情况下听到武宁儿直接告状，也是瞬间沉默了，各自心里打着自己的算盘，表情各异，武宁儿看到木信生的母亲，也就是自己的婆婆，脸色表情最是难看。这时候武宁儿才发现整个病房内少了一个人。

　　“嗯，爸，这边有点吵，我出去外面接电话。”不知道武德齐说了什么，武宁儿只听到木信生说了这句话，朝自己点了点头，就转身走了出去。

　　武宁儿强迫自己不要睡过去，有点后悔刚才自己手无分寸，止痛泵可能用太多了，这会一松懈下来，就想睡觉。

　　等了不知道多久，武宁儿看到木信生推门而入，一脸的沉重。

　　武宁儿立马坐直，问道：“你打算怎么决定？”

　　不等木信生回复，他手里拿着的武宁儿的手机又响了起来，木信生一看来电显示为“二姐夫”，就把手机递给武宁儿。

　　“喂。”好歹是自己的人，武宁儿虽然依旧带着哭腔，但感觉瞬间底气更足了点。

　　“我刚听你二姐说，爸爸给她打了电话，说你这边发生了点事情。怎么回事？”武宁儿的二姐夫王贺龙是院中医科主任，听自己老婆说自己的小姨子受了委屈了，立马打电话过来询问。

　　“他们想任由孩子自生自灭。”武宁儿匪气也上来了，反正人家敢做，自己有啥不敢说的，更何况是光明正大当着众人的面说！

　　“怎么回事？”王贺龙的声音有点高亢。

　　武宁儿又把刚才对自己老爸说的话，又再说了一遍。

　　“把电话给信生！”王贺龙的处理方式和武德齐的一模一样，但显得更加直接干脆。

　　再次变脸的木信生只能再次接过电话，唯唯诺诺地又把事情给解释了一遍。

　　又再次等了二十分钟，木信生再次进病房，走到武宁儿的面前，说：“爸爸和二姐夫都和我解释过了，放心吧，孩子不论怎样，我们都救，一起面对。”

　　武宁儿重重地点了点头，突然想起刚才自己发现少的那个人，笑道：“你爸呢？我怎么没看见他。”

　　“哦，他在上班呢？晚点厂里那条大狼狗，他得喂，明天他才能来医院。”木信生是根本不知道暴风雨前的宁静是多么恐怖，依旧不作不会死地实打实回答着。

　　“哦，我知道了。”秋后算账，这种事，武宁儿懂得。拖长了声音，慢慢说道：“那在抢救那一栏签字吧，完了把单子送到主任办公室去！”盯着木信生在抢救栏写上自己的大名。

　　众人一见小夫妻两下了决定，也不再说什么，三三两两告别离去，武宁儿瞬间觉得自己累坏了。这一场仗，真心累。闭上眼睛，又沉沉睡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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