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四十、席若芸

方若绮三辑延后的消息掀起了不小的波澜。这意味着，这位金曲奖的有力争夺者将自动退出最佳女歌手的角逐，更有可能完全缺席颁奖典礼。

        早些时候便有消息称今年的金曲奖会在原有基础上进行改革，将最佳歌手分为最佳男歌手和最佳女歌手颁发。据说这次改革是黎华向评选委员会提议，而后被采纳。消息出来也确实收到了一致好评，也许大家都对黎华刷奖这件事有些厌倦了吧。

        现今的娱乐圈依然是男歌手竞争激烈女歌手青黄不接的时代。现在方若绮自动退出，最佳女歌手的争夺便是古芊菁和徐心宁之间的战斗了。

        方若绮默默合上报纸，她已经几天没有出门了。家门口有记者蹲点，因此除了和d-max做演唱会排练，她都宁愿呆在家里。sun对外宣称方若绮三辑延后，其实是在考较她的态度。态度端正老实合作还有下文，否则就无限延期。

        拿起桌上的巧克力啃一口，方若绮又躺回到沙发上。头很痛，却意外特别清醒。这段时间以来，她再也没能睡一个好觉。眼睛闭上，各路牛鬼蛇神便纷至沓来。她不知道要怎么办，甚至心里连个倾向性的选择都没有。精神上的茫然让她无所适从，只能躺在家里一点点虚耗光阴。想想前几个月她还在为林立翔担心，谁能想到转眼就轮到自己了呢。

        朋友们都不知道方致远的事，只当她因为专辑延后大受打击。甚至他们可能都不太明白只是延期而已，何必消沉至此。她有林立翔难受吗？林立翔几乎被断了所有的出路！

        可是断了出路又怎样？！大不了一切重头开始！方若绮不怕从头开始。认认真真生活，坦坦荡荡做人，至少心里踏实。可是她现在连个从头开始的机会都没有。sun现在分明要吊死她。三年后，方若绮将要30岁。这个世界就是这么苛刻。30岁的男明星还有那么多可能，可30岁的女明星青春早已逝去了。

        演电影去吗？又能好到哪里？在这娱乐圈里，大概只有娱乐圈这三个字是干净的了。

        如果真把所有的都放弃了呢？在舞蹈学校当个老师？方若绮望着天花板无声地流下两行眼泪。让她如何甘心！

        迟浩后来给她打过一个电话。他不是一个很会讲话的人，所以只是在另一头沉默良久，最后安慰她说还不是最难的时候。

        方若绮问他，老迟你能出来单干么？你要肯出来我就跟着你。

        迟浩无奈地说，我们现在没有足够的资本。

        是啊，有些事哪里是说说那么容易。先不说组建工作室的初始资金，就是方若绮那天价的违约金就足够他们饿死在街头了。

        方若绮不懂他的心情，不知道他是否有为曾经在国外流浪的几年而后悔。错过了在国内积攒人脉的机会，以至于回来的时候这个娱乐圈早变了模样。倘若他当时如周映彤一般，也许现在也能手握艺人生杀大权，又何置于如此狼狈境地？

        可惜人生是条单行线，错过了就无法再回头。

        六月初夏的某一日，叶婷婷的婚礼如约而至。即使方若绮再不想见人，这个场合也无论如何都要参加。本来她想和林妮雯一起，奈何林妮雯说她有事不去，方若绮只好只身赴宴。

        不愧是夏家娶媳妇，排场自不必说。夏川早前直接指名让黎华给他当伴郎。黎华和他交情匪浅，于是没有拒绝。后来夏川大方承认，他如此安排的用意是打算在接亲拦门的时候让黎华搞定所有伴娘。

        方若绮是准时到达酒店的。本来她还担心被记者逮到问这问那，但是婚礼现场名流云集谁会在意她呢？你没有你想象中的那么重要。她想起黎华这句话，自嘲一笑。

        叶婷婷今天美极了。那套为她量身定制，全球仅此一件的高定婚纱显得她更加高雅知性。一个女主播，能走到今天这个地位，除了人生赢家也没有什么更好的形容词了。

        “新婚快乐。”方若绮和她“亲热”地拥抱，并将礼物给了她。

        “谢谢。”叶婷婷笑着接过，转身将袋子递给了站在她身后的伴娘席若芸。

        这是方若绮第一次见到席若芸真人。只是一眼，便心服口服。

        林妮雯也美，美得好像遍地盛放的彼岸花，妖冶而绚烂多情。席若芸与她相反。她是天山高地上的雪莲，坚韧而纤尘不染。当年导演王金慧眼识珠，一个红玫瑰一个白玫瑰，数遍这娱乐圈再没有谁比她俩更合适的了。

        女人总会在长相上天生一颗攀比心。这样的完败，让方若绮又无奈又不甘心。席若芸的笑温柔端庄，可眼底总有一丝化不开的愁，让人没来由的心生怜意。如果说有人天生就是用来一见钟情的，那这个人一定非她莫属了。难怪黎华会……想到这，方若绮心疼得几乎流出血来。

        即使是大富豪的婚礼，流程也不过如此。宣读结婚誓言的时候，方若绮湿了眼眶。她总是这样，不管谁结婚，她都要跟着流眼泪。她总觉得那段被反反复复提起的誓言，是这世上最美的一段话。无论贫穷还是富有，健康还是疾病，你都爱他/她，尊重他/她，对他/她忠贞不渝直至生命尽头。当白发苍苍的你我依然能够相扶相携蹒跚前行，才是这世间最极致的浪漫。

        新郎新娘在众人的祝福下接吻。他们的幸福感染了在场的每一个人。

        仪式结束是自助酒宴。随便挑着吃了些，方若绮在人群中看到了独自一人的黎华。他正站在窗前默默饮酒，不知道在想什么。这样的黎华总会让人觉得很遥远。他今天一身黑西装，英俊得几乎抢了新郎的风头。方若绮想和他说说话，不管什么都好，只是听着他的声音就能让自己镇定下来。

        她刚要抬脚，有人抢先一步。高明权先过去和他寒暄没几句，新郎新娘伴娘就一同走到他们身边。黎华不知说了什么，五个人同时笑开。方若绮身形一顿，最终没有迈出一步。她远远地望着他们，望着他们在光辉灿烂的彼端，在金字塔的最高处尽情玩耍。美丽的人终究会去寻找和他同样美丽的人。

        一个人闲晃的时候，方若绮遇到了徐心宁。许是想起古芊菁和她讲的八卦，方若绮试图友好地和她打声招呼。可惜徐心宁冷冷地看了她一眼，最后黑着一张脸骄傲地走了。右手还举在半空中，到头来不过自讨没趣。方若绮尴尬地收回手，就听到有人在她身后说：“有什么好傲的？”

        古芊菁今天是和童靖阳搭伴来的。这两位的关系依旧扑朔迷离。因为《scandal》的缘故，说不怨她是假，但方若绮心里也清楚这不过是导火索，高层早就对她不满了。古芊菁对此没有任何解释，甚至都不曾给她道歉。

        古小姐向来自视甚高，方若绮又是她的后辈，当年不过是身边小妹一样的存在。一首歌而已，真要说来方若绮在《白色人生》里的角色还是她施舍的，一来一回算是扯平。不过也许自始自终她都不曾将方若绮放在眼里。

        推杯换盏，虚伪的客套。不知道什么时候，人会渐渐开始习惯这种周旋。改变也许是潜移默化的，也许是迫不得已的。所谓适者生存，这里头的酸甜苦辣不过冷暖自知罢了。

        有时候即使酒量很好，人也容易喝醉。只是几杯香槟而已，方若绮竟感觉有些发晕。在洗手间的隔间里静坐片刻，温度的降低让她稍微清醒了一些。有人在外面来回进出，女洗手间无论何时都很有人气。

        一个略张扬的女声在这个空间里格外有存在感。她说：“叶婷婷可真是飞上枝头变凤凰了。”哗啦啦的流水冲不去她语气中的酸味。方若绮无语，在主人地头上八卦也够胆大包天的。

        另一位说：“是啊，这么排场的婚礼。这辈子要是有个男的肯为我这么花钱，也算没白活。”

        “今天晚上这么多名流到场，也是个机会。”水流被关上，两个人没走大概在补妆。

        “有幸拿到了黎华的签名，怎么都值了。”话音刚落，另一位就嘲笑了她一番。

        嘻嘻哈哈过后，其中一个女声说：“恩蜜最近推出的这款蜜粉很不错。”

        “是吗？”

        “还没上市，不过内部有人给我试用了一下。效果很赞。”

        “什么内部有人，就是你那个老相好么。”她们的说话声渐行渐远，看来已经离开了。

        等到她们走远，方若绮终于有机会从洗手间出来。这个世界真奇妙，所谓汝之□□，彼之蜜糖，对于方若绮来说异常难以接受的事，对很多人却是求之不得的机会。

        主会场的气氛似乎比之前还要热闹。方若绮下意识寻找黎华的身影，可是绕了一圈都没见到人。很奇怪，一般这种时候他无论在哪儿都是焦点才对。

        “你在找黎华吗？”有人突然轻描淡写地将她内心所想和盘托出，吓了她一跳。竟然是席若芸。

        她们不曾有交集，她为什么来找自己搭话？方若绮心里一阵狐疑。就见席若芸温柔地笑道：“黎华先走了。”

        “哦。”她下意识发出一声，然后发现这不是相当于承认找黎华了吗？！想到这不禁有些脸红。

        “席若芸。”她轻声做着自我介绍，然后向方若绮伸出手。

        “方若绮。”她如此说着，回握了她。席若芸的手不是想象中的那般软弱无骨。她的手略硬，掌心和指尖带着粗糙的茧。出乎意料的，是一双辛勤的手。

        “王瑞恩和我提过你。本来还想让他介绍我们认识，没想到他今天没能来。不过没关系，我们还是认识了。”

        方若绮抿抿嘴，笑了笑。

        “黎华每天都很忙，今天也是。所以就先走了。”

        话题突然转到黎华身上，方若绮始料未及。她赶忙否认说：“你误会了。我没有在找他。”

        “这样吗？抱歉。”席若芸轻轻蹙了眉。

        方若绮尴尬地移开目光，没话找话说：“其实，我和黎华一点关系都没有。你千万别误会。”真不想她误会吗？她在心里鄙视自己的口是心非。

        听到她的话，席若芸明显一愣：“你似乎也误会了。”她故作轻松，可不管怎么隐藏，嘴角的弧度都难掩落寞，“我和他也只是普通的朋友。”

        “咦？”方若绮惊讶，“我以为你们……”想到黎华事事对席若芸的维护，后面的话她没说。

        “黎华这个人，没人知道他在想些什么。”席若芸忧伤地说。

        她那瀑布般的长发在琉璃的灯光下闪烁着异常美丽的光泽。在方若绮眼中，如此近的距离，这人美得不可思议。而就是这样美丽的女人竟然和她一样深爱着同一个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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