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首领的家人

（二十）

        中原中也对魏尔伦的观感一直很复杂。

        那位自称是她哥哥的“暗杀王”从一开始便给她带来了很多麻烦，包括且不止于初见杀了她的部下，把她打成重伤进医院，在她设计异能特务科时横插一脚差点打乱她计划等等……

        但在内心当中，她始终无法真正地去恨魏尔伦。

        无论对方带来了多少的伤害，魏尔伦行为的本质依旧是想要拯救中也这个与他一样的同类。

        就像魏尔伦所相信的，他们不是人类，构成他们人格的只是研究员信手敲下的字符串，他们诞生之初便只有真正意义上的孤独……但是，就算是没有被治愈希望的孤独彗星，也可以靠在一起飞行。

        即便中也不认可他的理论，也会为他的执念而动容。

        她是该领那份情的。

        如果没有魏尔伦与兰波的反目，从一开始就不会有中原中也这个人格的诞生。

        所以在特务科再度见到对方时，中也才会生出想把对方留在横滨，或者交给钟塔侍从关进异能者监狱的念头。原因很简单，她觉得再放由他去跟“死屋之鼠”当塑料朋友早晚会被那混蛋俄罗斯人给算计到，与其那样还不如她自己来动手，注射毒药也好，打断手足也罢，起码能给这家伙留条命。

        抱着上述想法的中也当然知道她自己的想法有问题，不过她不在乎，魏尔伦同样不在乎，所以当魏尔伦提出要暂且留在她身边的时候，中也不加思考答应了。

        嗯，这样起码那讨厌的费奥多尔的影响能降到最低——她是这么考虑的，在自己的势力范围内，那个俄罗斯的情报头子就算想借由魏尔伦算计什么，主动权依旧都会在自己这里。

        可她没想到的是魏尔伦是真真正正地把她当作了家人。

        留在portmafia的他并没有特别强烈的，想要外出或是其他的兴趣，除了最初和中也一起外出一趟去海边给兰波扫墓外，平时的魏尔伦多在中也的办公室和住所内活动。

        在中也完成工作的闲暇时间，魏尔伦会与她聊天，他们的话题漫无边际，从当初与阿蒂尔兰波的各种相处与任务，到他参与到夺取中也的那次任务，以及他这些年毫无意义的暗鲨之旅。当然，魏尔伦更想听中也每天的日常，中也自己对过往不是很想回忆，除非是气氛恰到好处，她会磕磕绊绊讲起自己有意识后的那些事——譬如最初收留她的“羊”。

        而当两人都没有什么聊天的想法时，两人中总会有一人提出与去训练场对练，这是种非常新奇的体验，因为身负重力异能的缘故，除去最初的格斗训练，中也在过去很长一段时间没有对手，但和魏尔伦对练则完全不同——两个具备同样异能，战斗技巧饱经磨砺的存在碰撞在一起，无需顾忌地尽情对战，那样的酣畅淋漓对中也来说是久违的放松。至于工作时间，当中也忙碌于统筹处理portmafia的各项事务时，魏尔伦并不会参与，但他总是执着于与中也共处一室，或是在一旁沏茶，找一本诗集翻阅消磨时间；或是研究各种各样奇怪的技巧。

        甚至，就连生活当中也……天知道，在第一次看到魏尔伦穿着围裙走进厨房时，中也是结结实实被吓了一跳。

        对此，把各式餐点端出来的魏尔伦的解释是：“之前在法兰西和阿蒂尔搭档时有学过，至于后来……我环游了欧洲……试试看吧，中也，我自认手艺还是不错的。”

        口味确实可以入口，嗯……颇具法兰西大农村特色，这是中也尝过后给出的中肯评价。于是偶然闲暇时的活动更增添了新的环节：两人的厨艺交流——鉴于前怨种首领是个挑剔的缘故，为了避免他把自己饿死，在当最高干部的那些年，中也学会了料理海鲜以及肉类，同时还会烤很好吃的小蛋糕小甜点，后者深得爱丽丝小姐的喜爱，具备御姐模样的爱丽丝经常会在中也烤好小饼干送给尾崎红叶时恰巧路过，拿走一批，顺带给中也一个爱的摸摸头。

        至于那些甜食饼干最后落进谁的肚子……咳咳，不可说。

        总之，因为那些经历，中也同样把魏尔伦当成了家人——虽然与红叶姐，森先生不一样，但同样是很重要的存在。

        这样的想法令她在特务科谈判时并未对魏尔伦进行多少额外的监视或是预备措施，她只是开诚布公地跟对方说了自己要外出一趟，晚上会按时回来。

        当时正在翻阅中也书架上料理便当大全的魏尔伦的反应则是点点头，然后问她一句晚上想要吃什么……

        嗯……所以现在魏尔伦问她嘴唇是怎么回事时，中也内心油然生出一种面对亲人时的心虚感来……

        说她被类似太宰的混账啃了一口？这有点说不出口啊，她可没有对魏尔伦说过多少太宰治，毕竟对方已经死掉了，而她只要想到那死掉的不负责任的混蛋就来气……

        看着妹妹一副眼神发飘的模样，魏尔伦想他懂了，当然能懂，他有些不高兴地想，那是人类与人类间表示亲昵的一种方式，而在过往他亦经历过——作为法兰西的谍报员，于这方面当然不会是空白的，可是这次被骚扰的对象是中也，这就——

        “我本以为，你唯一的牵挂对象是那个已经死掉的首领？”这是魏尔伦会想留在中也身边的原因，在他看来，那个过去影响着中也的喜怒哀乐的家伙已经死掉了，虽然带来的种种影响依旧牵绊束缚在中也的身上，但束缚的另一端是始终无法触及的死亡，所以只要等待足够的时间，中也便能自己一点点摆脱那些束缚，不再被人类的情感所左右——就像魏尔伦接受兰波的死讯那样。

        在那之后，她才会真正地理解他，他们才是这世间最亲密的，不是因为血缘，而是有着相同温度，相同孤独的彗星。

        事实证明他们本来就很合拍。

        “……如果你要说……那是不一样的……”中也干巴巴解释，“事情略微超出了预期。”她哪里知道抢在她之前，先一步炸了混账前首领坟头的是另一个长得跟死鬼首领一样的家伙，假如知道……假如……

        呃，她也得把情报拷问完再送那家伙上西天……

        “如何不一样？”沟通技能点得少，此刻听不出中也言外之意的魏尔伦挑眉，他发现自己是越看越觉得中也嘴唇上的那个破口碍眼，等到中也意识到时，魏尔伦的手指已经触碰上了她的唇瓣，他在认认真真替她把血迹擦拭掉，甚至还不忘问：“造成这一切的家伙的人呢？死了没？”没死他免费送人去永恒的黑暗，全身骨骼碎成两千片的那种。

        中也只觉得头皮一阵发麻，整个人都要炸毛了的那种，可偏偏，因为魏尔伦过于坦然的表情，她又觉得也许这只是她这个人外兄长表达对她关心的一种方式。

        “还没死，嗯，我把他抓回来了，还缺一部分情报，需要后续拷问。”她言语含糊着，一把抓住魏尔伦的手，“行了行了，我会自己擦的，又不是小孩子了！”她故作不耐烦地道！

        “……从你获得意识来计算，你现在才十五岁。”魏尔伦一脸认真纠正，他认为这是他妹妹会被人骗的根本原因，太小了，无论是年龄还是身高。

        “但我生理年龄已经二十二岁了！”中也强调。

        她的强调换来了魏尔伦善解人意的拍拍头，“行吧，妹妹，你高兴就好，我今天炖了红酒牛肉，吃吗？”

        “……吃……”

        相比起这边氛围诡异的“兄妹”，另一边的医务室内，气氛就更为怪异了。

        “也就是说，首领已经定义了对方是冒牌货。”做完手术的森鸥外目送尾崎红叶手下的拷问部队无缝带走疑似学生的病患，语气平静。

        “准确说对方就是冒牌货。”尾崎红叶安静说。她对那个长得像“太宰治”的家伙同样存有疑虑，为此，方才她甚至直接命令金色夜叉对着那个病患挥刀——没朝着脖颈，若非对方确实具备被动的异能无效化能力，此刻那个冒牌货应该已经被卸下了一条胳膊。

        森鸥外就那样看着，甚至没有命令爱丽丝阻止，原因很简单，在金色夜叉的刀锋触及到对方的一瞬间，人型自律异能体直接被“消除”了。

        这变向证明了对方的身份，但问题是——

        “正确的选择，现在的组织内不能有第二个首领。”森鸥外说，他很高兴听到中也对那个“太宰”做出如此理智的判断，而没有被更多的感情所左右。如果她犹豫，那么现在的森鸥外已经用手术刀割断了伤患的颈部血管，即便对方很可能是自己的学生。

        这个组织不能有两个首领，那意味着动荡，如果一定要选，森鸥外现在更倾向于中原中也。

        他们都不知道太宰治到底是如何“死而复生”的，这几乎是不可能的事情。首领太宰的尸体报告，入葬流程，对应资料森鸥外都在首领的允许下浏览过，确定首领身份最关键的便是基因对比，虽然档案库可能存在造假情形，但同样瞒不过中原中也这个太宰治曾经枕边人的眼，唯一的可能是上述的一切是中也本人的策划，可她是森鸥外和红叶一起看着长大的后辈，就算几年未见，他们依旧相信，自己当初不可能看走眼。

        “所以在正式查明之前消息必须要封锁……”尾崎红叶道出了她的来意：“跟着首领去现场的其他人都已经在傻瓜鸟那里下了封口令，但还有一个意外到场的……”

        “中岛敦么，我会先去跟敦君谈的。”森鸥外了然点头。

        “中也那里……？”

        “她心态很平静，看起来没有受太多影响。”尾崎红叶说，“但至于实际，定然还是会有感情波动的……”毕竟是同床共枕过的人，就算带来的更多是伤害，但，有些时候恨亦是一种激烈的情绪。

        她叹息着，斜睨了森鸥外一眼：“怎么？你想去与她谈谈？”

        “……红叶亲啊……”森鸥外苦笑，他摇了摇头。

        还是不必了，起码在这件事上，是中也自己的事情，她要独立走出去，任何其他人都无从干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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