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森首领还活着

（八）

        连通横滨与横须贺的公路上，一辆黑色轿车在高速行驶着。

        属于首领异常低调的出行。

        因为种种原因，在过去的四年当中，先代首领为数不多的数次出行都必须配备最周密的安保措施——即便如此，每次都能遇到各种各样的暗杀。

        每一次都足够让人忙脱掉一层皮，好在现在的首领不在意那一套——又或者因为她的实力强到几乎可以无视大部分的暗杀。

        坐在驾驶座上，傻瓜鸟忍不住在心底犯嘀咕。

        他透过后视镜偷眼去瞄坐在后座的中原首领，对方安静坐在那里，手中拿着一卷资料档案，貌似专注阅读着。

        但傻瓜鸟敢以他敏锐的眼力发誓，这将近半个小时内中原中也甚至没有翻一页。

        ——是因为先前收到的那封信的缘故么？

        傻瓜鸟忍不住在心底猜测。

        昨天的休息室内，中也，咳咳，他是说首领当场撕开了信封，里面只有一页纸，但在场的他们都有注意到，她那时的瞳孔骤缩了一瞬。

        过了大约一分钟，她将信纸递给了尾崎红叶，后者看过后虽未露出任何惊讶的表情，但她说出的话却如猜谜一般。

        “——真是件麻烦事情呐。”

        “——嗯，但是我打算去看一看。”

        “……愿意顺遂你的意志，因为你是首领。”

        三句话，就三句话，你们这些干部啊首领啊是什么毛病啊，怎么搞得跟猜谜似的。

        傻瓜鸟被自己那点好奇心折腾到抓心挠肺。他好歹在portmafia呆了这么多年，安全活到现在，当然知道要想保证自己的小命，在必要时候就该藏起自己的好奇心。

        不过或许是因为换了首领的缘故，某些时候，傻瓜鸟的呱噪又好奇的性子被激发了起来。

        这可不全是他的问题，傻瓜鸟想，中原中也原先在做干部时候脾气就不算太难相处——虽然她为人沉默了一点，做事效率要求很高这样，但只要能按时完成她布置的任务，那么就不会有任何多余的麻烦，甚至还很体贴。

        沉默寡言但称职体贴的最高干部当了首领，傻瓜鸟当然是赞同的，况且中原中也还很漂亮，人遇到好看的人的时候偶尔就会忍不住想要多说两句，拉近乎，看看她会不会露出点什么不一样的表情。

        ——忍不住想逗的后果就是，最近他被钢琴师他们念叨修理的次数跟着不断攀升。

        不过让傻瓜鸟没想到的是，今天一早，自己刚刚上班就被首领下了命令，要自己开车送她去横须贺一趟。

        “不会花费多少时间，最多半天这样。”脱下病号服，重新换上西装三件套的中原中也正在扣自己酒红衬衫的最后一颗扣子，看到似乎愣在那里欲言又止的傻瓜鸟，她歪了下头，仿佛想到什么的补充道：“喔，无需担心，我给尾崎干部下达命令了，我离开期间组织内如果有什么需要决策的由他们几个干部商量着来。”

        至于昨晚被她药倒的魏尔伦，嗯……虽然做法有点缺德，但中也还是通知[外科医生]趁着他还没醒再给他额外补了一针，保证能让人今天一整天都安安静静的。

        至于后续怎么跟这位和她有着千丝万缕关系的人谈，老实说中原中也自己尚在犹豫中——是跟他背后的西伯利亚大仓鼠谈，还是直接联系法兰西那边的异能者组织，又或者给克里斯蒂女爵打个电话……虽然她感情上最倾向于把人带去兰波墓前把话说开，但……还是那句话，她是组织的首领呢，既然是首领，当然要在权衡各方利弊后做出对组织利益最大化的决策。

        他倒不是在担心这个，傻瓜鸟挠了挠头：“所以boss你这是要去见什么人？”

        面对他的疑惑，中也慢条斯理将红围巾戴好，竖起根手指贴近嘴唇，湛蓝眼眸神秘。

        “嘘，暂时是秘密。”

        秘密出行的目的地是横须贺郊外的一家孤儿院。对这里，portmafia的绝大部分成员都不熟，虽然距离很近，但横滨乃至横滨周边的几座城市都直接在首领的掌控下，如非特殊命令，即便是干部一般都不会到这附近来办事。

        就好像地图上被刻意遮掩起来的盲点一样。

        “你在车上等着，我单独进去。”放下资料，认真整了整衣服下摆，中原中也嘱咐完后便下了车。

        不会是陷阱什么的吧？傻瓜鸟虽没说话，但他眼神很直白表露出了这么个疑问，这种单独的隐秘出行让人感觉很像是陷阱。

        但中原中也依旧向他摆了摆手。

        如果真如那封信件上书写的那般，这里不会有任何的危险，但，确实会很棘手……

        那是座从外部看就有了些岁月的建筑，但应该不存在经费拮据短缺的状况。中原中也的视线停留在孤儿院建筑的外部墙体片刻，墙体新近经过很细致的粉刷，上面还有一些宛如孩童涂鸦一般的画作。墙壁上的瓷砖同样被精心更换过，看得出此地的主人是个颇有生活品味的人。

        推开铁门，入内。

        因为天气不错的缘故，孤儿院的孩子们都在草坪上玩耍着，而被他们围绕着的，是个穿着黑色外套，有着仿佛被一刀剪齐斜刘海的白发少年。

        前·游击队长，中岛敦。

        中原中也原本稍稍柔和的眼神再度冷了下来，她不喜欢逃避自己责任的人，无疑的，中岛敦那宛如逃避一般的行径和对命令的抗拒在她看来就是对组织的背叛。

        感受到那一瞬杀意，中岛敦下意识抬头，在看到出现在孤儿院的现首领时，他脑袋“轰”地一下，仿佛再度被拖入某个无法醒来的梦魇……

        “啊呀，你怎么还在这里偷懒，小老虎，快去食堂帮忙哦，今天可要做茶泡饭呢。”陌生的女声插入进来。声音的主人长相标致，作护士打扮，她的外貌年龄大概在二十岁左右，金发碧眼，看起来就像是欧洲的混血儿。

        见到中原中也，女护士表情则一下子欢喜起来：“好久不见啦，中也小姐，你已经长成很优秀的大人了呢~”

        “你是……”中原中也有些不确定地开口，她确实对面前的金发女性产生出某种熟悉感，那样相似的语调，似曾相识但更年长的面容“……是爱丽丝小姐吗？”可森首领的异能爱丽丝不该是个小女孩吗？

        “是的！”被认出来的爱丽丝高兴而热情地给了她一个拥抱，她回过头朝着建筑某个房间，得意地大声喊：“林太郎你看！我说得没错嘛！中也小姐肯定会认出我来的！！！只有你这种糟糕的人才会说出那么悲观的判断啦哼！”

        “啊呀，稍微不要对我那么苛刻啊爱丽丝~”

        熟悉的声音，虽然已经通过书信得知了对方的存活，但从信件上得知和亲眼确认显然还是有着明显的差别。

        看到从屋内走出来的，身穿白大褂，发丝却打理得一丝不苟的中年男性，中原中也从爱丽丝的拥抱中脱离，她摘下帽子，右手贴近胸口，欠身行礼。

        “许久未见了，……森、先生。”

        第一句的礼仪无可挑剔，但能注意到称呼与原先有所不一样。

        “您还活着真是太好了。”这句话便真情实感了许多。

        真是不错的应对，森鸥外微笑着，他伸出手去轻轻扶了下她的肩膀，“确实是许久没有见了，中也亲，你确实成为了相当优秀的人了呢。”

        “我知道你一定有很多想知道的事情，不过这里不是什么好的说话的地方，所以。”他领着中也向屋内走去，“进来好好谈一谈吧。”

        portmafia的前任首领，森鸥外。

        本被认定，在四年前就过世的他，却悄无声息地存在于横须贺的这家孤儿院当中，说实话，在收到那封信件的时候，中原中也有一瞬是惊讶的——但旋即涌上她心头的是某种疑惑与思考。

        依据情报网，她当然知道中岛敦在离开portmafia后去了横须贺的一家孤儿院，那里似乎是他曾经来到portmafia之前的住所，不过似乎因为某些原因，他对那里一直视如梦魇。

        对此中原中也本是懒得去细究的，中岛敦的心理有问题，这是她从太宰那里看到他的第一眼就能判断出的。所谓的“白色死神”内里有着与捡回他的首领某些相似的，非常让人不爽毛病——譬如神经看似脆弱不堪，不堪重压，随时都可能崩溃，但这些往往不妨碍他们或是用武力或是用头脑让更多人变成脚下亡魂。——换言之就是所谓精神衰弱只是他们自我认知上或是因自我，或是因外部折腾出来的毛病罢了。中原中也对此没什么同情，谁没那些毛病呢，人只能自救，自己都救不了自己，还能指望谁？

        可在异能特务科找上中岛敦，并让他去特务科地底见上中也一面后，再知晓先代森首领活在世间且就在孤儿院后，这对中原中也的意义便截然不同了。

        森鸥外是portmafia曾经的首领，亦是中原中也十分敬重的存在。少女时期的“羊之王”正是因为听完了他的【若是为了组织的存亡与利益，会欣喜地浸入万般污秽之中。培养部下，将其放在最合适的位置，若有必要也会用完即弃。如果这是为了组织，不论多么无情的事情我也会欣然施实。】的言论，并且深切认同，才会愿意留在portmafia当中。

        或许其中还掺杂着某些其他的因素，但无疑，对森鸥外的认同占据了中原中也当初决定的绝大多数。

        自己迄今依旧愿意为了组织身陷万般污秽而甘之如饴，但已经离开了portmafia四年的森先生，他的想法到底是如何的呢？

        这是中原中也来此的目的，她会用自己的判断力来亲自确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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