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游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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即便如此,他也没有后退哪怕一寸,眼底丝毫不见恼怒,甚至带了隐隐的担忧,小声问:“你怎么了?”
鹤溪山胸口莫名发闷,恨不能吐口血出来才好:“你昨夜梦魇,一直在叫一个人的名字。”
“……谁?”谢城茫然。
“晋……慕贤。”
他若还记得往事,也不可能直呼伯阳侯其名,鹤溪山无非想试探,慑梦游情丝的影响究竟在他身上发挥到了什么地步。
“晋慕贤……”谢城一字一字咀嚼着,脸上的疑惑不似作假,“名字取得倒不错,可我没有印象。”
鹤溪山小心搜刮着他的情绪,生怕错漏一丝一毫的反应,却又恐惧他会因为这个名字产生反应。
万幸,他忘得很干净。
堵在鹤溪山心头的浓云立时散了,冰霜化开,他畅快万分地释出一口气,唇边笑容简直称得上温柔和煦:“哦,兴许是我听岔了吧。”
“……唔。”谢城趁势抽回手,袖子垂下来,遮住了一圈醒目淤青。
他背过身去忐忑揉了揉,疑虑不安道:“你我不是外人,舅舅的心里要是有不痛快,或是看我不顺眼,尽可以无所顾忌地发泄出来,拿我当个沙包都成,只一点,千万别憋在心里苦了自己。”
“嗯?”鹤溪山颇感意外,心知他是误会了,“别胡思乱想。”
谢城撇撇嘴,心说都对我动手了,还不能让我多想吗?
“爹娘对我情深义重,可我从小魂魄离体,对他们没有任何记忆,所能想起来的,全是从前十八年光阴,舅舅在上玄峰对我的悉心照顾。”他言辞恳切。
鹤溪山呃言:“……姐姐姐夫对你用心良苦,我岂能及他们万一?”
“我想,就连我这样的不孝子,在得知他们的死讯后,都一时难以接受,”谢城不管不顾道,“更何况舅舅和我娘自小一起长大,更是血浓于水,骨肉情深。”
“……”鹤溪山愣了愣,“傻小子,你……”
他冒认谢城舅舅,跟鹤飞环的姐弟关系自然也是假的。
“所以舅舅心里的难过和仇恨,比起我来只会多,不会少,”谢城更进一步道,“我知道舅舅一直顾念着我的身体,不敢表露出来,生怕惹我跟着伤心。可舅舅又不是无情无欲的圣人,憋久了肯定会受不住。”
不等鹤溪山表态,他接着说:“你要是想哭,想揍人,不用藏着掖着,哭就是了,我不会笑话你的。喏,我尽可以给你当靶子。”
他捋起袖子,十分认真晃了晃手腕。
鹤溪山看着那段细瘦骨节,自然也看到了上面被他掐出来的淤青,心中一动,后知后觉:原来绕了那么大的弯子,小狐狸在这里等着他呢。
他哼笑了声,不想在这个话题上多做纠缠:“我走过的路比你吃过的盐都多,哪里轮得到你来安慰我。”
谢城急道:“舅舅……”
“行了,你就是想跟着我一块去查案,对吧?”鹤溪山毫不留情戳穿。
“咳,”谢城眼神微闪,掩饰摸着鼻尖,“父亲生前任县衙总捕,威名响彻一方,他的儿子就算谈不上青出于蓝,也总不能做缩头乌龟吧。”
“也罢,”鹤溪山似笑非笑,“带上你可以,但你必须答应我,出了这道门,凡事都要听从我的安排,不能擅作主张,否则——”
“否则我就变小狗。”谢城迅速接口,举起四指作发誓状,“一辈子跟在舅舅脚边,寸步不离。”
他的模样认真极了,大眼睛眨巴眨巴,倒果然跟摇尾巴的小狗异常相似。鹤溪山忍俊不禁,伸手刮他鼻尖:“跟着我有什么好,出家人日子清苦,小祖宗,你可受不了那份儿罪。”
谢城笑嘻嘻:“心肺被剖的痛都捱过来了,还怕跟着舅舅粗茶淡饭,栉风沐雨吗?放心吧,我绝不给你添麻烦。”
离午时愈近,街道两旁小贩云集,叫卖声此起彼伏,车马游人络绎不绝。
开在闹市中央的一座酒楼,雕梁画栋,气韵非凡,可算这座小镇里最繁华热闹的场所。如今四海升平,妖魔不犯,百姓们安居乐业,区区弹丸之地,姑且也能呈现出一派盛世和景。
酒楼侍童点头哈腰,送出两位贵宾:“仙长,小公子,您二位慢走!”
为首的正是鹤溪山,手中提一兜糕点,递给侍童几两碎银。
落后半步的谢城,拈着块枣泥欲往嘴里送,奈何忘了此刻脸上还戴着面具,只留了一双乌黑润泽的眼睛视物,压根儿吃不了东西。
他悻悻放弃,随手赏给了街角的乞丐。
谢家小郎君死而复生的消息不胫而走,尽管他前十八年鲜少在外抛头露面,但鹤溪山说了,为了以防万一,还是得谨慎行事。
隔着一层铁皮,鹤溪山也能感受到他的失落,安慰道:“一块糕罢了,想吃,等回家以后让你吃个够。”
正说着,乞丐们因为争抢枣泥而大打出手。
吵嚷起来的动静吸引谢城驻足,他拉着鹤溪山倒退回来,挤进人流中凑热闹。
“太平盛世,却也少不了穷愁潦倒的百姓。”鹤溪山叹息。
“此言差矣,”难得能出门,谢城兴致盎然,“正因盛世华年,才能容他们以行乞为生,否则乱世之中,人人皆衣不蔽体、食不果腹,更甚者析骸易子,流血漂橹,能苟活着已经是谢天谢地了,哪还有像这样悠悠闲闲蹲在街边乞讨的——又有哪个好心人能够施舍得起?当遍地都是乞丐的时候,也就没有乞丐了。眼下的小打小闹,正说明如今国泰民安,养得他们个个心怀仁慈,出手都是肉搏,而非直接捅死对方充作口粮。”
这话说得可谓冷血之至,路过的行人偶然听得一耳朵,都禁不住朝他投去愤怒一瞥。
连鹤溪山都皱起眉头,无声望了他一眼。
谢城坦然受之,不见丝毫愧色。
枣泥本就不大,年富力强些的乞丐尚能争得一星半点,几个瘦骨嶙峋的孩子和老人蜷缩在一起,空洞漠然地旁观着一切,全都很知情识趣地远远躲着。
唯有一个不怕死的少年,兴许是饿疯了,单薄弱小的身躯混在一众粗野汉子里,不出意外挨了三五记闷拳,顶着鲜血淋漓的脑袋噗通摔到鹤溪山脚边,接着哈巴狗似的,还试图用舌头去舔贵人靴子上的碎末。
始终作壁上观的谢城想也没想,提膝就要冲小乞儿心窝而去——
若一脚踹下,乞儿不死也得半残,鹤溪山急忙抬臂阻拦:“阿城!”
他的声音不重,却似洪钟一般敲响在谢城脑海里。
谢城犹疑了一瞬,念到小舅舅出家人清贵,最见不得血光,于是慢慢收敛了气焰,别开鹤溪山的手,不轻不重踩在了乞儿胸口。
阿五前天深夜撞见王道阳围剿谢城,回去后便被吓得高烧不退。寒冬腊月,既没有钱买药,也没力气讨饭,一场小小的风寒差点要了他的命,今日或许是回光返照,他稍微有了点精神,便想在酒楼门前碰碰运气,遇上好心人丢口馒头馕饼的,他贱命一条,也就能够活下去了。
谁知口粮没等来,等来了阎罗王。
踩他的人背着光,一时看不清楚全貌,胸前施加的压力算不上沉重,但他被打昏了头,疼得哼哼唧唧,求饶都求不利索。
模模糊糊的光影下,他看到锦绣衣衫的少年弯下腰,离近了,透过面具,一双似曾相识、曾在噩梦中出现过的眼睛,正幽幽打量着他。
阿五心头咯噔一下呆愣住,张着嘴巴忘了呼痛。
“饿急了吧,想吃糕吗?”谢城压低嗓音逗他。
……如果说单瞧眼神还认不出来,再听少年独一无二的声音,纵使傻子也知道他是谁了,阿五的瞳孔瞬间缩成针状,刚刚还天不怕地不怕的小子,当下不要命地挣扎怪叫起来。
谢城烫着般收回脚:“干什么,疯了吗!”
阿五更想问他要干什么,为什么阴魂不散,难不成自己真到了命不久矣的地步,所以阎王爷三番两次派你来催死了吗!
他指着谢城“你你你”了半天,围观的人越来越多,窃窃私议传到鹤溪山耳朵里,他唯恐节外生枝,飞快拉了谢城一把,低语:“走。”
出门并非为了闲玩,他们本有正事在身。
谢骧生前有一位忘年交,姓李,也在县衙当差,干了几十年的狱吏,据衙门的人所说,腊月二十以前,谢骧都与他过从甚密。
二人一个在镇子上负责街巷巡查、追捕要犯,一个在离镇子十几里远的祭庆山中负责清扫法场、看守刑狱,两个人八竿子打不着的差事,却日日都要碰面喝酒,促膝长谈。
直到腊月二十一当晚,有人说看到他们在酒馆里大吵了一架,姓李的指着谢骧鼻子骂他找死,偏要招惹不该招惹的东西,自己一把年纪,还没活够,不肯再跟他一起犯险。
随后掀了桌子,愤然离去。
然而竖日深夜,谢家满门便惨遭屠杀。
自此后,老李夫妻俩便闭门不出,凡叫门者一概不应,邻居阿婆不放心,屡次贴着墙根喊李家媳妇儿的名字,不仅无人应答,最后一次,还从墙那头听到了一阵幽幽怨怨的尖细哭声,吓得阿婆心惊肉跳,再也不敢胡乱唤人。
谢城敢断定,这个姓李的人家,必定知道、或看到了一些案发时的内情,才会从此噤若寒蝉,行为反常。
他扫了眼乌泱泱的人群,撇嘴:“哼,便宜他了。”
“快走吧。”鹤溪山戴上兜帽,伸手拨开人流,把他护在怀里挤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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