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她想让我开心吗？

许骏彦周六晚上没睡好。

        晚上十二点，灯已经关了，窗帘把路灯和月亮阻隔得干净。他躺在床上，双眼微睁，好像听到有人在耳边笑着说：“小屁孩。”

        赵倩的嘴巴很好看，圆润而不厚重，唇珠小巧，嘴角上扬，像猫。许骏彦记得她有虎牙，笑起来的时候嘴唇咧开，珠白的虎牙藏在嫩红之后，很容易视线上瘾。

        许骏彦承认，他就是对嘴长得好看的人天生无抵抗力。

        他又想起来，下午赵倩走后，许妈妈问他：“新老师怎么样？”

        他装出一副不耐烦的样子：“还行吧，说得过去。”他徒生一股做贼心虚的感觉，明明他什么都没做。

        许妈妈：“周日小赵老师还会过来。”

        许骏彦扯了扯嘴角，看着地面，歪头揉了两下自己的毛寸脑袋，躲开许妈妈的视线才敢笑得放肆。他心想：妈，感谢有你。

        此刻躺在床上，他也没发现自己一直在傻笑。说实话，他分不清是因为学校太无聊了还是真的很上头，也不想分清楚。之前谈过的女友一般只能持续几周，相比较于懵懂的喜欢，更像是合约排解压力烦闷的饭搭子，许骏彦的喜欢来得快去得快，像工厂流水线生产出来的罐头，全是范式，没有例外。

        但赵倩会把工厂砸了。虽然他还没意识到。

        从这周起，每周末赵倩都会来许家上课。上了几周，她回过味来，许妈妈好像是把自己当成纪律监察员或是托管保姆，非常放心地把许骏彦交给自己，然后出门去过自己的快乐周末。

        赵倩好不羡慕，暗自发誓，如果以后有了孩子，她也要像许妈妈学习：周末就是用来快乐的，不能被工作和孩子牵扯太多。

        虽然她工作也挺开心。

        又是一周周六。

        许骏彦一只手撑着下巴，一只手转笔，手骨节分明，笔在食指指尖弹一下，又转到中指和无名指缝隙里，他斜着眼看桌上的题：“赵倩。”

        赵倩嘴里含着半块西瓜：“干嘛？”

        许骏彦笑：“怎么不让我叫你赵老师了？”

        赵倩：“……”其实她是没反应过来，让小孩钻了个空子。她白了许骏彦一眼。

        不叫就不叫吧，每次都掰扯这点形式上的事，他不累她累。

        许骏彦不转笔了，直起身来拿笔点了点题：“这题我不会做。”

        赵倩伸手想把题拿到自己面前，但许骏彦一只手摁着卷子，好像没意识到似的不撒手，她也没多想，探头去看题。

        于是许骏彦不用侧身，只低头就能看见赵倩毛茸茸的脑袋，她烫了头发，小卷乖巧地拨在耳后。他想问问赵倩用的是什么洗发水，有小苍兰和梧桐的味道。

        “这题你不会做？”赵倩觉得许骏彦学习态度不端正，这题明明很基础。

        “你用的什么洗发水？”

        ……果然学习态度不端正。

        赵倩无语，一半无奈一半好笑：“许骏彦。”

        许骏彦像只金毛：“哎我在呢。”

        赵倩：“你妈付我钱是让我上课来的，不是相亲来的。”

        赵倩就看见许骏彦耳朵红了。她笑，这才想起来这孩子果然还是小孩，说两句话还会脸红。她想，逗小孩真好玩。随后暗骂：真不道德。

        许骏彦低声说：“不是，我没有。”他不得不承认自己心跳很快，半是被揭穿的羞，半是喜，他也不知道喜从哪儿来。

        赵倩：“你成年了吗？”

        许骏彦脸快滴出血了。

        赵倩：“没成年就好好学习，别想别的，想也没用。”

        许骏彦感觉到自己的脸在一点一点变凉。像是后脑勺挨了一拳，眼角和嘴角一齐耷拉下来，他脑子里循环滚动一个念头：她在拒绝。

        他抿着嘴，提笔低头写题。

        赵倩压根没意识到小孩刚刚经历的冰火之旅，还在心想：嗯，现在学习态度不错。

        周日赵倩再来的时候，许骏彦看上去规矩很多，他几乎没看赵倩，低着头坐在书桌前，像被人欺负了一通，蔫了吧唧的：“赵老师好。”

        赵倩挑眉，这孩子吃错药了？

        “怎么叫我赵老师了？”

        许骏彦噎住了。他想不通，你让我别想别的，我想了一晚上，下定决心要保持距离了，结果你问我为什么叫你赵老师？你不知道为什么？

        赵倩真不知道。

        许骏彦盯着赵倩看了三秒，一脸沮丧地回头盯地板，没说话。

        赵倩一头雾水。

        于是这节课上得格外顺利，许骏彦像是换了个人，不插科打诨，不抱怨题多，安分得让赵倩很不习惯。

        下课后，赵倩一边收拾东西一边问：“今天你不开心吗？”

        许骏彦：“……”

        你想让我开心吗？你关心我开不开心干什么？

        他手机嗡嗡两声，是许妈妈发来的消息。许骏彦看了一眼，直接把手机屏幕亮给赵倩。

        [许妈妈：妈今晚和朋友聚一聚，你自己吃饭吧。问问小赵老师，最好一起吃，你请客，回来我报销。]

        赵倩：“……你真不拿我当外人。”

        她有点犹豫，许骏彦今天明显心情不好，再拒绝他会不会有点残忍？她看着许骏彦，他面无表情。

        赵倩犹豫着说：“好吧，你想吃什么，我请你。”

        许骏彦：“我想喝酒。”

        赵倩：“？”

        许骏彦是真没想到，赵倩拉着他去便利店买了两罐奶啤，直奔麻辣烫店坐下。看她轻车熟路的样子，估计在这里吃过不下百次。

        赵倩拆开筷子塑料包装，轻轻往两边一扯，木筷分开得干净利落：“我心情不好就会来吃麻辣烫，汤底就是我幸福的源泉。”

        许骏彦：“那你的幸福挺辣的。”

        他拿过奶啤，面无表情单手把易拉罐撬开。赵倩挑眉，小孩还挺帅。她也学许骏彦，食指挑着易拉罐铁舌，另外几根指头固定罐体，但就是撬不开，还把食指勒得怪疼。赵倩的嘴抿成一条线，就像力度可以从脸上传导到指尖似的。

        许骏彦没忍住，笑了。

        赵倩白他一眼，好歹小孩是笑了，挺好，如果不是在嘲笑她就更好了。

        “我来吧。”许骏彦一副无奈又得瑟的样子，把易拉罐打开，递给赵倩。他想，自己可真完蛋，她又不是打不开。

        “哟，还挺帅。”赵倩接过易拉罐，仰头灌了一口。

        许骏彦：……

        他耳朵又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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