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四百四十七章卑微的愿望

泽林让葛雷拉特靠在自己身上，在城墙上找到了一处空荡荡的塔楼，两人迅速躲了进去，砰地一声将布满灰尘的门板摔进门框里，同时将刺耳的尖啸声挡在外面。

        不需要葛雷拉特再给泽林什么解释，他已经看到了敌人。一只体型接近三米的石雕忽然动了起来。泽林本以为这不过是用来装饰城墙的雕塑，就像洛斯里克上方城区随处可见的贤者与祭祀雕像一样，结果石像鬼忽然出现的时候打了狩魔猎人一个措手不及。还好葛雷拉特知道这些石像鬼，他提前发出了警告，让他们不至于一头撞进石像鬼的怀里。

        葛雷拉特正坐在地上扶着自己的腿，把腿部掰开。他的小腿已经扭成了一个奇怪的角度。之前已经摔断了，而逃离石像鬼的时候又碰到了城墙上的碎石，如果没有什么其他的办法，泽林相信他的腿已经彻底完了。

        这座塔楼像是过去城墙上的士兵们驻守的营房，墙壁上挂着几面盾牌，盾牌上的纹饰已经随着时间变得暗淡褪色。墙角边的武器架上仍然插放着几柄锈迹斑斑的长斧，而在桌面上，陶瓷杯盘还是进餐时的模样，能看得出来，守卫在这里的士兵似乎本打算享用食物，但突发的情况令他们连配备的武器装备都没有拿全就跑了出去。而在房间最里面，有一具巨大的尸体，是一名骑士，但这名骑士的装束却显得很奇怪——宽大的盔甲后面装饰着一对与盔甲大小极为不协调的羽翼。

        “它们……它们走了吗？”葛雷拉特低声问道。

        泽林贴在门板上，眼睛透过木板间的缝隙向外望去，然后对小偷做了个安静的手势。

        外面的石像鬼仍未离开。如果仅仅是一只石像鬼，泽林还能对付的过来，但当三只石像鬼同时出现在狭窄的城墙上时，留下来与它们战斗绝对是一种愚不可及的选择，更别说旁边就是深不可测的云层，战斗的空间狭窄而且随时有可能摔下去。狩魔猎人很乐意用摔落的办法来解决敌人，而不是让自己处于这样的危险。

        外面又传来了一阵震耳欲聋的咆哮声，塔楼顶部的灰尘随着声响沙沙落下。泽林离开门板，跳到窗户下的桌子上，借助着桌子的高度让自己透过塔楼石窗向外望去。只见一头飞龙咆哮着，扑落到大书库的顶端。飞龙口的火焰喷涌而出，扫过城墙，泽林看到十多个燃烧的火团从城墙上摔了下去，消失在鳞次栉比的塔楼间。

        “这里真是糟糕。”泽林揉了揉鼻尖，转头看向坐在后面的葛雷拉特。“你是怎么想起要到这种地方来找战利品的？”

        “越封闭的地方就有越多的好东西。”葛雷拉特重重的咳嗽了几声，摆了摆手挥开落到面前的尘灰。“而且我已经去过幽邃教堂和伊鲁席尔，都能活着把一堆东西带回来。啊，对，你可能不知道，我现在到了传火祭祀场里，为灰烬和里面的大人物们服务。你能相信吗？传火祭祀场，我居然能有幸进入那里，还能见到那些神秘的火焰。但我之前找到的东西都不怎么样，灰烬大人也很少从我这里买东西，所以我才想着到大书库里来，我过去听人说，洛斯里克最好的东西都放在大书库和靠近国王庭院的地方。”

        “你太冒险了，葛雷拉特。”泽林用一个小木箱挡住了石窗，小心翼翼的避开桌子上的盆碗，尽量不要碰到它们发出多余的声响。他不知道石像鬼是如何发现敌人的，只能尽量避免再次惊扰到它们。这些石像鬼的数量太多了，更不要说视线可及的范围内，那些端坐在城墙边缘一动不动的石像鬼雕塑。如果这些雕塑同时活过来并且向一个方向进攻，仅凭几个入侵者根本挡不住它们。“费迪南德骑士怎么样了？”

        狩魔猎人还记得那位信奉太阳的骑士，他刚来到的时候，接受了他不少帮助。

        葛雷拉特低着头，沉默了一会。

        “他死了，在变成活尸前自杀了。”

        不是最好的答案，却也不是多么出乎意料的答案。

        “那座村落怎么样了？”

        “怎么样？还能怎么样，都变成活尸了，不过还好，灰烬大人让所有人都乖乖的躺回了墓地里。而且骑士他的那锅原素汤还帮上了灰烬大人一个帮。”小偷很平静的说道，也许在见识过那么多的死亡后，这已经很难再让人感到伤心了。“不过那个村子已经消失，这样也好，至少洛斯里克里的脏东西不会跑出去了。倒是你，你怎么也到这里来了？”

        “我到了传火祭祀场，有人告诉我说，你已经离开祭祀场好长一段时间了，还没有回去，所以我来找你。你有没有在这里见过一个叫希里斯的暗月之剑骑士？我一直在找她，但找不到她的线索和下落。”

        葛雷拉特想了一会，很确定的摇了摇头。

        “我几乎去过这里所有的地方，除了最上方，应该是二王子殿下居住的大教堂，我没有见过什么暗月之剑。倒是有个披着红头巾的大哥，他路过的时候帮我引开了几个活尸，真是个好人啊。而且你来的真是时候。”

        葛雷拉特长长的吁出口气。“正好，我们可以一起把这件事搞定，我们能把这里最值钱的装备弄回去。你知道猎龙铠甲吗？我听说那是能对付飞龙的英雄才有资格穿戴的盔甲，我听说有一件这样的盔甲就存放在大书库附近，我们可以进去找到它，对了，我之前和一名法师一起来这里，我也拜托他帮我留意了。你有没有见到他？叫欧贝克，是彼得海姆来的魔法大师。”

        “你一定是疯了。”泽林对葛雷拉特坚决的挥了下手，这绝对不行。“你也看到了，石像鬼、龙、发疯的骑士，活尸士兵，异端和深渊，还有天上飘着的不知道是什么东西的生物，还好它们暂时没有袭击我们。我们必须尽快离开，这里坚持不了多久，洛斯里克城已经塌陷了，这里过不了多久也会塌陷，我还有一个旗帜能召唤搬运工，把我们从这里弄出去。我遇到你说的那名法师了，我不知道他有没有办法离开，或者他愿意不愿走，不过我不想继续在这里多待一秒。”

        “等等，等等，我们已经走到这里来了，还躲开了那么多麻烦，而且你有两把剑，也知道该如何使用它们。我们一起行动肯定能成功，宝藏就在眼前等着我们。”见泽林要站起身离开，葛雷拉特连忙挥了挥手，他想要跟着站起身，但摔断的腿又让他重新坐了回去。

        “看看你现在，你根本不可能正常走路，更别说去找什么宝藏，你只会把自己的命丢在这里。”泽林摊开手。“等一会，等我确定那些石像鬼不会再出现后，我就召唤搬运工。你到底是了什么邪，非要去找什么宝藏？”

        “就当是我求你了，就只有这一次，找到那套猎龙盔甲我们马上就走。”葛雷拉特挥着手，恳求道。“那里距离我们这里很近，用不了多长时间就能走到了。我对洛斯里克城很熟悉，我知道路，这里就像我家的后花园一样。”

        “后花园里可不会有一条龙，也不会有石像鬼，你家里的仆人也不会想方设法的要杀了你。”泽林摇摇头“我曾有几个朋友，他们也和你一样，为了一堆大山里的宝藏，差点把所有人都害死，你现在真的不能再去找什么宝藏了，回传火祭祀场去吧，有人很担心你，而且你的朋友帕奇来找你，但也失踪了。”

        祭祀场还算安全，等他把葛雷拉特送回祭祀场里去，剩下的事情就不需要再担心。最后，只剩下希里斯，狩魔猎人不知道希里斯究竟遭遇了什么，去了什么地方，如果在这里他还没找到线索的话，恐怕就只能到附近的法兰要塞和卡萨斯地下墓穴去一趟了。

        葛雷拉特望着自己被摔断的腿，低下头，像是被抽走了全身的力气。“我知道，我知道，我已经做不了这些事情了。但……我只是，我自己不想到死都是个卑微的过街老鼠啊……”

        泽林望着葛雷拉特伤心的脸色。

        他明白了为什么葛雷拉特坚持要继续留下来，不是什么贪财，也不是像索林的龙症那样。

        一个小偷，在到传火祭祀场前，泽林就认识葛雷拉特了。和传火祭祀场里的人们比起来，一个小偷的身份显然显得有些过于卑微。也许他曾经想要做点其他的事情，继续当初费迪南德骑士打算介绍他到洛斯里克去当一名卫兵一样，不过火焰熄灭打乱了所有计划，直到他现在能依靠自己的能力为这个世界的延续做贡献。

        和出人头地的梦想比起来，性命是否是那么重要呢？

        也许不是那么重要。

        泽林走过去，拍了拍葛雷拉特的肩膀。“别伤心，我们只是暂时离开，而且你说猎龙盔甲，我知道有一个地方，那里有许多有名的战士，我和那里最强大的战士有些交情，也许能送你到那里去，找一些和猎龙盔甲一样好的装备，这样说不定，等到灰烬击败那两名洛斯里克王子的时候，是穿着你为它找到的盔甲呢。”

        “你知道那种地方？”葛雷拉特抬起头，难以置信的反问道。“你不会是在骗我吧？”

        “我基本上不骗人。”泽林拉着小偷的胳膊，让他站起来。“好了，我们该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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