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四百二十二章奉献仪式

刺鼻的浓烟令泽林忍不住咳嗽起来。

        他弯着腰，取出身后的水袋，在一块布上浇水然后捂住鼻子。浓烟太多，火焰引燃尸体，又被地上的水扑灭，最后只剩下烟雾，这几乎挡住了视线，但烟雾后跳跃的火光却让他没办法喝下猫魔药，火光在提供光亮前会闪瞎他的眼。

        咳嗽着，泽林摸着墙边，按照记忆的路线寻找那条出去的路。他还记得海泽尔说过，今天是她最后一次奉献，完成之后，就能得到罗萨莉亚女神的恩赐。克林姆忒似乎知道这位罗萨莉亚女神的来历，好像她曾经的确可以给予人赐福，但泽林相信这绝不是真正的赐福。

        “咳咳……该死的。”泽林越过横在面前的尸骸，烟雾里有毒，他不能在这里待太长时间。狩魔猎人的身体可以抵抗毒药，适应毒素，但不代表他可以在没有空气的情况下活下去。他喝下一瓶杀人鲸魔药，屏住呼吸。压低脑袋沿着墙壁摸过去。房间周围耸立着许多雕像，是一个个穿着长袍，低头沉思的圣职者，像是正俯视着大厅内发生的一切。借助着火光，泽林能看到，雕塑的长袍与他在伊鲁席尔见到的青教会圣职者一模一样，但这些雕塑就像伊鲁席尔的圣职者一样，当灾难在他们眼前发生时，他们束手无策。

        这时，泽林忽然发现，自己好像犯了个错误。这不是某处地下洞窟，这似乎是一座巨大的环形房间，顶部被他当做树根的，其实是一段段吊在房顶上旗帜。在房间最间，坐落着一个差不多有五米的巨大棺椁。

        烟雾弥漫，但这时，泽林想到了一件事。

        在第一次来到幽邃教堂的时候，他带着伊玛主祭的求救信，想要见到麦克唐纳大主教和路易斯大主教，希望他们可以派遣教堂骑士前往洛斯里克，协助主祭平息两位王子发起的政变，令传火得以延续。那时，他被告知，两位大主教正在进行某种仪式。那时他看到了通往仪式场地的道路。再联想到后来埃尔德里奇被唤醒，冲出占据幽邃教堂并冲往伊鲁席尔的事情，狩魔猎人最终得出了一个结论。

        这根本不是什么克林姆忒的地下密室，这就是埋葬着埃尔德里奇棺木的大厅！

        克林姆忒可能是在麦克唐纳与路易斯大主教投向埃尔德里奇，背叛青教会前，就已经注意到埃尔德里奇通过食人来增强自身力量的方式。所以才会有这样一个密道，直接通往埃尔德里奇的封印地。而这里的尸体显然是在唤醒埃尔德里奇后，选择留下看守棺木的路易斯大主教与追随他的主教群，它们之前被希里斯、安里和霍拉斯联手击败了。

        他不一定非要通过那条密道离开。

        棺木大厅外的通道内浓烟滚滚，一个人影冲出烟雾。和尸体燃烧的毒烟比起来，幽邃教堂大厅里弥漫的那股恶臭反倒不是那么难以忍受。泽林踉踉跄跄的走出来，坐到走廊拐角后，躲开源源不断冒出的烟雾，深深的吸了口气，长叹一声。相对新鲜的空气涌入肺，令他的嗡嗡作响的脑袋稍稍冷静下来。

        “真倒霉……这可不是什么热情的欢迎。”泽林捂着胸口重重的咳嗽几声，喘了几口气，恢复过来后，他慢慢站起身。这可和他在来到洛斯里克之前的预想不太一样。他以为在埃尔德里奇和沙力万死后，已经没有什么人能够阻止葛温德琳重掌权力，来让火焰传承下去，世界恢复到火焰兴盛时的模样。但现在看来，葛温德琳的计划遇到了一些麻烦，祂所唤醒的灰烬没有像预期的那样，猎杀薪王并完成传火。

        但不管是什么地方出了差错，他必须警告海泽尔。

        盔甲摩擦地面的声音回荡在死寂的幽邃教堂内。泽林抬起头，看到一名教堂骑士正朝他走来。骑士举着盾，钉头锤举在身边，摆出进攻的姿势。狩魔猎人抽出乌木刃，但随后，更多的金属摩擦声出现在耳边。

        一个，两个……

        活尸化的教堂骑士一个接一个的走过回廊的转角，这些教堂的精锐战士仍然保留着部分生前的战斗记忆，它们曾保卫着这里，而棺椁大厅里的战斗惊扰了它们，骑士们排成队列缓步向狩魔猎人逼近，步伐整齐。

        泽林叹了口气。

        幽邃教堂顶端的罗萨莉亚寝室，海泽尔换上了一身干净利落的骑装，为了方便行动，宽松的裙摆被裁到大腿上方，而下面是一条贴身的灰色长裤。腰间捆着一圈皮革裙摆，裙摆下是一对护膝以及黄色的绑腿。仿佛是因为这场仪式，海泽尔难得穿戴上淡黄色的斜披风，棕皮护手有些紧张的握了握手的祭品与手镐，她深吸了口气，将武器放在腰间的别扣，抬起头望向侧卧在床台上的罗萨莉亚女神。

        “别紧张，海泽尔，有时候你越紧张，越容易将事情搞砸，放轻松。”龙裔对海泽尔说道，望着海泽尔看过来的眼睛，她露出一个温和的微笑，这对龙裔来说实在难得。“我曾经到一个地方去，接受承认身份的仪式，在我推开那扇门之前，我紧张的恨不得扭头就走，把这一切都抛在脑后。结果最后发现，那个仪式只是他们围绕在我身边，和我说几句话，虽然他们的声音很响亮，吓了我一跳，但实际上却很快很简单。”

        “承认身份？”海泽尔像是被吓了一跳的挥了挥手。“夫人，您，您是哪个王国的贵族骑士吗？”

        “贵族？我像吗？”格奈娅眼闪过一丝喜意，特别是在想到自己在某些方面有可能不比法兰茜丝卡差的时候，这份喜意更浓了。

        “她怎么可能是贵族，她更像是村落里砍柴洗衣的年轻女人，刚离开自己的家乡就像扮出一幅成熟稳重的模样，表面上像是高贵有礼，但实际上却改变不了什么。”两手抱胸靠在墙边的李奥纳德哼了一声，压低的帽檐挡住了他的脸。“别在意她的话，你已经进行过四次仪式了，海泽尔，就像过去一样，将舌头放在女神的身前，等舌头被吸收后，你就可以得到想要的恩赐了。等你得到恩赐后，再紧张兴奋吧，女神还没答应给予你恩赐。你应该对女神保持敬畏和虔诚，而不是仅仅将女神和她的恩赐当做交易的货品。”

        龙裔的嘴角抽了抽。

        这个男人在海泽尔进行仪式前赶了回来，格奈娅感觉他赶回来是特意来观看海泽尔最后一次奉献仪式的。不过李奥纳德只是说，他正好碰巧赶上了而已，若不是运气好刚刚到洛斯里克边缘废墟便收集到一些还没有坏掉的日用品，他不可能这么早回来。如果是这样的话，再加上克林姆忒大主教依然行踪不明，估计这场对海泽尔而言最重要的仪式就只会有龙裔一个参加者了。

        “我知道，我知道，李奥纳德，你太严肃了。”海泽尔摆了摆手，在脸上比划了个鬼脸，想缓和一下气氛。“女神肯定也不希望她的信徒整天一副冷板的模样，她是那么伟大，能赐予我们这样的奇迹。她要会向我们开口，那一定是这世上最温柔的声音。可惜，泽林不在，他去什么地方了？我真的有些担心，他不会被不死人诅咒缠上了吧……”

        “别担心，诅咒遇到这家伙要绕着走，他可是对付诅咒的专家。”龙裔摆了摆手，趁海泽尔不注意的时候狠狠的瞪了眼李奥纳德。“等你仪式结束，我就亲自去找他，然后把他带到你面前来向你道歉。”

        “他可能还有更重要的事情，等仪式结束后我们都可以帮忙……这是什么声音？”

        “哦……我想应该是泽林要找我有什么事情。”龙裔有些困惑的在口袋里翻找着，最终，她取出一枚半透明的玻璃状物体，玻璃正散发着微光，时隐时现。“这真奇怪……你继续，我在门口看着。”

        “嗯，哦，好的。”

        海泽尔转过身，面对着罗萨莉亚女神的床台，她拍了拍衣服，捋平衣服上的皱褶，向女神走去。

        龙裔一边看着海泽尔，一边走向寝室门口。她有些奇怪，为什么这时候千里镜会亮起，过去只有法兰茜丝卡通过这个与她取得联络，而自从她对狩魔猎人的世界有所了解后，她们之间基本上就没有什么联系了。

        用力晃了晃手里的千里镜，一团光亮照耀到她身边的地面上，渐渐勾勒出狩魔猎人模糊不堪的身影。

        “泽林……？”格奈娅有些困惑的挑起眉毛。“你这是怎么回事？你去哪里了？海泽尔的奉献仪式开始了，你快点回来！”

        “不……你必须……她……”泽林的声音时断时续，就像他那不停晃动的投影一样。“不要让它……让那条舌头被奉献……”

        “什么？”龙裔往前走了一步。“你再说一遍，停止什么？我听不清。”

        “停止……停止仪式。”嘶哑的噪音伴随着金属碰撞声，但紧接着，格奈娅就无暇将她满脑子的问题问出来，她听到了一阵尖叫。

        是海泽尔的尖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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