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8章 魏吴各自应对中

　　经过长安城一战，司马懿已经逐渐取代了陈群，彻底地成为了颍川一系的代言人。
　　是的，所有事物都是对立而统一的，即便是在颍川系的内部，也是存在着合作与竞争的。这也是颍川系能够始终保持活力，在曹魏的朝堂上始终保持长青的关键所在。
　　原本靠着“九品中正制”而成为颍川一系话事人的陈群，随着战事的频繁，军队作用的凸显，也是不得不将话事人的位置让给了派系中唯一一个掌握着兵权的司马懿。
　　这也是这场会议中，由陈群打头阵的原因。
　　眼见着陈群手中的牌已经用尽，司马懿当即出班，答道：“陛下容禀。”
　　“太尉请讲。”曹叡当即也是看向了司马懿道。
　　“此事说难也难，说简单也简单。”司马懿也不客气，当即替曹叡分析起了情况：“只要蜀汉不想与天下世家为敌，此纸，他们便留不住。”
　　“太尉之意是？”曹叡若有所思地问道。
　　“然也。”司马懿点点头，道：“此事要解决，其关键不在朝堂而在民间。只要天下共讨，蜀汉势必要有所让步。若是蜀汉交出制纸之法自然是最好，即便不能，也势必其供应足够之纸张。如此，我军亦可得知足够纸张也。故，微臣建议，以颍川一系，号召天下世家，共同入蜀，商议此事。”
　　司马懿的意思很明白：纸张的产量咱暂时搞不定，但咱却可以从蜀国搞定这个产粮问题。
　　魏国朝廷去要，蜀汉肯定是不能给的。
　　但若是民间的力量，尤其是联合上吴国甚至是蜀国内部的世家一起给蜀汉朝廷施压，只要蜀汉不想被天下围攻，势必就要进行妥协和让步。
　　提供足够的纸张几乎是必然的事情。
　　应该说，司马懿的确是抓住了重点。借着天下门阀世家的力量去逼迫蜀汉，的确也算是一招高招，更妙的是，这样的借力，还不会遭到世家门阀的反对。
　　无他，在司马懿的计划中，世家门阀也是受益者。
　　很简单的道理，既然纸张是世家门阀们要来的，那势必还掌握在各个世家的手里。
　　朝廷想要，可以啊，得加钱......
　　至于加多少，那还不是世家门阀们说了算？
　　如此算来，蜀汉赚不赚他们不知道，但门阀世家们肯定是要赚的。
　　在场的人，都不是傻子，自然明白司马懿话语之中的深意。
　　也因此，在司马懿的话音落下，朝堂之内，瞬间一片的欢声笑语。
　　曹叡自然也明白司马懿的想法，可是身为大魏的皇帝，他能怎么办？
　　否定掉司马懿的想法然后亲自跟蜀国去谈判？
　　还是把司马家或是颍川系踢出去，让自家曹家来代表门阀世家？
　　想想还是算了吧！现在还不是翻脸的时候。
　　当即，曹叡也是换上了一副笑脸，高兴地说道：“太尉此言有理也！”
　　一边说着，曹叡的目光也是看向了一旁的陈群，道：“司空，寡人记得颍川陈氏，交友极为广泛，政务又是爱卿主管，便由爱卿之陈氏领头，爱卿以为如何？”
　　话音落下，一众大臣的目光几乎是齐刷刷地便向陈群看了过去。
　　所有人都明白，这新纸生意可谓是无本万利的存在，谁能成为这领头的家族，也势必分走最大的一块饼。不用说，这对于家族的发展，势必有着重大的意义。
　　而作为此议案的提出者，司马氏应该是这领头人的不二之选才是。
　　退一万步而言，即便是曹叡想要拿下这块大饼，也该是退出曹家或者是夏侯氏才对。
　　众人甚至都已经想好了要如何反对曹氏和夏侯氏的领头了，却没想到曹叡将颍川系陈氏给推了出来，这着实是打了众人一个措手不及。
　　当然，曹叡给出的理由很是不充分。
　　交友广泛？哪个世家与其他的世家不是有着错综复杂、千丝万缕的关系？所谓广泛，在顶级的家族之中，根本算不得什么特制。
　　至于主管政务，那就更不用说了。
　　司马懿早就说了，此事想要通过朝廷是解决不了的额，只能靠民间力量。
　　这样一来，陈群这个主管政务的司空，反而有着反作用也说不定。
　　可，即便是曹叡给出的两个理由既不必要也不充分，可众人却没有一个反对的。
　　毕竟，那是颍川系内部的事情，一个曾经的话事人和一个现在的话事人，即便是要站边，也要等颍川系内部的人站完了再说。
　　于是，众人的目光随即也是在司马懿与陈群二人的身上来回逡巡了起来。
　　不得不说，曹叡这一手玩的是真漂亮。
　　他很清楚，曹氏和夏侯氏都当不得这个领头人。朝内的世家们也不会答应让自己的人彻底掌控纸张生意。
　　于是，曹叡干脆就将这块肥肉交出去。
　　当然，曹叡也不是简单的交出去。而是将这块肥肉变成一个诱饵，诱导一个旧的王去挑战新的王，从而让朝廷之内最大的派系颍川派内部产生矛盾。
　　矛盾的种子一旦种下，迟早都会生根发芽。
　　而一旦颍川系被成功分裂，整个魏国朝堂也就彻底被盘活了。
　　当然，在场的人精们也很快在逡巡之中，明白了曹叡的用意。
　　同样身为老狐狸的司马懿和陈群，也自然明白曹叡的想法。
　　可知道又怎样，这就是阳谋。
　　你陈群也好，司马懿也罢，面对这么大的利益诱惑，即便不想争也得争，不争，你就没法跟你的家族交代，也没法跟那些附庸的家族们交代。
　　而争，就势必有胜负。
　　胜了，自然是皆大欢喜；可那败了的一方，就势必心存怨念。
　　倒不是说司马懿和陈群两人会心存怨念，而是认为自家利益受损的家族中其他人，甚至是hi附庸在两个家族身上的其他小家族们，会心生怨恨起来。
　　不仅仅怨恨对面的家族，甚至还会怨恨自家的家主，为何没能赢下这次的竞争。
　　曹叡到底还是那个能力排众议，带着兵马就去长安救援的曹叡，虽然后期荒淫了些，但智力却一点不比他的爷爷差。
　　只可惜，曹叡足够的精明，他的对手也不差。
　　尤其是司马懿，那可是能够装孙子装到口歪眼斜的地步的。
　　就这点小小的考验、小小的利益，司马懿根本就不屑一顾。
　　当即，那边的陈群还在考虑着要如何跟自己这位老友交代呢，这边的司马懿已经出了声：“陛下英明，陈司空正是最佳人选。”
　　话音落，一众的目光再度齐刷刷地看向了司马懿。
　　不仅仅是在场的诸世家的大佬们，就连曹叡自己也颇感到了些震惊。
　　这么大的利益，司马懿说让就给让了？
　　虽说这是自己的决定，但你身为太尉，又才取得了长安保卫战的胜利，正是风头正盛的时候，你好歹也要争一争吧？
　　可偏偏，司马懿二话不说就将这巨大的利益送给了陈家，就仿佛这巨大的利益后有着什么巨坑一般。
　　这也不仅让曹叡刚刚挥出的一拳打在了棉花上，更让曹叡接下来的准化为了乌有。
　　无他，在曹叡原先的设计中，在陈家与司马家进行对抗的最后，曹叡将主动出击，将整件事情拆分成两半，让两家各得其利，却又各不满足。
　　显然，曹叡的这个设计，依旧是无法破解的阳谋。
　　而这，才是曹叡这番话语的全部目的。
　　只可惜啊，曹叡的机关算尽，在司马懿的龟缩战术之下，却是几乎毫无办法。
　　眼见着司马懿轻巧化解了自己的阳谋，曹叡的心中也是无奈一叹。
　　只能说，曹叡对司马懿龟的属性还是理解不够啊！
　　而随着司马懿不动声色地退出，联络世家逼迫蜀汉的重任也自然而然地落到了陈群所在的陈氏家族的头上了。
　　可惜的是，蜀汉早已经决定大量对外出售纸张，而曹魏的这番谋划，不仅没有为难到蜀汉，甚至某种程度上，还为蜀汉的经济战起到了推波助澜的作用。
　　当然，不管怎样，亏的只有曹魏朝堂，苦的只是曹魏的百姓，世家门阀却怎么也不会亏。
　　也就在曹魏对蜀汉的纸张问题做出了决断的同时，东吴的孙权也是接到了来自成都的奏报。
　　相较于有精明而有自知之明的曹魏，东吴鼠辈再次秀起了节操的下限。
　　倒不是孙权看不出这纸张给政务带来的好处，只是，孙权却是直接派遣了使者前往蜀汉索要纸张。
　　真真是好大的一张脸。
　　不过，你还真别说，这不仅不是孙权愚蠢的表现，相反，正体现了其精明之处。
　　毕竟，只要蜀汉还想要东吴做盟友，还想要东吴牵制住曹魏东边战线，那蜀汉就不可能因为区区纸张之事跟东吴翻脸。
　　换言之，蜀汉只能乖乖地奉上纸张。
　　当然了，谈判是必不可少的，甚至孙权也准备了一小笔的粮秣作为交换的条件。
　　也仅仅是几乎可以忽略不计的数量。
　　与其说这是在买纸张，不如说这是在掩耳盗铃。
　　只可惜，孙权显然是有些错估了现在的形势。
　　已经与蜀汉几乎没有接壤的东吴，实际上远没有孙权想象中的那般重要。
　　而已经吞并了凉州、陇右乃至于半个关中的蜀汉，其实力也在急剧地攀升着。
　　一句话，蜀汉已经不是那个羸弱的蜀汉了。
　　这一点，从蜀汉派出的与东吴谈判的人员变化也可看出来。
　　原本与东吴接洽的，不是丞相，也是李严这种重要人物，而在永安之战后，与东吴接洽的人就变成了费祎。
　　虽然说费祎也算是丞相心腹吧，但其官职和权力低的可不是一点点。
　　而在丞相于关中班师之后，更是直接将与东吴接洽的权力放给了关兴和张苞，这也是眼见着吴军被魏军团团围住，汉军却是丝毫不为所动的重要原因。
　　想让关兴去救你吴军？
　　你在想屁吃！
　　只可惜，明晃晃的事实已经送到了孙权的面前，他就是视而不见。
　　当然，或许也不是他看不到，而是孙权不愿承认、不愿相信而已。
　　但不管你信不信，现实都会教你做人。
　　不过，东吴也不是没有聪明人，更不是没人看懂了此时东吴的真实地位。
　　比如陆逊，以及诸葛瑾。
　　他们都十分清楚，蜀汉根本不可能这么轻易地送给东吴纸张。
　　可是，经历过建康一战后，孙权内心的主要矛盾，已经从吴国与魏国之间的领土争端，变成了吴国内部的和谐安宁了。
　　一句话，吴郡世家在建康保卫战中所表现出来的爆发力与号召力已经深深地触动了孙权的神经。
　　因此，在曹魏大军退走而朱桓带着大军回归建康的第一时间，孙权想的就是迁都的问题。
　　是的，虽然吴王孙权称帝的梦乡被曹魏和蜀汉的连番打击给撕成了碎片，但孙权依旧如同历史上那般，开始了向武昌迁都的行程。
　　孙权的目标很明确，他必须离开吴郡世家的掌控。
　　东吴，必须是孙家的东吴，至少，孙家和他孙权，要有绝对的主事之权。
　　而迁都，这看似笨拙的办法，却是最为有效的方案。
　　就如北面的曹魏，为何在曹操离世之前就把自己封成了魏王，并将魏王的治地放在了邺城。
　　为的，不就是脱离颍川一系的掌控吗！
　　不用问，这一举动，无疑是深深地触动着吴郡各个世家门阀的利益的。
　　可偏偏，孙权无论是自身魅力还是政治手腕，比之曹操，都差了不止一点点，曹操将政治中心迁移道河北，尚且困难重重，就更别提孙权了。
　　于是，一场由迁都引起的政治斗争已然在东吴大肆铺展了开来。
　　自然而然的，纸张一事也成为了这个巨大的政治漩涡中的一个事件。
　　于是，诸葛瑾作为孙权的嫡系，必须与孙权的意见保持一致，哪怕诸葛瑾明白孙权的想法和决断是错误的，也必须予以支持；
　　而陆逊的反对，即便是有理有据，也会被视作政治角斗之中的手段，根本不会被采纳。
　　在这怪异的朝堂氛围中，已经没有了所谓的正确和错误。
　　彼此之间只剩下了派系的斗争，你死我活的斗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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