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4章 拖延本就是答案

　　陆逊是真的不想再来一次“白衣渡江”。
　　无他，一场“白衣渡江”，蜀汉失去的是荆州大地和对魏的优势战机，东吴失去的是世道人心，而主导这一切的陆逊，失去的是千百年的名声。
　　这样的胜利，从来不是陆逊想要的。
　　甚至包括令其名声鹊起的夷陵之战，陆逊深知道，那一把火，烧掉的不仅仅是蜀汉数万的精锐，更是吴蜀联盟抗魏的机会。
　　如果有可能，陆逊真不愿意接手这样的烂摊子，胜亦于国无益，败则丧权辱国。
　　可是，身负陆氏之名，很多时候，陆逊根本身不由己。
　　如果自己不去，孙权也会安排其他的将领顶替自己的位置，可那样一来，吴国失去的恐怕就不是抗魏的机会，而是继续存续的机会。
　　于国、于家，陆逊必须顶上这个位置。
　　眼见着蜀国好不容易从泥泞中站起了身，眼看着抗魏的大局好容易又有了一丝的希望，吴国却又要再一次背盟，陆逊的心情自是沉重无比。
　　而唯一能避免吴王再兴背盟之举的，或许只有蜀国也同意自家大王称帝了。
　　陆逊的心中甚至已经暗暗笃定：只要蜀国同意，哪怕也如魏国一般提出了反攻的要求，陆逊势必力劝王上继续与蜀国交好，而进攻魏国，为此，就算是要他再度披挂上阵，陆逊也无怨言。
　　只是，微微一想之后，陆逊却是有些自嘲地一笑。
　　蜀汉怎么可能会同意呢！
　　虽然陆逊并未见过那位蜀汉的丞相，但那光风霁雨的形象却是一直深藏在陆逊的心中。
　　当日那舌战群雄的身影，那天大都督灵前的泣血，还有曹军百万军前的羽扇纶巾，夷陵战败后的力挽狂澜与忍辱负重，早已化作了一缕缕金光投射在陆逊的心头。
　　陆逊深知，若是此时蜀汉依旧被魏军堵在了祁山以南，或许还有一线的可能，可如今蜀汉已经打通祁山，占领陇右五郡，更是兵进凉州。
　　此情此景，似乎又回到了建安二十八年的那个秋日。
　　兴汉就在眼前的情况之下，作为大汉正朔的丞相，他怎么可能会同意吴国裂土而称帝。
　　但，即便明知不可能，陆逊仍是抱着万一的念头，静静地等待着吴王的答复。
　　只可惜，终究，还是没有奇迹出现。
　　“蜀汉方面对此流言倒是云淡风轻，状若未闻，更未与孤提出任何要求。”吴王的话语轻轻落下，却是狠狠地砸在了陆逊的心头。
　　“蜀汉这是何意？”
　　“莫非是要默认了吗？”
　　“何其大事，蜀汉如何能默认了事？”
　　......
　　随着吴王孙权的话语落下，东吴众朝臣也是议论纷纷了起来。
　　“是啊，怎么会默认了事。”陆逊无奈地惨笑一声，默默在心中叹息道：“这可是关于汉家正朔的大事，他怎会漠不关心？”
　　“我王容禀。”眼见着众人猜测纷纷，甚至“默认”的想法居然还占到了大多数，陆逊无奈也只能出声打断了众人不切实际的想法是。
　　“大都督请言之。”孙权也是立即点头道。
　　话音之快，其情之恳切，倒不是孙权有多么看重这位侄女婿，只是，如今东吴能打的帅才也仅剩下了这位侄女婿。不管是东击蜀国还是继续北上，都离不开这位侄女婿。
　　当然，更重要的是，身为吴国的大都督，夷陵一战之后，这位侄女婿羽翼已经丰满，其身后站着的除了吴郡的各个世家之外，甚至还隐隐有着自己兄长留下的势力。
　　即便孙权并不喜欢这个侄女婿，却也必须以礼待之。
　　陆逊自然也不敢托大，赶紧起身抱拳而立，躬身一礼之后，这才答道：“我王，此乃称帝之大事，蜀国自称汉室正朔，势必不可能含糊而过。如此视而不见听而不闻，不碍乎两种情况。”
　　“哪两种情况？”一旁的胡综立即替孙权问道。
　　“其一。”陆逊继续面不改色地说道：“因蜀国丞相诸葛尚在凉州之地，国内诸臣不敢独断，只能一面快报于诸葛丞相，一面装成充耳不闻，将此事暂时压下。”
　　“嗯。”孙权默默点头，道：“那诸葛孔明独揽朝纲，旁人不敢断之，的确有可能。”
　　“那其二呢？”孙权随即接着问道。
　　“其二。”陆逊也截至说道：“拖延本就已经是答案了。若诸葛孔明已经知晓其事，则蜀汉必是在虚与委蛇，以拖延时间，让孔明得以调兵布防。”
　　陆逊的话音落下，现场再度陷入了一片沉默之中。
　　很显然，众人都已经被陆逊简单的话语给说服。当然，与其说是被说服，不如说是被陆逊直接点破了眼前的薄雾。
　　无他，其他人不是想不到这样的可能，只是众人不想面对这样的情况而已。
　　虚与委蛇而后调兵布防，那也就意味着拒绝。
　　若是果真如此，吴蜀之战，几乎就无可避免了。
　　“大都督，这两种可能相去甚远，应对之策也是天差地别，吾等要如何判断，蜀国是第一种还是第二种情况呢？”就在众人皱眉思索着应对之策时，大臣胡综又再度替吴王问道。
　　“很简单。”陆逊随即答道：“只要派出斥候，看永安短时间内是否有蜀军增兵即可。”
　　“晚了！”陆逊话音未落，吴王便已经出言道：“若是等永安出现蜀军增兵，那就晚了！”
　　“这？”陆逊略略一顿，他当然明白等发现蜀军增兵已经有些晚了。
　　但出于不愿背盟的考量，陆逊却还是尽力地尝试劝说道：“禀我王，依末将所见，蜀汉主力皆在北方凉州境内，主力南下，非旬日不可至也。因此，如今永安即便增兵也不过周边杂兵，尚且不足为虑也。”
　　微微摇头，吴王的声音却是渐渐地冷漠了下来：“蜀汉主力尚在北方，我军之兵力何尝不是尚在东南，即便就近调遣荆州军，恐怕也需数日时间。”
　　“我王，荆州要塞之地，不宜轻动也，若是魏国乘机南下，后果不堪设想也。”闻言的徐盛也当即劝说道。
　　“如此，我军更要先下手为强了。”点点头，吴王的眼神也渐渐犀利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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