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1章 置公堂还田百姓,作曲犁抢种田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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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悲的是,几乎所有带上来的奴仆,在知道了马谡贴出的告示之后,几乎没有一个不喊冤的。
这样的情况,虽然有些在意料之外,却也在情理之中。面对唯一的活命的机会,哪怕明知只是一根稻草,谁又会轻易放弃呢?
显然,提出这个方案的马谡也早就对这样的情况有所预料。
你不是喊冤吗?
行,我当堂就来审理!
什么?你被霸占了田亩?
那你自己对自家的田亩一定是记忆犹新吧,那就当堂把你家田地的位置、形貌、附近的水源、树木、房舍,以及距离最近的溪流和道路位置一一说明。
若是真的是被霸占了,一定会极度思念曾经的土地,这些问题不说全都答得丝毫不错,也至少是八九不离十。
马谡当堂就安排亲兵前往所说的位置进行核验,顺带着在周围的百姓的口中打听一番实际的情况。
飞马而去,要不了一个时辰就能真相大白。
什么?你是半路被截来的,本地并无熟人,也无恒产。
没事,既然是半路而来,验传总有吧!这会儿的人口流动管理可比后世严格多了。
什么?验传还被该死的牛氏了?老家还是魏国境内?死无对证?
好好好,这么玩是吧!
没关系!
“吃饭”,你家乡怎么念?
偌大的狄道城总能找到一两个相近的乡音,即便找不到,证明不了你的身份也没关系。
咱可以让百姓来看,有做过恶的,直接排除;没做过恶的,再纳入到第二轮的审理——让那些能确定是被迫为奴的佃户来指认。
这样一通筛选下来,费时间确实是有些费时间,却在最大程度上保证了被迫为奴的百姓的权益。
最重要的是,这一切,都在全城百姓灼灼的目光中进行。
这边还不待出结果呢,百姓的人群之中,便已经有人蠢蠢欲动了起来。
而随着一个多时辰过去,第一个佃户被当庭无罪释放,重新造庶民籍册、归还五亩良田不说,甚至还追加了一亩地作为补偿之后,整个狄道城都沸腾了起来。
围观中的百姓终于还是向大堂迈出了脚步。
几乎一模一样的步骤之后,这次只用了不到半个时辰,原本被巧取豪夺而去的田地便回到了那名百姓的手中。
随着那百姓发疯似的高举着黄色的田契冲出大堂,“青天老爷”的呼声瞬间简直要将头顶的天空给掀翻了开去。
是的,百姓们就是这么的质朴而容易感动,仅仅是将本属于他们的自由和田亩还给了他们,便已经能令他们感恩戴德了。
说实话,对于“青天”二字,马谡是有些愧疚的。
一来,他只是做了一件自认为很正常的事情;
二来,他这么做的目的,可不仅仅是为了狄道和陇西境内的百姓;
三来,马谡所针对的只是牛氏和米氏两族的案情,对于其他的世家的问题,却是不闻不问。
但不管怎样,事实上,马谡还是给狄道城的百姓带来了久违的光明和温暖。
单从这点来说,或许称之为“青天”也没有太多的问题。
或许是因为昨日在李府门前的血腥屠戮,又或许是因为马谡只是针对牛、米两族,虽然城内的各个世家都派出了不少人在大堂外探听虚实,却并未对马谡的行为进行任何的干扰。也更没有对所谓“青天”的传播做出任何的阻碍。
而随着“青天老爷”的传播,越来越多的百姓步入了郡守大堂,开启了述冤之旅。
当然,马谡也是来者不拒,一一核实之后便登记造册存档,然后就安排田亩的划归。
只是,随着人越来越多,不仅是亲兵的人数不够,就连郡守大堂都显得有些逼仄了。
干脆,马谡便将公堂搬到了府门之外的广场之上,用从正在清理府邸的亲兵中调来了两百人充作核实情况之用。
处理“冤情”的摊子也从一个增加到四个、八个,最后甚至到了一十六个。
饶是如此,府门外每个摊子前依旧排起了长龙,排队的百姓甚至把通往郡守府的路都给堵得严严实实。
面对此情此景,马谡的心情却不似刚才那般晴朗了,甚至有些忧心忡忡了起来:仅仅是牛、米两个家族便已经是如此,剩下的家族又好得到哪里去?
“也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马谡在心中轻叹着,目光却是落在了那堆已经形成的文档图册之上。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夕阳西下,百姓却丝毫没有要离开的意思,甚至隐隐还有些躁动了起来。
谁知道这太阳一升一落之间,会发生什么;
谁又会愿意放弃这好容易得来的伸冤拿回房产田亩的机会呢?
看着略略有些急躁的队伍,马谡当然明白百姓们心里在担心什么,他更知道,这样的情况下劝说根本毫无意义。
当即,马谡也是果断下令道:“点篝火!”
“是。”一名亲兵立即答应道。
很快郡守府外便亮起了一堆堆的篝火,不仅将黯淡的黄昏重新照亮,更是将春夜里的一丝丝寒意全都驱散。
当然,只是照亮道路驱走寒意还是不够的。
马谡随即继续下令道:“告诉百姓们,本将军吃睡就在府门前,不把牛、米两族之事清理完毕,本将绝不回府!”
“将军,这?”亲兵校尉马岭顿时有些为难地看着马谡,这又不是在战时,有没有必要这么急在一时?
马谡显然是明白马岭的心思,随即说道:“我们这一离开不要紧,你觉得外面这些百姓们会离去吗?这虽然不是腥风血雨的战场,可咱们做的事情,比单纯的战场拼杀更有意义。”
“人心的向背,可是比最锋利的刀剑还要锋利百倍千倍。”马谡又接着补充道:“想想咱们怎么得的陇右。”
显然,对于自己的绝对心腹,马谡还是很有耐心的。当然,话至此,能不能理解接受,就要看他自己的了。
懂了,正缺人手的马谡不介意让马岭也开始独挡一面;
不懂,那便只能继续做好自己的亲兵校尉了。
拍了拍马岭的肩膀,马谡随即说道:“去跟弟兄们说一下,然后安排倒班,再让伙头军送些吃食到这里来。”
“是,末将明白。”若有所思的马岭也是立即点头答应道。
这就是家将的好处了,一旦主公决定了,不管自己理不理解,都会毫不犹豫地去执行。
当然,这样略带盲从的特性,也是一名家将成长为一名可以独挡一面的优秀将领,所面临的最大难题。
很快,随着马谡的命令传达,原本还有些躁动的队伍立即就安静了下来,所有人都有条不紊地等待着伸冤的进程。
不到两刻钟,一筐筐的杂粮饼子便被带到了现场,排队的百姓看着那散发着热气的饼子,也是不由自主地吞咽起了口水。
“来,拿着!”略带粗暴的声音随即在百姓的队列中响起。
声音虽然粗暴,但在百姓的耳中,却是那么的不可思议。
面对着白嫩嫩散发着麦香的菜饼,一双满是伤口,伤口中满是泥污秽的大手,简直不知要如何摆弄。
一双浑浊得有些泛黄的眼睛,直愣愣地看着对面身着铠甲的士兵,根本不敢相信眼前发生的一切。
“拿着啊!”士兵显然有些不耐烦了,当即将饼子就往那老汉手中一塞,随即便走向了下一个人。
还不待士兵走到下一个人面前,便有一脚便踢在了那士兵的屁股上。
吃痛的士兵还没转过头呢,一声斥责便出现在了士兵的耳畔:“浑小子,给我客气点!”
只听声音结合臀部的触感,士兵立即就知道,踢自己的不是别人,正是自己的顶头上司——校尉马岭。
显然,经过马谡一番点拨的马岭,已经渐渐有些理解了马谡所说的“人心向背”。
而刚刚还一脸怒容的士兵顿时揉了揉自己的臀部,小心地转过头答应道:“是!”
随即,士兵也是立即换上一副比哭还难看的笑脸,开始继续发放着手中的菜饼子。
与此同时,附近的几个士兵见状也是立即重新端着好态度,给百姓们分起了饼子。
只是,这一幕幕落在了百姓眼中,却是那么的不可思议。
而随着一张张菜饼分发到了每个排队的百姓手中之时,一颗颗火红的心终于如同那一堆堆篝火一般变得更加滚烫了起来。
当然,郡守府门前的这一场景,也很快被报到了各个世家家主的耳中。
惊讶、错愕、疑惑等等各式各样的情绪瞬间袭上了各个世家家主的脑海中。但有一点却是各个世家家主所公认的:这位马将军对这些泥腿子太好了。
不过,这丝毫没有引起任何的人的警觉。
没办法,在几乎所有的世家心中,他们才是所谓民心的代言人!斗大个字都不认识的泥腿子,根本不配提民心这两个字。
也就在几乎所有世家的不屑之中,马谡却依旧坚持着他的固执行为。
而这一坚持,就是整整五天的时间。
五天时间,说长不长,说短不短,马谡却是一直坚持在那,而百姓也是看在了眼里记在了心里。
在此期间,世家倒是也没有闲着,已经打造好大量曲辕犁的张苞开始挨家挨户地找世家们的麻烦。
嗯,确切地说,找麻烦是下一个阶段的事情,这一个阶段,张苞是给世家们送温暖去的。
曲辕犁,可不就是送温暖吗?
即便是世家,也希望能够家里的田地种出更多的粮食来不是。
很快,在张苞的动员之下,各个世家的田地之中,换上了清一色的曲辕犁,抓紧着最后的时间完成春耕和播种。
不仅是世家们开始了如火如荼的耕种,山林之中的羌人也如约走出了山林。
这可是有足足数万人,而且这个数字还在不断的增加着。好在马谡后续的部队在第二日便已经抵达了狄道,否则,还真安排不过来。
这边马谡和张苞还在忙碌着城内的事宜,城外的事宜也只好交给了关兴。
好在,羌人们都很配合,又有马青在一旁协助,倒也没有出什么乱子。不过短短三两日的时间,大部分的羌人们便以部落为单位,很快在狄道周边的荒地中安顿了下来。
而为了跟老天爷抢时间,羌人们甚至是连房子都没有建造,就开始了对田地的伺弄。
好在,马谡对此也早有预料,要临时给几万人造房子,那肯定是来不及的,但靠着牛、米两族的资源,加上李氏的帮忙,给羌人们搭个帐篷还是足够的。
只是,房子的问题是暂时解决了,可曲辕犁的问题又冒了出来。
没办法,对于羌人的数量,以及到来的速度张苞还是有一定的误判。一下子,倒是让原本还算充足的曲辕犁又紧张了起来。
不过,这都是小问题,张苞先是将本要运给世家的一批曲辕犁给调给了羌人,随即又给铁匠铺和马车铺许下了重赏,于是在所有人夜以继日地加班中,曲辕犁的缺口总算是填平了。
当然,最关键的还是耕牛的问题。
跟已经打理过多年的田地不一样,开荒显然要难上不止数倍。若是没有耕牛,速度更是不知道要慢上多久。
可偏偏,这些耕牛还多掌握在了世家的手中。
李氏这边倒是很配合,张苞开口之后,便将手里头几乎所有的耕牛给送了出来。很显然,仅凭着三家的这点耕牛,对数以万计的羌人而言,不过是杯水车薪。
可其他的世家,却怎么也不肯将耕牛送出来。
哪怕是张苞只要一半甚至是三分之一,哪怕张苞愿意用钱帛来租借。
哪怕曲辕犁的到来已经让世家的耕种速度快上了许多。
可是,人心哪有能满足的:速度快了还想更快,耕完了自家的田地还想继续开荒,毕竟跟有限的钱帛相比,田产才是永恒的利益。
在巨大的利益面前,世家们再度暴露出了他们贪婪的本性。
张苞是真的有些后悔为何要先将曲辕犁送给这些世家,若是此时曲辕犁还在自己手上,还怕这些世家不乖乖交出耕牛吗?
终于,在这看似烈火烹油般的农忙之中,一丝丝裂缝正在悄然增大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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