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传言

正当范清怡对着母亲手机里自己那张保姆证件照崩溃时，门铃响了。

        白戈开了门。一个矮胖的大妈走进屋，见到正瘫在地上痛哭的范清怡，立刻跟着放声大哭。

        “清怡呀！”

        “王阿姨……”范清怡在地上抱住王阿姨的胳膊，两个人哭成一团。

        等都平静下来，范清怡打开手机给王阿姨看了那张照片，说：“我没告诉过我妈妈我换工作了，她怎么会知道？她是被我气死的！”

        王阿姨也激动起来：“这事儿我知道！是那个刘敏乱传！”

        “谁？”

        “刘敏阿姨呀！你忘了！你们高中同学的妈妈！你们班里那个小姑娘叫什么来着，还都说她是班花呢！小名叫小也的！”

        “小也？班花……江也娜！”

        范清怡反应过来。小也正是party上给她下药的高中同窗。前因后果连起来在她脑海里转悠，一股血往脑门上冲。

        “对对对，就叫这个名字！江也娜！她不是也去了北京发展吗？最近回了趟家，跟她妈妈说了你的情况，她妈妈刘敏那个大嘴巴，见人就说！刘敏在百货公司上班，我妹妹也在，没过两天，就传到我耳朵里了——说小范的女儿在首都混不下去了，居然去做保姆了。我还说她们呢！我说你们一定是瞎讲！小范的女儿那是最厉害的那种翻译的，都是在大领导身边做事的！怎么可能做保姆！刘敏前天见了我，还跟我争呢，说她女儿亲眼看到你做保姆的！我就跟她说，甭管是不是真的，小范这人心里敏感，别这么传她女儿的话！这镇上这一片大家都是熟人，传出去小范心里不好受……”

        范清怡心脏像要炸开了似的，她捂着脸听王阿姨唠唠叨叨说了一大堆，大概明白了怎么回事。

        “然后前天嘛，你妈妈过来找我！哎呀清怡啊我真的好后悔啊！我老了！什么都看不出来！她只说自己被骗了好多钱，去报了案。我还跟她说，不要着急，现在这种诈骗案子好破的！她看上去，哎呀她看上去也还好，我是真没想到她还会去自杀啊……”王阿姨继续絮絮叨叨地说。

        “她跟我讲说给我寄了包东西，让我等着收快递。我还奇怪呢，咱们住这么近，你有什么不能直接拿给我的！”王阿姨抹着眼泪，“结果今天一早，快递来了，我打开一看，哟可不得了，你妈妈把她几条金项链几个金戒指给我快递过来了！还写张卡片说谢谢我这些年关照。我心里就大叫不好了！这是要道别呢！我赶紧过来找她，谁知路上就听人说出大事了……”

        范清怡紧紧闭着眼睛，泪水往外涌。她抱着膝盖，头埋着，心里在问，妈妈啊，您怎么跟王阿姨道别，也不和我道别呢？

        还是，本来也许打了我的电话，我却正好在早班飞机上关了机？

        她的心中，悔恨，悲痛，愤怒，羞惭……万般情绪乱撞。

        “阿姨，您和清怡起来吧，坐到沙发上说话。”白戈忍不住说。

        “哎呀，小伙子，谢谢你。”王阿姨和范清怡互相搀扶着，坐到沙发上。王阿姨打量了白戈一眼，又看了看范清怡，犹豫半天还是没忍住问了句：“这是？好像不是你结婚带回来的那个小陈吧？”

        “我离婚了。”范清怡无奈地说。

        王阿姨张大嘴哦了一下，又撇嘴哭起来：“小范啊你说你怎么这么想不开！这女儿都给你又找到好女婿了！比上一个还帅气呢！你要是早点看到，心里一高兴，就不想那些有的没的了……”

        “阿姨还留下什么话没有？”白戈有点尴尬，只好转移话题。

        “哦，对了！小伙子你提醒我了！”王阿姨从兜里掏出一张小纸片，递给范清怡看，上面写着：“让清怡找隋哥拿我的东西。”

        “嗯。”清怡接过来。

        王阿姨看看她，半开玩笑地说：“你妈妈还是不把我当最好的朋友。你看，让你找隋哥去。不找我。”

        “妈妈知道您会第一时间来找我的。王阿姨，我的确是换了工作，我一个月也能挣个三五万，就是说出去不大好听。我就没敢跟妈妈说……您说她是不是被我气得想不开……”

        “清怡啊别这么想！你妈妈本来也有情绪上的病史，这咱都知道。是诈骗这事她压力太大了。你别有心理负担，咱们先好好把要办的事办了吧，也让你妈妈走得体面点。”

        王阿姨和范清怡找出妈妈的通讯录，哪些朋友是关系近的，哪些亲戚是必须通知到的，列了个名单。接下来，就是打电话挨个通知了。

        她妈妈范淑真不善社交，性格内向，有来往的朋友多是在当年单位上的同事，还有几个邻居。都在当地，消息传得很快，大家接到电话时基本都知情了。这几个电话倒很快完事了。

        亲戚们在外地，不一定来，却得通知到。这每个电话，说一遍，范清怡大哭一次。

        一个小时后，总算把该通知的人都通知到了。范清怡也被抽空了一样。泪水都哭干了。

        第二天早上，范清怡眼睛肿得像两只核桃，头发乱成鸡窝。她穿着家里几年前的旧睡衣旧拖鞋走出卧室，只见热气腾腾的早餐已摆在桌上。

        范清怡往镜子里瞅了一眼，自己都嫌弃的模样。也不知，被白戈看到最低谷最脆弱的时刻，对这段若有若无的感情是好还是坏。

        这念头刚起，又有排山倒海的愧疚感袭来。母亲新丧，尸骨未埋，你还有心思考虑感情！范清怡啊范清怡，她对着镜子，狠狠地扇了自己一巴掌。

        白戈把她按在椅子上，小勺子塞到她手里，大手在她手上一裹，帮她握稳勺柄，半埋怨半劝地说：“好歹吃两口粥吧。”

        “我把选好的照片发给殡葬那边了。明天的告别会都准备得差不多了。今天你有什么打算？”白戈也坐下来。

        “找隋哥。”

        “隋哥，是你妈妈的朋友吗？”

        范清怡停下手中的勺子，慢慢说：“算是吧。比朋友可能更好些。”

        “哦。”白戈一副了然的样子。

        “不是你想的那样。隋哥是个女的。”范清怡苦笑了一下。

        “女的能称为哥的，一定是个人物。”

        范清怡点点头。隋哥，说来话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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