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开工

中大奖啦，起来数钱啦！中大奖啦，起来数钱啦……这一段重复播放的语音任谁也想不到会是闹钟铃声，而且是林小雾本尊原声亲录的。一夜暴富的梦谁没做过，只是这么招摇表露出来的恐怕也就是她了。闹铃响起的时候林小雾还在酣睡之中。她的睡姿真是不怎么优雅，细长的右腿将早已踢翻的空调被侧压在身下，连带着上半身侧趴着，左手不知道什么时候摸索到枕下，整个脑袋根本就没有睡在枕头上。

        闹铃响了好一会儿才停止了叫唤，林小雾依旧原样睡着。大约五分钟之后又响了好一阵，她仍是连个眼皮也没抬下。等到第三次响起的时候，她便如被触发了机关的弹簧一般跳下了床。你很难想象这样自律的人竟然也会有拖延症，且是拖延中夹着强迫，说是事不过三就是不过三，如此看来还真是自律。

        林小雾刚关掉闹铃还没来得及换衣洗漱，房门就被人敲得砰砰直响，心中疑惑谁会在五点半来敲门，房东这么缺钱么，这个点逮我要账？这样想着手上谨慎的将门开了个小缝。

        “林小雾，你要干嘛呀，平时我忍你个破闹铃就算了，你看看现在才几点啊，还让不让人睡了！”陆霞还是穿着昨晚那件吊带，满脸不爽站在门口，一手将门用力推开。

        “我昨天跟你说我已经找到工作了，作息有调整，哈哈。”林小雾眯着眼弱弱的说道。

        “那又怎样，你的意思是我以后每天都得这个点来问候你么？”

        “你要想也不是不可以。”林小雾别过半张脸，嘴上咕哝了一句。

        “你说什么呢？”

        “我是说吵醒你真不好意思。”林小雾又化作小鹌鹑般的无辜可怜样。

        “你知道就好！我管你哪个点上班，闹钟声音给我调小点，这破房子隔音真是烂透了！”

        “嗯嗯，我马上调，马上。”得到这个回复后陆霞仍是余怒未消，横眉瞪了一眼林小雾才回了自己的房间。

        你也知道隔音真是烂透了？林小雾真想回问她这一句，后来想想这事要作为据理力争的论据还真是羞于启齿。想着自己是头一天开工，昨儿又是未经许可擅自离岗，今天怎么着也要早点过去图个表现，哄得小朋友高兴点才是正途。

        一番洗漱更衣完毕，林小雾扑上床伸手拉开了窗帘。霎时间，耀眼的朝晖便铺满了她的整个床被。这是她的习惯性动作，被晒过的被子的味道就是莫名让她欢喜让她安心。也就是在邶城才养了她这个习惯，要在她家乡楠市怕是不行了，先不说三季多是阴雨绵延，就是夏天烈阳当头也可能突生暴风骤雨，相较这一点邶城也算是惹她喜爱了。林小雾看着被罩上被阳光温暖过的小猪会心一笑，轻拍了几下刚刚被她压出的压痕，拢了拢自己的头发，背上背包出门去了。

        这个起始站，这个时间点，林小雾如愿的在地铁里占得一座，虽说还得转上两趟，至少现下是可以安安稳稳的坐下了。随着时间的推移和城中心距离的拉进，人流量明显越来越多。等到林小雾挤下地铁走出来的时候日头已渐盛。与方才地铁里舒适地得让人有些惬意的冷气相比，这迎身上来的热浪真是灼人不已。林小雾真怕自己被晒化了，快步向公司走去。

        大约十分钟步程，林小雾到了公司。她本想做个低调谦逊的小白，与同事友好互助相敬如宾，若是不成，相安无事也是大大的可以的。为此她在电梯里预演那些个不同的职场笑，还想了好些生动的讨人欢喜的句子，却没有机会派上用场。没错，偌大的公司就她一个人。

        她看了下手机，才八点半。“说好的朝九晚五，原来是我自己没守时。”林小雾感叹了一句，便闲来无事的溜达起来。从前台到会客室，从工位到茶水间，小到物什搁置，大到摆件陈列都转了个遍。昨天怎么就忘了问自己的工位在哪了呢？林小雾正为此懊悔时，一个声音惊着了她。

        “小姑娘，我看你也转了很久了，要不要喝杯东西。”说话的男子声若陶埙之音，有种悠扬又苍凉之感。

        “你是在跟我说话么？”林小雾循声望去，楼上的男子正拿着杯子望着她，又不确定他是否是向自己问话，便又回问道。

        “除了你和我，这里还有别人么？”男子缓步走了下来，他说话真是洋洋盈耳，令人心悦至极。

        “也是，我是新来的林小雾，请多关照。"林小雾自报家门后开始打量这个已经行至她面前的男子。男人约摸三十左右，身形欣长，身着一套白色薄纱长衫，五官生得是朗目疏眉，气质出尘隽逸，那长衫下摆写意的山水墨画更衬得他似有轻云出岫之态。

        “凌洛伊，相互关照。”他不单是声音悦耳，浅笑起来更是要命。女人见了只会生出瑜亮之恨。

        “你长得真好看！”林小雾情不自禁道。

        “很多人都这样说，不过一副皮囊而已。用得着的时候是利刃，用不着的时候是累赘。”男人饮了一口杯中的咖啡，上下滑动的喉结莫名撩人。

        “你说这话就有点气人了！别人想要求不来，你得了却不屑有。”

        “好像是这样，不过你一个小姑娘又怎么会明白别人的苦楚。”

        “其实人的痛苦好些都是自己妄想出来的，就如围城里说的：里面的人想出去，外面的人想进来。都在羡慕着别人，却很少想想自己拥有什么。若是没有在这围城里来回进出的本事，能甘之若素的随遇而安也是我们凡人的福气了。”林小雾这话不像是安慰他，倒像是在开解她自己。

        “嗯，你这话有点意思。”凌洛伊若有所思，将杯中的咖啡一饮而尽，转而向林小雾问道：“你要不要也来杯咖啡？”

        “不用了，谢谢。你一早喝这么多咖啡干嘛？”林小雾不解的问道。

        “我这是一夜，不是一早。”

        “你们要通宵加班的么，不是朝九晚五么？”

        “哈哈哈，朝九晚五！”凌洛伊被她这句话都得大笑不已，全没了方才的优雅从容。

        “我说错了什么么？”林小雾见他这般失态，不解的问道。

        “没有没有，小姑娘，加油！我看好你哟！你一定行！”凌洛伊将空杯举高过头顶向她鼓励示意后便往茶水间走下。

        林小雾本想追问什么，可公司的人已陆陆续续的进来了。由于没有自己的工位，她只得站在不显眼的角落里对来回经过的同事报以微笑。别人回应还好，就怕匆匆路过的连个正眼也没给，真是尴尬至极。就在她内心虚晃着“只要我不尴尬，尴尬的就是你们”这句网络毒鸡汤时，电话铃声响起了。谢天谢地，还好不是那句：中大奖啦，起来数钱啦！不然经历这社会性死亡的一刻看她还怎么不尴尬。

        “林小雾，你到了么？”霍熠然的语气听不出喜怒，平淡得很。

        “我到了，你在哪呢，我没看见你呀？”

        “谁说我到了，我还在路上。你先去化妆间等我。”

        “我不知道化妆间在哪？”

        “小姐姐，昨天机灵得很嘛，今天犯傻啦！你长了嘴不会自己去问么？”他果然还是提起这茬了。

        “我现在就去问。”林小雾怕这位阴晴不定的小公子借题发挥，赶忙回应道。本想腆着脸再道个歉，还没来得及说出口，对方就已挂断了。看来今天是没什么好果子吃了。

        林小雾凭着同事的指引很快的就到了化妆间门口。她轻叩了两下门得到应允之后才开门进去。整个化妆间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也就林小雾的房间两个大吧！与门相对的墙面上镶着两面宽大而明晰的镜子，镜框的三边间距排布着好些个小灯泡，小灯齐放的光芒在明镜的映射下照得整个化妆台明晃晃的，再加上顶灯的追光穿插投射在镜面之间，将整个化妆间映照得亮如白昼。林小雾本能的眨了眨眼来适应这强烈的光线，稍事习惯之后才发现，这化妆间的精妙并非这灯与镜，而是这琳琅满目得快要堆砌如山的化妆品。这简直就是每个女人的终极梦想！不过这可能也是她的知识盲区，想想一个平日这么抠搜的小吝啬鬼怎么会舍得花这些冤枉钱。

        “你找谁？”又是一个男人的声音，不过绝没有凌洛伊的半分韵味。

        “老师，您好！我是霍熠然的助理林小雾，他让我在这等他。”林小雾低下头行了个小礼，一副乖巧温顺的样子。

        “噢，那上这边坐会儿吧！”男人指了指他座椅旁边的另一把皮椅，向林小雾示意。

        “谢谢，请问您怎么称呼？”林小雾落座之后才仔细看清了眼前的人。男人应是已过不惑之年，眼尾和额间都透出些许沧桑，唇边密布着略长的胡子也不知是懒修边幅还是刻意造型为之，穿着更是与林小雾来了个撞款，都是白t配牛仔阔裤。总之，怎么看上去都没有电视里化妆师的半点时尚潮范，甚至还要逊于街边理发店里的tony老师。

        “你叫我喵哥吧！”

        “嗯？”林小雾疑心自己是不是听错了字眼。

        “没错，就是那个：喵～”喵哥竟亲自学着猫咪叫了一声。为了确定林小雾是否有听明白又或是想看清她听到这声猫叫后的表情，他盯着林小雾的脸看了好一阵，越看他脸上的表情越是奇怪。也说不清是惊喜还是惊讶又或者是惊悚，反正，他就是不淡定了。

        “啊！不错！妙哉！”喵哥起身凑到林小雾面前端视了好一会儿，一连发出个几个赞叹。搞得林小雾有些莫名其妙。

        如果说刚才的赞叹让她不解，那接下来喵哥的举动真是让人匪夷所思了。他竟一把将林小雾的座椅推到了化妆镜前，不由分说的给她化起妆来。

        “喵哥，你是不是搞错了！我不是艺人，我是艺人助理，你快停手！”林小雾果断起身推拒到。

        “谁规定我只能给艺人化妆的，你这张脸不让我化就可惜了。快坐下，我现在手痒得不行！”喵哥轻喝道，不容还拒的将林小雾按回了原座。

        一小阵捣鼓后终于大功告成。林小雾看着镜中的自己正惊叹喵哥的鬼斧神工，门开了。霍熠然没有跟喵哥打招呼，而是径自走向了她。林小雾见是霍熠然，立马从座椅上站了起来，微微颔首转向了他。霍熠然哪见过她这般含羞带怯的小模样，一时愣怔住了，眼底涟漪微漾，心潮暗涌。好在及时收了神，不然真不知该如何解释他的那副神情了。

        “哟！不错嘛姐姐，都用上我的御用造型师啦？”霍熠然嘴上调笑着，两手将椅子转了过来，面对着林小雾坐了下去，如此视角便可以全然窥见她的妆容了。

        “我不是……不是我……”林小雾有些语无伦次了。

        “熠然，这个怪不了她。是我强人所难非逼着她化的。你看看这脸型多好呀，比那些清一色的欧式大双眼、高鼻梁、削骨蛇精脸有意思多了。是我一时技痒来着，别为难人家小姑娘。”喵哥一把将林小雾拉到身后。

        “我没说要为难她呀，挺好看的。以后没事多给她化化。”霍熠然屈膝缩脚后将转椅原地转了个圈，再伸出脚跟点地将椅子定住，一歪头视线越过了喵哥，向他身后的林小雾望去。

        “……”

        林小雾心里真是有点搞不懂这个性情有些乖诞的小孩了。诶！真不知道他哪句是真哪句是假，算了，我还是闭嘴少说多做吧！这样至少不会错得太离谱。

        “这就对了嘛，来来来，小雾，我再给你弄弄头发，一准儿是个标致的古典美人。”喵哥又将林小雾不由分说的拉到了他原来坐的那张椅子上。一手将她那头落肩发束拢了起来，一手去拿梳子。这原本是个极正常不过的动作，却像是点拨到了林小雾某处敏感的神经，一下竟忘了言语，乱了分寸。只见她两手反抓着喵哥的手腕试图摆脱握住她头发的手。喵哥自以为是她当着霍熠然的面有些不好意思，全然没有注意到镜子里她有些惊恐的表情。几番挣脱没能得逞，林小雾开始左右大幅的摆动起脑袋以期打乱喵哥的节奏让他放手作罢。

        如若喵哥此时关注的是他手上的发质发色，那印在霍熠然心里的便是赫然醒目的她右颈后那道丑陋狰狞的伤疤。霍熠然眉心微蹙，眼底抹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痛色，旋即起身一把拿捏住了喵哥的手。

        “别闹了，干正事了。”霍熠然一脸严肃的样子有些不怒自威的感觉，音色深沉得听上去更是特别不好惹。

        “好，那咱们现在开始吧！”喵哥显然感受到了他那股威慑，立马松开了手，转而向他开始了刚才对林小雾施用的那番程序。

        “姐姐，你去服装间取下今天要穿的衣服，赶在我化完妆之前回来。”

        “好！”林小雾如获大赦。虽然她不知道服装间在哪，此时的气氛也不便发问，但还是应了声好便快步退出了房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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