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紧随其后

一根又一根，大家早就找好了自己的位置，不用争也不用抢，只是拧个麻花而已，没什么大不了的，生命点燃的蜡烛不断矗立，辛苦的浇灌总会收获，终于，那小小的虫卵，开始动了。

        篮球大小的虫卵开裂，白乎乎的虫宝宝好奇的向外探寻，一缩一出，不亦乐乎，还没闹够便被那些身材娇小的红色沙虫给拍了出来，这些沙虫嘴中的利齿早已被先前的石块磨平，血肉模糊，但足够松软，它们轻柔的把虫宝宝含进口中，以此提供安全的温床。

        母虫产完了卵，便从远处某个冒着寒气的地洞一跃而下，那洞口不大，刚好能够让它们勉强通行，紧跟其后的是运载虫宝宝的小沙虫，嘴巴装满了就下，它们的身体足够瘦弱，像是为这一天早早做了准备。

        有的选择增肥，有的选择减重，你浇灌，我运载，没有不公，完全自愿，即使它们蠢笨的好似空有一张利嘴，只靠本能也可以制作出一张生存大计，这便是源自自然界的第一使命——繁衍传承。

        现场是震撼的，一蓬又一蓬热血，先前吸饱的水分有了去处，苏樘他们久久都不能回神。

        口袋中中的真血石变得沉重，苏樘明白了沙虫憎恨人声的原因。

        狡诈无耻的外来物种蛮横的霸占了族群的繁衍基地，用铜墙铁壁，战□□炮将它层层包围，可高温和水分是后代孵化的重要条件，为了延续它们不得不钻进敌人的陷阱，由于身材的限制，产卵后就得立马出去，要不然等身体长大就只能在此化为孤魂。

        可陷阱终究只是陷阱，曾经的温室被抽干水分变成了炼金冶铁的矿炉，虫卵像蛋一样被蒸熟膨胀，最后蒸干石化，排列整齐的等待掠夺者的采摘，日益衰败的族群没有了生的希望，在外长大的沙虫集体反抗，在内徘徊的沙虫奋起屠戮，最后迎来的却是毫无人性的打压——也就是今天——种族的灭亡。

        浅淡的抽泣声，西尔特的泪流了满脸。

        陆离悄悄的拉住了苏樘的衣摆，他心里也哽的难受，为什么连虫子都知道疼爱子女，人却不能做到……

        他悄悄的看了一眼苏樘，那人淡淡的没有表情，应该是在思考如何才能成功的把大家给带出去吧，浓密的睫毛，苍白的皮肤，色彩鲜润的唇……他总是这样，眼中好像装了很多东西，可它们都无足轻重的可以轻易抹去……

        陆离没管得住自己的手，它不受控制的想要去拉扯苏樘的小指，一点点就好，只要一点点身体触碰就好，只是他还未碰到，苏樘便先一步转过了身。

        他打了个手势，寓意行动，陆离尴尬的摸了摸脑袋。

        苏樘看着去背凯特的陆离，一时有点不是滋味，他当然知道陆离想干什么，也知道这小子对他的依赖，可他们相处的时间并不久，甚至可以说是短，在短短的时间内一个人是不会平白无故的对另一个人缔结如此深厚的羁绊的。

        陆离会如此，全然是因为受到了他血的影响，陆离只想喝他的血，或者说只敢喝他的血，这会造成一种“苏樘是陆离的唯一倚靠”的错觉，他很单纯，还不能理解生理对情绪的影响，等他日后成熟了，恐怕也会对今日的所作所为的感到发笑。

        但若是一直让他这样黏糊下去，再假的错觉也会变成真情实感，苏樘不想让他将来后悔。

        况且，这种亲近于他，属实是一种精神负担，苏樘的朋友不多，从小到大就没有几个，浅淡的相交还可，一旦对方自作主张的想要拉近，反而会把苏樘推的远离，他知道这很奇怪，但这就是他的性格。

        这么多年来，像陆离这样头铁的，他还是第一次遇到。

        大虫已经献祭完毕，最后一条小虫也刚刚上路，苏樘带头走在前面，陆离背着凯特走在中间，西尔特压阵走在最后。

        满屋子的血腥，那粘稠而浓厚的液体，好似一锅熬过头的红粥，，一脚下去，甚至可以清晰的感受到块状□□的柔软回弹，鞋后跟抬起还会藕断丝连的“牵丝扯线”，陆离背着凯特，强忍着生理不适，他努力的减少自己与地面的接触面积，垫着脚尖行走，却还是不能减少自己身上冒出的一簇又一簇鸡皮疙瘩。

        好恶心！肌肉过度紧张，小腿肚忽然抽筋，一个打滑，陆离就要摔倒地上，他忍着尖叫下意识的去拉前面的苏樘，没成想身后的西尔特又想来拉凯特的衣服，一前一后，陆离重心不稳就要向后倒去，苏樘发现了身后的动静，刚刚转身就被陆离翘起的脚尖踹中了膝盖……

        几人都拉住了对方，然后一起倒进了血泊之中，“啪叽”一声，水花四溅，大家面面相觑，你看着我，我看着你，忽然都有些想笑。

        这算是什么？逃命的紧要关头还能滑上一跤，未免不太庄重。

        重整旗鼓，这下也没啥好嫌弃的了，大家依次从洞口跳下，溜滑梯一样的溜了下去。

        洞内漆黑，透着诡异的森冷，时时有风穿过，滑行的速度很快，随着路段持续下潜，速度还在增加，苏樘打开了终端上的照明系统，被黑暗摄取的恐惧，总算有所消散。

        跟着沙虫走，最终会去到哪，苏樘也没有底气。是逃出生天的奇迹，还是兜兜转转的另一条死路……依照现有的形势判断……我们应该…不，是一定能活！

        “嗡！”轻微的震感传来，上面应该已经开始了地毯式轰炸，先把所有建筑炸平，再用激光定点扫射，点面结合，可以最大程度的消灭所有敌人。

        下行的通道平缓了起来，那种不受控制的刺激加速总算有所减缓，仔细盘点着距离，灯光照射前路，在看到前面那一坨肉乎乎的尾巴之后，苏樘的心猛地沉了下来。

        灯光闪烁三下，示意前路危险，和尾巴的距离越来越近，越来越近……沙虫是故意停了下来！

        亲密接触！几人和沙虫相撞，陷进去后又被弹了出来。

        沙虫颤动着尾巴，但是距离一动不动！

        怎么回事！它是发现了什么吗？它是发现了身后尾随着肮脏的人类吗？

        这里的倾角已经接近半个直角，他们能勉强的站在光滑的斜坡上，西尔特有些着急，他不管不顾的上前，猛地在沙虫屁股上踹了一下，可惜人家没有任何反应，反而是他摔了个四脚朝天。

        苏樘把灯光全打在了西尔特脸上，过度的聚焦让他眼睛不适的眯起，因恐惧而混乱的心神总算有所平复，他反复深呼吸，对苏樘摆了摆手，然后颓靡的蹲在地上。

        苏樘对陆离招了招手，陆离提着凯特，听话的走到了苏樘跟前。

        “万不得已，就把凯特扔下。”十足十的贴近，苏樘的声音就像是被人用管子塞进了陆离的耳朵，他甚至感觉自己的耳朵是被苏樘狠狠亲了一口，腿一下子有些发软。

        陆离重重点头，他本来就不想管这个累赘，早就想把他给扔了。

        “嗡！嗡！”轰炸还在继续，固体传声很好的保留了爆炸的震撼，“乒乒乓乓”，被毁坏的石块从洞口滚了下来！

        完了！苏樘神情凝重，石块从高处坠落，特别是在这种深邃而黑暗的地方，谁要是不小心挨上一块，那绝对是不死也得残废！

        “靠墙贴好！”也顾不得那么多了，苏樘直接出声，他把脚卡进了沙虫和墙壁的缝隙之间，又把大灯对准了头顶，他们也一左一右的紧挨着苏樘站好。

        陆离把凯特挡在身前，一直默默观察着苏樘的动静，要是有石头往我们这边掉，就把这个麻烦当盾牌吧，他如是想到，眼神是愈发谨慎。

        沙虫持续扭捏，石头还在下坠，固定脚的尾巴忽然一松，取而代之的是一张血肉模糊的大嘴，就像是传说中的回马枪，在这个只容许单虫通过的甬道内，沙虫竟掉了个头！

        重心不稳，众人歪曲倒地下滑，沙虫的目标明确，直冲最中间的苏樘而来，一切发生的太快，快的人根本反应不过来，陆离被凯特带着倒向一边，地面太滑，他眼睁睁的看着那被他们挤在中间的苏樘被西尔特压住了伤臂，即将步入那张血腥的大嘴。

        “苏樘！”他失声尖叫。

        苏樘想抓一个可以缓冲东西，可是到处都滑，身上也黏，在这条通道里，除了那两个大活人，没有任何可以让他借力的地方，在这一瞬，他脑海里闪过了很多东西，求生的欲望大到极致，他几乎被驱使着要抓西尔特的腿……

        想什么呢，这样活着多么难看，他握指成拳，放任了自己的下滑。

        “樘哥，我真想和你结婚。”耳边传来一句淡淡的呓语，苏樘感觉伤臂一痛，某个人抢先跳进了嘴里，糊肉一收一缩，小小的西尔特就消失在了甬道之中。

        沙虫被这个人哽的不行，它发出了艰难的吞咽声，蠕动着退到了一旁。

        没了它的堵塞，苏樘他们接着下滑，地心拉扯着身体向下，断面说来就来，千钧一发之际苏樘艰难转身，好险不险的让半边身子挂在了“悬崖”之外，凄冷的风呼呼的吹，好似在嘲讽着他们的不自量力。

        陆离一下把手中的凯特丢掉，凯特无障碍下落，被又一只不知从哪钻出的沙虫一口吞进了肚里，肾上腺素急速分泌。陆离也想像苏樘那样巧妙的扒住洞口，可奈何自身条件有限，他连身都没翻得过来，就已经滑出了境外。

        就这样死了吗？强烈的不甘笼罩心头，陆离恨的咬牙切齿，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结果他刚好踹中了一颗又准备上来“进食”的沙虫头颅，脚下得以借力，就这么一个缓冲，让他得以被苏樘抓住。

        苏樘用双腿以一种别扭的方式夹住了陆离的身子，他自己也摇摇欲坠的用尚且完好的那只手抓住了洞衔。

        一根又一根沙虫接连探头，张着嘴朝荡在空中的陆离跃跃欲试，每次都被他险而又险的躲掉，头顶是苏樘沉重的呼吸，诱人的鲜血不断从他身上滴落，碎石终于落下。

        “苏樘哥哥，你放开我吧……”陆离哭着哀求，他死命想要掰开苏樘的腿，可那腿就钢筋水泥浇灌的一样坚硬，任他摆弄，就是没有松开分毫。

        苏樘听到了陆离的哭声，他不禁有些想笑，我也想把腿给松开，可它们就是不听使唤，可能是麻了吧……

        又是一块碎石，在洞壁上弹了几下，准确的砸到了苏樘的脑袋，一阵晕眩，手指松开，总算可以解脱，终端的光亮闪耀，照亮了一室的沙虫脑袋，两条人影从高处落下，被它们准确的接了个满怀。

        光影熄灭，地表的激光开始扫射，很快，这片地界，就干净了个彻底。

        焦黑的沙地，冒着滚滚浓烟，绵延百里，不留活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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