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第五章

初春的京城仍带着寒意，天还未亮，各房便点起了灯，丫鬟婆子们皆起身忙碌，当然行动间很是小心，唯恐吵醒了尚未醒来的主子们。

        荣国府东北角的木槿院在空置许久昨日迎来了新的娇客，也安排进了不少的下人，婆子们除了守夜的，夜里是不在里头住的，但是小丫鬟们是在院里的下人房里住的，虽然收拾的匆忙，但王熙凤不至于在这上头落人口实，再者就算这位林表妹性子厉害些，与自己也不相干，到底是老太太心心念念的外孙女，这会儿生气了，若是过两日气消了，又惦记起女儿来，自己倒是平白做恶人，故而该给木槿院的自然没少，便是一时匆忙准备不全，过来也全送过去。

        木槿院里的小丫鬟们是临时接了差事的，早上醒来了后虽手头的活计没敢落下，只是都忍不住偷看林姑娘的屋子，凑在一块叽叽喳喳的议论着，待到婆子们一个眼神，又赶紧闭嘴，等嬷嬷们没看着，便又议论起来。

        王嬷嬷和雪雁一早就起来了，见姑娘还睡着便不打扰，雪雁去准备洗漱之物，看着外头乱糟糟的样子，回来便有些闷闷的，朝着王嬷嬷小声道：“这公爵府里，这么没规矩，还不如我们家。”哪有下人议论主子的。

        “少说点，咱们是客居，这规矩上的事情以后再教！”

        话落，便听到里头的传唤声。

        两人推门进去，姑娘如今改了习惯，喜欢一个人呆着，便是就寝时不喜欢人守夜，昨日新到此处，王嬷嬷原不放心，想要陪着，可是姑娘不肯，把她们都打发了。

        两人进来时，萧逸风已经穿上了衣裳，雪雁奉上热水，他接过帕子洗漱后，又坐在铜镜前，由雪雁梳了个双头的发髻。

        “去问问外祖母起了没？”萧逸风虽然昨日打了贾母的脸，可没真的打算把人得罪死了，毕竟他还想着把身体还给小兔子，当然按他的意思小兔子还是回自己家的好，这贾家怎么看都不是个好去处，只是林海当官不错，当爹就不行了，萧逸风在心中嫌弃了一回。

        “逸风哥哥不要说爹爹坏话！”他一时没注意在心里说了出来，黛玉听了软软嗔怪他，顺道替爹爹辩解一回“爹爹只是不知道这些！”

        萧逸风接过雪雁的茶，嘴角轻勾，心中道：“说来说去，不过是个糊涂爹！”

        黛玉期期艾艾的替爹爹分辩，可惜在进京这事上，不得不承认逸风哥哥是对的，爹爹做得确实不太妥当，黛玉缩了缩脑袋，放弃争辩了，暗自道：不过她不帮爹爹，逸风哥哥好凶，她争不过，爹爹别怪她。

        就在这时，王嬷嬷进来回话“姑娘还是先用些吃食，我刚问了，这府里请安的时辰晚些，姑娘不用这么早去。”

        萧逸风听了点点头，表示知道了，让她们出去，自己在屋里走动做些简单的训练，小兔子的身体弱，他也只能试探着做些简单的，不敢太累到了。

        又半个时辰，听到雪雁进来禀报说贾母那边起来了，萧逸风这才换了衣裳跟着贾家的人过去给贾母请安，他才进贾母的院子，贾宝玉便冲了出来，一脸高兴的道：“林妹妹来了，快进来！”

        说话间就要拉他的手，萧逸风轻松避开淡淡道：“二表哥好！”

        这时，一个丫鬟追了出来，拉着贾宝玉道：“宝玉，先进来，还没梳头呢！”

        袭人一面推着贾宝玉回去，转头对着萧逸风笑道：“林姑娘见谅，宝玉就是这个性子！”

        萧逸风懒得理会他们，只淡淡点头，便越过他们进了贾母的屋子。贾母这时倒是起来了，只是还没收拾齐整，其余的人还没到，萧逸风只在花厅里坐了喝茶，等着。

        雪雁眼珠子转了转，悄悄退到外头，同贾母屋里的丫鬟说话，不多时回来在萧逸风耳边低声道：“姑娘，我问了她们，因为贾家二爷起得晚，因而老太太特定吩咐众人不用那么早过来请安。”

        萧逸风撑着下巴听着这话，嘴角抽了抽，果然是个宝贝，他心里都忍不住嫉妒了，这晨昏定省都能因为他改了。

        黛玉也觉得这是不是溺爱太过了，不过想着这是贾家的事情，只能微微叹息，娘亲若是尚在看到外祖家成这样只怕未必高兴。

        萧逸风听到他的叹息声轻轻挑眉：小兔子愁眉苦脸的做什么？

        “我不是小兔子！”黛玉眨巴眼抗议道“逸风哥哥可以不叫我兔子吗？”

        萧逸风想象着小兔子此刻的模样眼中闪过一抹笑意：不能！

        就在他逗弄黛玉时，贾家的姑娘到了，三个人结伴而来，见了萧逸风神色有些异样，这位新来的姐妹实在厉害了些！探春点点头挑了个离萧逸风远些的位置坐下，迎春脸色平缓却也没凑近，倒是年纪最小的惜春对着他露了个笑脸。

        萧逸风没兴趣同小姑娘们打交道，只淡淡点头。

        等到贾宝玉来了，这才热闹起来，听着耳边不停的声音，萧逸风只想伸手把人拍出去，可惜现在不能，好不容易挨过了给贾母请安，萧逸风正准备告退，却被贾母唤住了，单独留下说话。

        大概是萧逸风一早过来请安的举动让贾母很是满意，她看他又恢复了几分慈爱之意，伸手召他过去，萧逸风为着小兔子只能继续忍耐。

        “知道你懂规矩，以后不用这么早过来！”贾母含笑道：“昨日可休息的好，有什么缺的只管和外祖母说，或者告诉你琏二嫂子也是一样的。”她摩挲着萧逸风的手轻声道：“我只你母亲一个女儿，她竟弃我而去，外祖母这心里恨不得一道去了！”

        提起过世的女儿，贾母的泪水又落了下来，最疼爱的幼女，走在她这个白发人前面，怎么能不伤心难过，她昨夜夜有所思，竟梦到敏儿在责怪自己不怜惜她的女儿。

        萧逸风实在不会应付这等情况，只能干巴巴的劝道：“母亲在天之灵也会祈愿外祖母安康！”

        倒是识海内，黛玉受了影响红了眼眶，可怜巴巴的请求萧逸风安慰下外祖母。

        一个在眼前，一个在识海，萧逸风头疼不已，另一只藏在袖子里的手偷偷掐了下腰，疼痛让这具敏感的身体眼泪落了下来，萧逸风做好了心里准备闭着眼抱住贾母“外祖母不要哭了！”

        贾母见此更是紧紧搂着他，祖孙两个抱头痛哭，屋内外所闻者跟着落泪，哭过一遭后，贾母拉着萧逸风在她身边坐下，温言抚慰，又叫来了一个十二三岁的丫鬟，指着那丫鬟道：“你身边没几个得力的人，这是外祖母身边的丫鬟，你带了去，有什么事只管吩咐她去做！”

        那个丫鬟温和的笑了朝着萧逸风行了礼“奴婢鹦哥见过姑娘！”

        萧逸风点点头，对着贾母道了谢，左右一个丫鬟收了便是。

        萧逸风带着贾母的给的丫鬟准备回木槿院，才走了两步，贾宝玉就追了上来“林妹妹可是回去？我陪妹妹一起！”

        “不用了，这个时辰表哥不用去上学？”萧逸风拒绝道。

        贾宝玉笑道：“我的先生前些日子请辞了，老爷忙得很，不管我学习，林妹妹别说这个了，我新制了些胭脂送给妹妹使，可好用了！”

        萧逸风眼角抽了抽，似笑非笑的瞅着贾宝玉道：“不必，我不喜欢胭脂！”

        “林妹妹喜欢什么，我给妹妹寻来！”贾宝玉犹不死心，再问道。

        萧逸风没了耐心淡淡道：“我喜欢清净！”说完转身便走了。

        雪雁已经习惯自家姑娘的新性子，见此也没什么反应，跟着姑娘走了，倒是鹦哥是府中的家生子，又在贾母房里对贾宝玉极熟悉，从未见过哪个人这么对宝玉的，不免有些古怪，林姑娘没来之前她就听鸳鸯姐姐透过话，有意留她给林姑娘使，只是昨日林姑娘一来就闹性子，她还以为不用跟着林姑娘，不想今日老太太还是把她给了林姑娘，可见老太太还是疼林姑娘的，只是林姑娘这性子可真厉害。

        鹦哥心里转了几个念头，抬眼见袭人追了出来，便没留下，跟上了林姑娘。

        待回了木槿院，萧逸风将鹦哥交给雪雁管，便不再理会，让人准备了笔墨纸砚，打发了她们都出去，独自坐在桌前，思虑片刻后落笔。

        只是他落笔才写了两个字便停了下来，皱了皱眉：小兔子这看起来像你的字吗？

        黛玉仔细瞧了瞧，轻轻摇头：“逸风哥哥是想给爹爹写信吗？”

        嗯，萧逸风轻轻应了声，此处非你久留之地。

        不过他仿写黛玉的字牙根不像，只怕骗不过林海，萧逸风将纸团成一团丢开，算了，写给林海的信还是晚点再说。

        唤了鹦哥进来。

        鹦哥进来给姑娘行了礼，而后头微低，等候姑娘的吩咐。

        萧逸风轻轻敲了敲桌子淡淡开口“你是荣国府的家生子？”

        “是的！”

        “可有父兄在府里当值？”

        “有的，我父亲在庄子上，但是哥哥在外门当差！”鹦哥虽然有些摸不着头脑，却还是一一答了，答完后见姑娘许久未再出言，忍不住抬头偷觑。

        正好对上姑娘似笑非笑的神色，鹦哥忙又低下了头，只觉得林姑娘和府里的姑娘很不一样，却说不来什么不一样。

        “你叫鹦哥对吗？可愿意跟着我？”萧逸风再问道。

        “老太太把我给了姑娘，我自然是姑娘的人。”鹦哥忙道。

        萧逸风淡淡道：“我只问你愿不愿意跟着我！想清楚的再答！”虽然只是轻轻的一句话，鹦哥却莫名的感觉到压力，她终于有些反应过来林姑娘和府里的姑娘有什么不一样了。

        无形的压力让她差点跪下，轻咬唇鹦哥跪了下去“我是姑娘的人！”

        “很好，你做了个聪明的决定。现在起来，我有一件事要你去做，去找你的哥哥，让他去打听下宫里最近可有什么大事！”萧逸风道。

        鹦哥愣住了，期期艾艾道：“姑娘，我哥哥只是一个下人只怕打听不到什么？”

        “没让他打听内情。”萧逸风道。

        鹦哥这才答应了，转身离开去寻自己哥哥。

        识海内，黛玉有些愣住了，默不作声，萧逸风没等到询问，反倒是有些纳闷：小兔子！

        黛玉闷闷的声音响起：“我不是兔子！”

        “玉兔子！”

        萧逸风淡淡道。

        黛玉哭笑不得，那不是更难听，还是小兔子吧。她这般想着，心情倒是好了许多，犹豫片刻后小声问道：“逸风哥哥是宫里的人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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