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2021年11月28日

因为浙江毫无预兆的阴沉天气和铺天盖地的大雨，预备周一开幕的运动会延迟到了周二。

        我散漫自由惯了，一般都不会参加什么项目，作为“闲杂人等”四处游逛或者偶尔给朋友加加油。

        y是新生，被要求体育项目必需填齐，他们班长就采取了抽签的方式，不管本人意愿如何，抽到什么就是什么。

        她的中标率很高，拿了400米和4400米两个项目，y后来苦着脸跟我吐槽累死了，我还安慰她说幸好不是什么长跑。

        毕业班没这么严格，体育课只作为我们放松的一种方式，有人参加比赛想不给自己留遗憾，有的人坐在大本营看书，也有人跟我一样清闲的到处逛。

        我成绩一般，基本也是该学习的时候才会学习，能不学的时候就不学，我爸都经常骂我学习不上心，高三了心思不在这上面，我后妈也经常劝我学习，她是个性格很强硬的女人，21岁就来我家了。

        对了，我妈在我快十岁的时候就没了，是没有预兆的猝死，他们都说我妈是麻将打多了。我妈当时在邻里邻外很多牌友，结果有天晚上睡觉还没醒人就没了。

        我爸说，敢在救护车来之前，我妈就没了，所有人都知道猝死只在一瞬间的事。

        那会儿我还小，我守着盖着白布的我妈在医院停尸房外面，我趴在急救床旁边一直哭。我记得我爸朋友跟我说，眼泪不能流在死去的人身上，不然以后就梦不到她了。

        阿姨才来我家的时候年轻，我年龄小也叛逆得紧，天天都跟她对着干。

        高中那会儿跟她关系依然很冷淡，我小的那会儿经常都觉得被忽略，她和我爸忙前忙后的照顾我同父异母的弟弟。

        我在旁边看着，被画的圈圈在外面，我蹲在地板上，额头抵着膝盖将自己缩成一团，只有一束象征性的，冰冷的光打在我头上。

        偶尔的一些时候，我会蹲在角落里偷偷抹眼泪，那会儿是我最想我妈的时候。

        我多数时候以为我后妈讨厌我，后来长大了我明白她只是不知道怎么跟我相处，我爸经常在中间劝架，我后妈跟我都是倔脾气，最后都是她低头，她说她不跟我这个小孩儿计较。

        她多数时候都让着我，也是对我好，只是那会儿我小不懂事。后来大学去其他地方读了，才知道家里好，才知道她对我好。

        那次运动会，y遇到一个男的。

        那个男的我有点印象，在读高二，长相中正，成绩不错，篮球也打得好，可以说是各方面的全优生，在学校都挺有名气的，名字好像叫原扬。

        我也见过几次，因为我有朋友喜欢过他，课间硬拉着我去他们班门口晃过，我没带眼镜只瞥了一眼，我对男的都没什么概念，处过男的，但是我更喜欢跟抱起来又香又软的女孩儿在一起。

        高年级的大本营在跑道朝西面的方向，高一的大本营则在对面，周二下午y有四百米的项目，我原本是想去找她，到他们班大本营才知道y去厕所了。

        我走旁边的路绕到厕所，从远处我就看着y背着手，抬头有些疑惑的看着她面前比她高出很多的男生。

        跑步方便，所以y穿的是做的是运动风的短袖短裤，天气很冷，我看着拦在y身前的男人就莫名的有些火大。走到后面一点，她看见了我，给我递了个粲然的微笑，小声的跟那个男生说了些什么。

        那个男生走的时候看了我一眼，y过来挽着我的手，她身上是凉的，冰冷的手腕贴着我，冷飕飕的风还在吹。

        脸微微烫，我想转头问她冷不冷，但是看着y笑盈盈的脸，我像是被哽住了一般。

        y主动跟我讲，那个男的是找她要联系方式的。她的语气里多是骄傲，好奇甚至还有兴奋。

        我完全记不清当时我表情是怎样变化，只记得咬紧了嘴唇，另一只手藏在背后从后面掐着自己，我得迫使自己冷静下来。

        我没有立场去约束管教她，去抱怨她，良久以后我张口哑着嗓子轻声问她。

        “是吗？”

        她有点奇怪的看了我一眼，问我是不是对这个男的有意见，或者这男的是个渣男。

        其实我并不清楚，也不关注，我可以坏心思的告诉y这男的太坏了你离他远点，但是最后我没这么做。

        “没有，我不太熟。”我摇头说。

        她突然停住脚步，双手交替在身后，微微往前倾。直勾勾的看了我许久，她眼睛里藏着些我抓不住的东西转瞬即逝，随后又盈满笑意的说着。

        “是吗？”

        y穿的少身上也是冰的，前倾时，离得太近我甚至能嗅到少女独特的体香，无论如何都是我拒绝不了的，说话也变得有些磕巴。

        我在y面前总是笨笨的，这只能责怪她总是有意无意的挑拨着我。

        “本…本来就不怎么认识。”我有点不自然的别过脸说着。

        y好像放过我了一般，哼着小曲儿背着手自顾自的往前走。

        “他还挺帅。”我听着她在前面小声的说了这么一句，我蓦然收紧了藏在身后的手。

        运动会每个班都会发手机，y偶尔就会给隔着一个操场的距离给我发信息，无非是问我要不要来找她玩或者问我在干嘛。

        我总觉得y这么说的时候就像委屈巴巴的，需要主人陪的小狗一般。

        “我加上原扬了。”y跟我发简讯说，还配上了一个得意的小猫表情。

        我讨厌原扬，那个在厕所门口找他要联系方式的男生，后来在聊天里y跟我提起原扬的次数越来越多。

        她说起来的时候，语气里是藏不住的开心，我说不上是不高兴还是有点不耐烦，我没办法耐着性子跟y讲些什么好听的话，也后悔一开始没骗她说原扬是个渣男，y见我兴致不高就会不高兴，所以几乎每次她跟我提了原扬以后，我们都会吵架，而后我再软下态度来哄她。

        其实我又能理解y，小女孩多半都喜欢有少年感的男生，原扬符合大多数女生心里校园剧的设定。

        我不喜欢原扬还有一个原因是，他看我的眼神很怪，低头的瞬间眼睛挪到我身上，带着审视甚至有些阴郁，厌恶，或者说是其他我不明白的情绪在里面，只是刚刚擦肩而过我看了他这么一眼。

        我也再三确定从前我并没有跟他有过接触，莫名其妙被厌烦的感觉让我很不舒服。

        刚开始我不知道是为什么，过了很久才明白他的眼神是什么意思。

        我以为y只是对原扬好奇，后来y甚至提出跟原扬一起回家。我们隔着一栋教学楼，她亲自上来找我告诉我这件事。

        从教室里出来的时候，我几乎满怀欣喜，后来听了y讲的话，她眉目间是跳跃的，我迎合着她的说辞强颜欢笑，她语气之间都是对原扬的崇敬。

        还很惊讶得跟我说，原扬成绩也很好。

        我站在原地像受刑一般，手心里都是汗，有些麻木的扯起嘴角对她笑，回答着。

        “没关系，我跟同学一起回去。”

        y听着我的回答，敛了笑容看着我，好像不太高兴，刚想开口说什么上课铃打响了。她走的时候才扬起笑容一字一句，咬牙切齿般的对我说。

        “那你自己回去咯，姐-姐。”

        我能意识到y不高兴，但是却不知道她为什么不高兴，我明明都已经顺着她的意了。

        y果然没再等我，平常我跟y一起都会走上面绕一圈，今天我一个人就直接回家了。到家我爸都阴阳怪气的夸我回来的比平常早了不知道多少。

        我坐在沙发上敷衍着应答了我爸两句，低头按亮了手机屏幕，一条消息都没有。

        我斟酌再三打开了跟y的对话框。

        “你回家了吗？”删除了又打上。

        “还跟原扬一起吗？”

        “跟原扬相处的还好吗？”最后我选择了这句话，点了发送以后又后悔了，我其实不想知道他们相处的怎么样。

        “姐姐希望我们相处的怎么样呢？”

        y那边回复的很快，我斟酌了很久的问题，她回答的从来都是中规中矩，从来不会直接向我说明他自己的意思。

        “你高兴吗？”我问她说。

        “不高兴。”y回答道。

        简简单单的三个字，我似乎就能看到y在手机频幕那头挎着脸不高兴的样子。

        如果是因为跟原扬相处不好才不高兴，我肯定高兴的敲锣打鼓，甚至想直接在门口放一串鞭炮。

        “为什么？”

        “因为，原扬跟我表白了。”

        我心里咯噔了一下，我知道原扬可能会跟她表白，只是没想到会这么快，y对原扬有好感，接受与否只是时间的问题。

        我害怕起来，看着手机里的简讯，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这是好事呀，那为什么会不高兴？”

        心里有一千万句话想跟y说，以及我那份藏不住的感情。

        “是好事呀，那为什么我不高兴呢？”y学着我说着，我知道这是她不高兴的表现，仅仅只是因为我的追问。

        她不想告诉我是为什么，我字斟句酌半天的问题最终什么也不是，我跟y的对话止步于此，我没有再回复些什么。

        “姐姐很胆小。”良久以后，y是突然这么说的。

        “是吗？”

        “姐姐，见一面吧。”

        我好像突然明白了她的意思，y想逼着我说些东西出来，她早就知道我心里在想什么，她不问也不说，轻声细语的抱怨着责怪我胆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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