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第七章

贾元春为了给静嫔留个好印象，面上只能装作听话的样子，点了点头，“静姨，我都听你的，靖王亲事我不会再插手了。只是，静姨你身处内宫多年，宫外也无亲眷，难免对金陵城中适龄的姑娘不太了解，可要我向府里太太传信，先行打听一下？”

        静嫔知道贾元春说的是事实，她在宫中低调了这么多年，没几个下人投靠她这不受宠的娘娘，而当年能留下来的人手也不能把宫外的事情调查得一清二楚。荣国公府虽然不同往日，可王夫人当了那么多年管家夫人，也有自己的交际圈子，若是王夫人在私下问一问那些姑娘平常生活中展现出来的性格和行事作风，她也能借着机会挑几个合适的人出来。

        静嫔干脆利落的应了下来，“元春，我也不和你推辞了。等王夫人进宫的时候我可要好好感谢一番。”

        “静姨，你要这么说我可不乐意听了。我们这样的关系，若不能守望相助还不知道有没有出头之日呢？等靖王娶了王妃，我也能沾沾喜气！”

        “好！好！我该回宫了，再多留一会儿容易让人生疑。若有事情拿不准，可以让抱琴去我宫中，还有，记得摔个不喜欢的茶杯，罚个办事不妥帖的奴才。”

        贾元春将将维持着自己的仪态，只是手里的帕子被揪来揪去，“静姨~你每次内容完全一样，我都能背下来了，你就放心吧。”

        于是，静嫔刚踏出元藻宫的宫门，贾元春就把刚才静嫔用过的茶杯“啪”的一声扔到了地下。一个做工精巧的白瓷杯瞬间四分五裂，引来了抱琴的惊呼：“娘娘，静嫔不识好歹，你因此可别气坏了身子。”

        贾元春半真半假，把自己的怨气通通发泄出来：“本宫只不过是想要个孩子，听说静嫔以前做过医女，瞧得起她才让她为我调养身子。她却一口拒绝，真是······活该陛下不去她的冷宫。”

        抱琴见贾元春站了起来，脚边就有一小块碎片，怕她再往前走一步就扎伤自己，紧张兮兮的过去扶着她的胳膊：“娘娘，你别站起来，地上的瓷片还在，别伤到娘娘的脚。”

        贾元春一听火气更大了：“今日谁当值？连个碎片都不收拾，在屋里躲着偷懒吗？”

        旁边的一个二等宫女小心翼翼的走到贾元春跟前，不顾眼前的碎片立马跪在地上开始磕头：“娘娘息怒，奴婢失职。”

        贾元春看到她这个样子，心中略微不忍，又拉不下脸面，只能虚张声势：“念你这知错的态度，就只罚你两个月的俸禄吧。”

        “谢娘娘，谢娘娘。”等站起来的时候，那宫女的额头都已经青紫，腿上也隐约的露着几丝血迹。

        贾元春一见那宫女落魄的样子，不耐烦的扫扫手：“行了，先下去收拾收拾，顶着这个样子当值，若旁人来了，还以为我动用私刑呢。”

        等到元藻宫安静下来，抱琴看贾元春身边暂时没什么大事了，抽空拿着两个药瓶去了刚才那个宫女的屋子。

        “抱琴姐姐，你怎么过来了？是不是娘娘那边······”话还没说完，就被抱琴打断了。

        “娘娘现下无事。我是来给你送药膏的，这青色的瓶子里是活血化瘀的，你拿着抹额头，白瓶里是止血的药粉，你腿上哪里伤了就涂上点。”

        “抱琴姐姐，你还是拿回去吧。我用不着这么好的东西。”小宫女一看瓶子就知道效果不是一般的药粉，不好意思收下。

        “你放心用，我既然拿过来就没想收回去，你好好上药，否则好好的女孩家身上留下了疤痕，可怎么是好？”

        小宫女见抱琴诚意十足，也担心自己真的会留疤，只能收下这药瓶，嘴巴开了又合，除了道谢也说不出什么了。

        抱琴见小宫女的情绪被安抚好了大半，为了不留后患，还是把劝解的话说了出来：“今日娘娘和静嫔娘娘谈话有些口角，心情不好，不是有意针对你的。况且娘娘现在回过神来，私下让我过来看看你的情况。今天的事你就当运气不好过去吧。”

        小宫女没想到一宫主位的娘娘会让自己的贴身侍女过来，顿时眼睛瞪的圆圆的，震惊到结巴的程度：“抱琴······抱琴姐姐，我······娘娘······没事的。我们这种身份，怎么能让娘娘亲自过问呢？我何德何能啊！”

        “你这几日不用当值，好好养伤。娘娘那儿离不开我，我也该回了。我嘱托了你同屋的宫女这几日多照顾照顾你，若有不方便的就让她帮帮你。”

        抱琴刚回到贾元春的寝室，就听到了贾元春叫自己的声音，她加快了脚步，走到了贾元春的床边：“娘娘，怎么了？”

        “你去给太太传封口信，让她探探京城女子的名声。若是靖王选到名不副实的王妃，看静嫔怎么张狂？”

        “娘娘，我这就去办。”

        芷萝宫

        静嫔独自回到了自己的宫殿。由于他们母子二人不受重视，原先在芷萝宫伺候的宫女太监都陆陆续续走得差不多了。如今不过只有三两个粗使太监在宫中磨磨蹭蹭的做着差事。至于宫女，不过也是四五个罢了，就连今日请安，静嫔也没有随身宫女跟随身后。

        静嫔一踏进芷萝宫内殿，就被贴身宫女兰心一脸紧张的追问：“娘娘，怎么回来的这么晚？可是皇后娘娘和贵妃娘娘又难为你了？”

        静嫔摇了摇头，去了窗边的美人榻上：“兰心，万不可口出此言。”

        兰心明白静嫔的意思，后宫隔墙有耳，她身为静嫔的贴身宫女，一言一行代表了静嫔的意思。一旦刚才的话语被传了出去，非但静嫔保不住她，只怕静嫔也要被拖下水，按宫规处置。

        兰心跪在静嫔面前，双手交叉触地，向下俯身让额头抵在手上，也不为自己辩解：“奴婢知罪。”

        “念在你是初犯，而且出于护主之心，就罚半月月俸吧。”静嫔说完就让兰心起身，但面上还是刚进殿时的神色，一点儿也没有放松。

        半晌之后，静嫔终于开口：“明天让靖王请旨进宫一趟，我有事要跟他说。”

        “是，娘娘。”

        碧纱橱

        雪雁看林黛玉吃完早饭后只顾着在书房看书，于是兴致冲冲的跑到书房向林黛玉提议：“姑娘，今天天气好不容易放晴，我们出去逛逛街吧，也正好给新院子提前添添物件。”

        而一旁的紫鹃也想黛玉出去散散心，免得在府里听些闲言碎语，也鼓动着黛玉出去走走。

        林黛玉纵然想在书房消磨时间，也抵不过这两个丫鬟的软磨硬泡，只好让紫鹃去安排马车。而雪雁打点着出府要带的银两和其他东西。

        “翠翎，随我去荣庆堂跟外祖母知会一声。”

        林黛玉到了荣庆堂后，跟贾老夫人说了自己要出府的打算。贾老夫人听了之后，让鸳鸯从自己的私库中取出一百两来交给黛玉做零花钱。林黛玉一再推辞下，还是在贾老夫人的坚持下收了下来。

        “外祖母，我自己出府逛街，若是让其他姐妹知道了，不会羡慕吧？还是外祖母托鸳鸯问问其他姐姐妹妹，若是想出去的，就让丫鬟先到我院里说一声，人收拾利落了之后我们一块走。免得让人说我仗着外祖母偏爱，只顾着自个儿出府玩乐。”

        “鸳鸯，还不听玉儿的，去问问府里其他姑娘们，如果有想出去逛铺子的，去和黛玉说一声。若不想去就算了。”

        “玉儿，去外面可要注意安全，多安排两个丫鬟小厮跟着。要是遇到喜欢的，价格合适的，只管买下来，银钱不够的话，让掌柜的记在账上也行。”

        “外祖母，玉儿平日里攒下的私房也够了，不用府中再贴钱了，免得旁人以为我好不容易找个由头掏空国公府的家底呢！”

        贾老夫人明白府里的下人有事没事就嚼个舌根子，传主子的瞎话，可出于维护自家脸面的目的，不能一刀下去把这种下人全部赶走，现在只能顺了黛玉的意思，免得府里再说些什么惹得黛玉心情不好。

        林黛玉回到碧纱橱后，只听着苍鹭说起薛姑娘和探春姑娘身边的丫鬟来了一趟，传达了自家姑娘也想去外面看看，劳烦林姑娘稍等一下的意思。林黛玉不置可否，为了打发时间，只能和几个丫鬟商量着要置办哪些物件合适。

        “姑娘，什么物件不重要，喜欢哪个铺子就进去看看，掌柜的也不能拦客不是？姑娘多看看挑挑，总归有合眼缘的。”最终还是白鸥止住了这场争论。

        苍鹭本在外面守着，听到屋里的玩闹声降下去后，进屋通报：“姑娘，我看薛姑娘带着香菱进院子里了，可要她们在小花厅先等一等？”

        林黛玉没想到薛宝钗来的这么快。“不用这么麻烦，直接让宝姐姐和香菱进来就行。你去探春那看看她收拾好了没有，要是有需要帮忙的地方，你回来和我说一声。”

        苍鹭出去的时候香菱正掀着帘子让薛宝钗往里进，苍鹭也就停下来，等薛宝钗进来后行了个礼：“薛姑娘，我家姑娘在里面等着，奴婢去看看探春姑娘还差什么东西，一会儿就能走了。”

        薛宝钗点了点头，明白林黛玉没跟自己客气，她示意香菱跟在后面，进了黛玉的内室。

        这边苍鹭还没到探春的住处，在半路上就遇到了探春和她的随身丫鬟侍书。“三姑娘，我家姑娘刚才还跟我说，你要是有什么地方没弄好，我去打个下手。没想到姑娘动作这么快，我还没走到地方，姑娘就收拾好了。”

        探春知道黛玉一番好意，客气地笑了笑：“走吧，我怕林姐姐等急了把我丢下，可不是动作得快点儿。”

        探春进了碧纱橱后，林黛玉和薛宝钗也没磨蹭，直接让仆妇抬轿去了外院，从外院又到了马车等着的门口。而紫鹃让马夫整理好马车后一直等着黛玉，根本不知道除了自家姑娘还有两位姑娘也跟着出去。幸好今天的马车比较宽阔，能容纳这么多人，若不然的话，再安排一辆马车费时间不说，姑娘外出的心情都败坏了。

        紫鹃见三位姑娘结伴出行，心里虽然受了些惊吓，面上一点也不动声色，只是向自家姑娘回话：“姑娘，马车里都安排好了，暖炉，诗书，吃食都不缺，等下车的时候，手炉里的碳也刚好能换上。”

        林黛玉知道紫鹃做事一向稳重，这次出去也想让紫鹃放松放松，言明等会逛铺子的时候要是有中意的，可以提出来作为此次的奖赏。

        紫鹃没想到自家姑娘这次出行还能惦记着自己，只是碍于丫鬟的身份，不好大声笑闹以示欢快，只能行礼谢赏。

        薛宝钗见众人坐好之后，开口询问：“林妹妹，你此行原本打算去何处？”

        林黛玉本就是被丫鬟一时撺掇才起了兴致，哪里就有事先打算好的铺子？“本就是一时起意，又何来的去处？”

        而探春身为庶女，生母赵姨娘丫鬟出身，嫡母王夫人只恨不得当自己没出生，只能靠她小心谋划，借关照宝玉讨长辈的欢心，以此攒些体己私房。如果不是此次林黛玉出府带上她，恐怕只有出嫁的时候才能出了这门。所以探春为了好好看看这金陵城，她只好插进两人的对话中：“林姐姐，宝姐姐，我们先去首饰店里看看吧。”

        两人见探春提了个地方出来，马夫也不用姑娘开口，就朝金陵城最有名的首饰店走着，马车外面的声音也慢慢变得热闹起来。正当几人沉浸在坊市繁华的环境中，突然一声响动，让坐在马车上的几人身体晃得差点从位子上摔下去。

        外面的马夫听着里面的动静不小，怕姑娘们摔伤，顾不上向对面的人争执：“姑娘，可要找大夫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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