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第一章

贞平三十年，荣国公府

        一大早门房就候在了潇湘馆的院子里，特地来给林黛玉送家书。雪雁接过家书的同时，从袖子里掏出了一个荷包悄悄递给了门房。门房用手一摸，“有事林姑娘再吩咐，小人先退下了。”点头哈腰的说完就往外走。

        雪雁回到屋里，恰好见林黛玉吃完早餐，就把信递给了林黛玉。本以为父亲写信是放心不下自己，日常询问自己的衣食住行，谁料内容却写着林如海已身染重疾，时日无多，怕见不到女儿最后一面，所以想让黛玉尽早归家。不等看完，黛玉立马六神无主，泪流满面。

        紫娟见状，端了一杯茶水，抚了抚黛玉的胸口，“姑娘，快顺顺气，先别着急，保重自己的身体要紧。”黛玉一时半会儿冷静不下来，刚想去荣庆堂找外祖母，结果不等站起来就摔倒在地，“扬州，我要回扬州见父亲······”

        雪雁和紫鹃扶着林黛玉，“姑娘，你先冷静冷静。若是出了什么事要姑娘回扬州，我们先去和老太太说一声。再安排些婆子仆从随行才是。”

        林黛玉一听，擦了擦眼泪，逼着自己定下心神，吩咐紫娟收拾行李，唤着雪雁随她去荣庆堂知会外祖母一声。二人刚到荣庆堂门口，就见一丫鬟迎在外面。那丫鬟穿着水红绫子袄儿，青缎子坎肩儿，冲着黛玉行礼，“林姑娘这会功夫来见老太太，可是有什么要紧事？”

        黛玉向内走着，还不等说话，见到贾老夫人后一串串眼泪接连不断的流了下来。“我的玉儿啊，可是有哪个不长眼的欺负你了？”贾老夫人怒气冲冲，以为是府上有人嚼舌根让黛玉听到了，心里不痛快。

        “外祖母，父亲、父亲病重······玉儿想明天就启程回扬州。”黛玉泣不成声。贾老夫人一听，心里很是吃惊。明明前段时间好好一人儿，怎么说病重就病重呢？“鸳鸯，让贾琏和凤姐儿过来一趟。”

        “是，老太太。”刚才的丫鬟说着，就连忙找贾琏和王熙凤去了。

        等贾琏王熙凤随着鸳鸯过来，林黛玉的情绪也基本稳定下来，向二人行过问安礼后，就默默坐在一边，听着他们之间的安排。最终贾老夫人拍板，贾琏作为贾家代表，随黛玉回扬州，若真有什么不好，免得再派人去赶不及，另一方面，有男丁随行，黛玉的安全也能保证。

        扬州林府

        府上散发出一股浓郁苦涩的中药味道，下人之间愁云惨淡，屏气敛息，生怕一不小心主人的病情就会加重，等不到姑娘归来。

        “咳咳咳，玉儿，玉儿还没回来吗？”林如海迫不及待的问道，唯恐再也不能见到自己的掌上明珠。

        “老爷，看日子姑娘这两日就该到了，您也要保重身体，好好养病才行啊。”随侍一旁的下人把盛药的碗递给了林如海。

        在主仆二人交谈的同一时间，一艘从金陵来的客船停靠在了扬州码头上。两位丫鬟跟在一位身姿绰约的姑娘后面下船，旁边还有一位青年招呼着仆人把行李放在旁边的马车上。

        不多时，那马车来到了林府门口。林黛玉和丫鬟刚下车，守门的两个下人还不等姑娘身后的丫鬟说话，一个急急忙忙的给开门，另一个立即找管家通报去了。

        青年一看，对黛玉说道，“林妹妹，我在这等管家出来安排行李，你先行去探望林姑父吧。”林黛玉向他福了一下身，“谢琏二哥哥体恤。”就先行往林如海的院子走去。

        林管家到了门口，只见一位青年和马车还在，心中明白姑娘等不及安排行李就去见老爷了，“林家招待不周，表少爷见谅。”林管家拱了拱手，躬腰请贾琏往客院走去，其他的下人仆从搬着行李跟在后面。

        这边待父女二人一见面，皆涕泪连连，不能言语。等到二人心情平复下来，林如海望向两人身旁的丫鬟小厮，示意他们退下，有话要和姑娘私底下说。

        下人全部退下后，林如海直起身子，先是询问了黛玉在贾家的生活，有无不适，等黛玉回完后，慢慢的从床边墙上的密洞中拿出了一个盒子，将盒子放在黛玉的手上。

        “黛玉，你拿着这个盒子，林家大部分铺子庄子我都换成银票放在里面，至于剩下的古董字画，就让贾琏带到荣国公府，算是你的生活开支。等爹爹不在了，你也不是家世没落的去打秋风的穷亲戚。”

        林如海面带慈祥，不带一丝悲切，“记住，你不是无人依靠的孤女，有麻烦解决不了的，就去金陵的西市铺子找管事。那管事算是我的故人，他定会帮你的。”仿佛只是寻常的叮嘱，里面却内涵了一位父亲对女儿止不住的担忧。

        “可惜啊，爹爹还没找到玉儿可托付的终身，身子就撑不住了。”林如海的眼神中带着无限的惆怅，“不要和宝玉亲近了，你们只能止步于表兄妹的身份。如果你将来嫁给宝玉，以他多情的性子，在王夫人手下护不住你啊！”

        “玉儿明白，爹爹放心吧，玉儿会好好照顾自己的。”林黛玉哽咽的回答，她明白父亲一定看出了什么才会对自己这么说。两人一番交谈过后，林如海昏昏欲睡，黛玉见状把伺候的小厮丫鬟叫了进来，自己往以前的院子走去。

        黛玉回到自己的院子后，把管家叫来，细细询问了一下林如海的病情，知道林如海时日无多后，神色郁郁，泪光闪闪。后想到贾琏，忙跟管家吩咐要好好照顾，不要怠慢。管家表示已经让表少爷住到客院，也安排了细心听话的仆从过去。黛玉颔首示意。

        管家下去后，黛玉回想起父亲的叮嘱，一时情难自制，悲上心来。又联想到自身将为一个孤女，不如随父亲一道去了，省的在荣国公府被别人说小性儿不容人。但林家如今旁支败落，显盛的也就父亲自己，如若自己也撑不住的话，林家真的就土崩瓦解，无人拜祭了。

        等自己回到荣国公府，除了有外祖母的庇佑，又能依靠谁。真真是“一年三百六十日，风刀霜剑严相逼。”宝玉有二太太给他安排的金玉良缘，纵使外祖母能促成他们两个的亲事，二太太作为婆母，她的日子定远不如现在。所幸自己今年刚九岁，离及笄还有几年时间，足够自己慢慢筹谋了。

        过了两天，林府一片缟素。林黛玉身着素服，头戴白色绢花，跪在灵堂前的蒲团上，面露哀戚。母亲早逝，父亲如今也去了，自己就真的是孤身一人了。

        贞平三十一年

        林黛玉去荣庆堂向贾老夫人请安，言语之间透露出自己想去惠济寺祈福。黛玉知道自己无法亲自回扬州扫墓祭祀，只能去佛寺为父母点上一盏长明灯聊表心意。

        贾老夫人一方面想满足黛玉的孝心，另一方面看黛玉如此体弱，吃的药却不太起作用，希望佛祖能看见黛玉的孝心，让她的身子骨好起来。

        惠济寺

        “阿弥陀佛，施主里面请。”守在佛寺门口的小沙弥迎了上来，“施主此次前来，所为何事？”

        “小女想去大殿为父母祈福，小师傅可否安排一下，让跟着的仆从和马匹下去规整一番？”黛玉回了一个佛礼。

        刚才的小沙弥一边引着黛玉前往大殿，一边唤来旁边一位小僧领着仆从前往马厩方向。

        “信女林氏黛玉，六岁母亲因病逝世，得外祖母怜惜，接入京城暂住，可惜好景不长，还未等我向父尽孝，父亲就病死扬州。我愿以自身寿命，换得父母来世万事顺遂，平安喜乐。”

        林黛玉刚进入大殿，就面向佛像，双手合十，跪在了地下的蒲团上。

        待林黛玉祈福完事，站起身来，走向旁边的僧人，细声询问怎么才能为已逝之人点长明灯。得知自己需要在佛前斋戒九日，遂吩咐雪雁打发两个下人回荣国公府，告知外祖母这个消息，免得她不知详情，为自己忧心。

        林黛玉等人已经用完斋饭回到安排客居的厢房中，等紫娟和雪雁整理完拿来的衣服首饰，为黛玉洗漱完，月亮已然悄悄挂在了树梢上。

        “紫娟，今晚上不用守夜，等会儿和雪雁一起回去就好。”林黛玉看到她们两个理好东西，开口吩咐道。

        “姑娘，我们初来乍到，如果没人守夜的话，要是口渴怎么办？”雪雁在旁边开口，充满了对黛玉的担忧。

        “无事，我到时候再唤你们也行。你们好好休息，明天一早还要随我一起去抄佛经。”黛玉把两个丫鬟劝回了房间。

        两位丫鬟退下后，黛玉坐靠于床上，默默沉思着自己的境地。自己不再一心亲近宝玉，心思都变得清明很多。如今的荣国公府正是江河日下。贾赦作为一家之主，整天摆弄文玩，收集字画，对府中事务毫不关心。贾政虽在朝入职，可是多年过去，毫无建树，职位仍然是五品工部员外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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