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第37章

瑾安最近的睡眠有些不对劲，她迷迷糊糊睡了一夜，天刚擦亮就醒了。

        庆云进来正准备叫瑾安起床梳洗，把半边帘子掀开，用绳子系好，就见到倚靠在床上发呆的长公主，婢女吓得拍了拍胸口。

        “殿下，怎么醒的这么早？昨晚是不是没休息好？”

        瑾安摇摇头，她昨夜做了一个荒诞的梦。梦醒了，她竟然也因为这梦，想通了不少。

        雪晴见她兴致不高，故意提高了声音：“哦——婢子知道了，殿下是不是梦见未来的夫婿啦？”

        “哪壶不开提哪壶！”瑾安伸手作势要打，被雪晴躲开了，“收拾收拾，准备些东西，晌午我要去探望张贵妃。”

        “贵妃临盆在即，殿下想带些什么去呢？”

        “你看着办吧。”瑾安垂眸。

        雪晴倒是猜对了。那梦确实和自己的婚事有关。她看着外面的日头，在心里把昨夜的梦复述了一遍。

        她的噩梦做起来可真是容易，但凡谁说了几句，留了意、过了心的，十个里面得梦见八个。

        万不能总想着了，万一噩梦成真，可找谁说理去。说破就好了，说破就好了。

        ……

        瑾安过去的时候，张贵妃正在榻上为未出世的孩子绣肚兜。

        她打起精神，笑着走进去。

        “快让我看看，是谁竟这般心灵手巧。”瑾安从一边的篮子里拿起一块布料，上面绣着一只兔子，抱着个胡萝卜，她轻轻拂过那只兔子，“这针脚，完全不输于专业的绣娘呢。”

        “原是我的皇嫂呀！”瑾安脚步放轻放慢，坐到炕桌儿的另一侧，撑着脸看着对面这个即使身怀六甲仍旧容貌昳丽的女子。

        也许对于旁人来说，皇帝的宠爱太盛，未必是一件好事，可对张贵妃来说却不是如此。祝熠瑄的后宫妃子不多，光用一只手都能数过来。且本朝尚未立后，张贵妃一家独大，没什么对手。

        加之她为人亲和，赏罚分明，嫁给祝熠瑄这么多年，从未出错，叫人说不出半个不字。最重要的是，她娘家势微，没有依仗这点成了她最大的依仗。

        这样的张贵妃，即将诞下皇帝的第一个孩子，她是这后宫中最幸福的女子。

        “怎么想起到我这里来了？”张贵妃见是瑾安来了，笑着放下手中的东西，吩咐左右道，“还不快给殿下看茶，就要那个头采的西湖龙井。”

        瑾安看张贵妃的神色，不像是被最近的糟心事情影响到，她面容恬淡娴静，一如所有要做母亲的人一样。

        她指着那只小兔子道：“皇嫂，你绣这只兔子，是……”

        “不瞒你说，我觉得，她会是个小公主呢。”

        瑾安一愣，后宫妃子哪个不盼着能诞下皇子，倒是没想到张贵妃对这孩子是男是女并不在意。

        不过想来，这是祝熠瑄和张贵妃的第一个孩子，无论是皇子还是公主，都是皆大欢喜的事。

        “看来我也要抓紧时间为我的侄女缝制些见面礼了。”瑾安顺着她的话接道。

        “诶呦，这孩子听见你要为她准备礼物，开心得很呢。”张贵妃温柔地抚摸腹部，“听说孩子长大后的长相，会神似降生之后睁开眼看见的第一个人，到时候你可一定要来啊。”

        “放心吧皇嫂，我会守在你身边的。”

        “延瑞婚期在即，我看宫里开始忙活起来了，是具体的日子定下来了吗？”

        瑾安摇头，只见到延瑞忙着张罗婚事，却没听说定在了哪天。

        “延瑞是个有主意的。你的事呢？你是怎么打算的？”

        瑾安拿起茶盏的手一顿，又放了回去。

        “可有中意的郎君？”

        瑾安摇头。

        “无妨，我们会为你打算的。”张贵妃打趣道，“告诉皇嫂，你喜欢什么样的男子？”

        “那首要的一点就是，这人一定要玉树临风，文武双全，如果是父母双亡的那就更好了。”瑾安心说，要是真按着这个来，她可不信能很快找到符合这些条件的人。

        “你这是什么要求？”张贵妃忍俊不禁，被最后这点要求弄的莫名其妙。

        “试想一下，倘若有婆母欺压，可怎么办呢？终归是两个人过日子，要相守一生的，总有长辈在一旁指手画脚的，多让人烦心呢。”

        “没想到瑾安小小年纪，都考虑到这一点啦。”张贵妃差点说出口，你看我和太后不是很好？没什么可担心的。

        想到二人的关系，她还是掩饰过去：“你是皇帝的妹妹，身后不仅站着太后和皇爷，我和延瑞，还有这个国家呢，谁敢说你的不是？”

        说到这里，张贵妃突然想到大家都闭口不谈的一件事。她神色暗了下来，话不能说得太满，还是有皇帝也护不到的地方。

        当年祝熠瑄还未登基，羽翼未丰却也遭人忌惮。为了加强两国的友好往来，邻国遣使者来求娶公主。尽管公主中有适龄的人选，送去和亲的，却也不是当时的公主，反而是祝熠瑄的姐姐。

        彼时延瑞尚在襁褓之中，祝熠瑄也不过是总角之年。祝熠瑄的父亲，老王爷没法阻止，而无奈送去和亲，身死异乡的郡主，已经成了所有知情之人的禁忌。

        没人会提起，甚至都在告诉自己不要想起。

        想来眼下国泰民安，亦无战乱。当年的事，不会再发生的。瑾安，会幸福的。

        ……

        从张贵妃那里回来之后，瑾安老老实实地在房间里为未出世的孩子缝制布偶。

        她特意做了两种，一粉一蓝。这边做好没几天，张贵妃那头就有动静了。

        瑾安如约去了，守在张贵妃身边。

        经由上次的事，祝熠瑄特意派了比平日多一倍的人手在外头巡视，把院子围的水泄不通。

        延瑞进来时，被这架势弄得胆战心惊。她凑到瑾安身边：“宫里进刺客了？”

        瑾安知道她是在打趣，目光看向稳如泰山坐在外面的祝熠瑄。皇帝面上不显，来回摩挲盖碗的手指已经出卖了他。

        “别说皇兄了，我的心也跟着悬在喉咙口呢。”瑾安没好意思说，她可怕这群人弄出什么“狸猫换太子”的事来。瑾安上次撞见那宫人的事，各方面都有阴影了。她要盯住她们。

        可没多一会儿，瑾安和延瑞就被以“未出嫁女子不易见血光”“待出嫁女子不易见血光”这种理由轰出去了。

        坐在外面“悠哉悠哉”的祝熠瑄吹了吹杯中浮沫，给了她俩一个安心坐着的眼神。

        真真是皇帝不急太监急。

        孩子是个好孩子，张贵妃生产的很顺利。并没有想象中的撕心裂肺，或是出现保大保小的难题。就在三人快要望眼欲穿的时候，一声初生婴儿的啼哭响了起来——

        “恭喜皇爷！恭喜贵妃娘娘！是小皇子！”

        瑾安和延瑞“蹭”地站了起来，从对方的眼里看到了无边的欣喜。

        这是祝熠瑄的长子，是万成朝的皇长子！

        祝熠瑄慢了半拍，站起来看向两个妹妹，眼中除了喜悦，还有一些其他的情愫——也许只有祝熠瑄自己知道这个孩子的降生还意味着什么。

        “皇兄！是皇子！”瑾安和延瑞又重复了一遍，告诉祝熠瑄没有听错。

        产婆抱着小皇子出来，祝熠瑄立刻迎了上去。

        他接过自己和张贵妃的孩子，看着襁褓中小小的一团，方才的刻意镇定荡然无存。祝熠瑄想，他会把他培养成为一个合格的接班人，教给他如何去撑起这江山，如何守护这天下。

        三人小心翼翼地走进去，怕动作幅度大了会让张贵妃受寒。

        皇帝握住自己选定的妃子的手，她陪伴自己度过了十来个春夏秋冬：“乐瑶，辛苦了。”

        张贵妃心中一荡，自祝熠瑄登基以来，她很久没听见祝熠瑄叫过她的闺名了。

        把小皇子放到张贵妃的枕边，瑾安和延瑞就趴在床边看他。小孩子刚生下来，模样不甚明朗，绝对说不上好看，可就是觉得这孩子是挑了爹娘的优点长的，讨人喜欢。

        看瑾安和延瑞这么喜欢小皇子，张贵妃也笑了。

        “皇爷，我们的孩子，你可想好名字了？”

        祝熠瑄神色间尽是温柔和期许：“依着族谱往下论，就叫‘载圻’可好？”

        拟定的二十个名字里，祝熠瑄偏偏对这个圻字最是满意。“取保家卫国，疆土辽阔之意。”

        张贵妃笑容愈深：“看来皇爷已经想好将来往哪方面培养他了？”

        她戳了戳小皇子软嫩的脸蛋：“载圻，载圻喜不喜欢这个名字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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