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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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事情远没有这么简单。
一切都是那么的始料不及。
自上次许战声明的一周后，舆论再一次将他推上众矢之的，有关他的一切都开始失控。
一些有关他模棱两可的消息频频被推送，被放大，然后变成舆论轰炸。
一些捕风捉影的图片，在出现的那一刻，以惊人的速度传播开来，恶意的揣测随之而来。
图一。
在大雨里他抱着一只猫，把猫裹在衣服里，而猫的血染红了他白色的毛衣。
图二。
在清冷的街边，他目光森冷，不耐烦的情绪毫不掩饰，旁边是穿着长裙的女孩子，低着头，有几分委屈。
图三。
维斯办公室内，屏幕上放着会议的工作内容，他坐在最前面，目光专注在手机上，看起来有些漫不经心。
于是这些图引发了以下的话题。
＃许战虐猫＃
＃许战冷暴力女友＃
＃许战工作目中无人＃
……
有人说他心理变态，是残忍的虐猫狂魔。
有人说他道德败坏，用冷暴力的方式胁迫分手。
有人说他利欲熏心，不尊重公司同事，狂妄自大。
他的微博完完全全沦陷。评论区全是谩骂，方方面面，应有尽有。
维斯官方微博评论清一色都是许战滚出维斯，他的工作遭到抵制，维斯在各种压力下，发布了有关声明，许战将被维斯辞退首席设计师的职位，并向自诩正义的大众道歉。
不到三天，他成为了舆论的中心，漫不经心的玩笑，声势浩大的声讨，变成了一件大义凛然的事情。
所有人都觉得理所当然。
少之又少的反驳和澄清被淹没，取而代之的是谣言越演越烈。
苏染第一次知道，原来网络的影响力这样骇人听闻，原来语言能这样轻而易举地毁掉一个人。
南渝，晨希街酒吧。
彼时天空暗沉，南渝刚开始进入黑夜。
酒吧里灯光闪烁，强烈的鼓点彻夜不息，人群中在热舞欢乐，夜色撩人。
女生穿着紧身喇叭牛仔裤，白色低领衬衫，一头乌黑长发，看起来干净动人，她清瘦的脸上情绪难辨，她坐在吧台上，一手撑着，一手晃着酒杯，显得有些格格不入。
一杯伏特加灌进口，喉咙像是被烫到了一样，苏染被呛得满脸通红，不停地咳嗽。
她又点了长岛冰茶和血腥玛丽各两杯，全是烈酒。
她没喝过酒，也不知道自己酒量如何，只是今天漫无目的游荡在大街上，路过酒吧的时候鬼使神差的想要进来。
有人不怀好意的前来搭讪，那人上下打量着她，眼神里不正经的玩味明显。
他靠过来，在旁边坐下，自顾自地碰了一下酒杯，“美女，一个人？”
苏染不理。
他挑眉，身体再度靠近，一手伸过来揽住他的肩膀，“要不要我陪你喝，我请你啊。”
苏染皱眉，耐心全无。
就在他得寸进尺打算再度靠近的时候，苏染猛地敲碎一个高脚酒杯，白色玻璃四溅，她也没站起来，就这样转身拿着破裂的酒杯对着那人，眼神冷得似冰。
陆暖刚踏进来就见到这一幕。
“神经病。”
那人讪讪地骂了一句，本想搭个讪，也不想真的惹事生非，于是转身进入热舞的人群中。
前台的调酒小哥看着苏染，欲言又止。
苏染没什么情绪地看他一眼，“我赔。”
他点点头，又让人来清扫干净。
陆暖不知道怎么形容此时的苏染。
徐以嘉九天前出了一场车祸，她匆忙出国去见他，确认只是小伤后又照顾了他几天，今天才赶回来，结果苏染就直接甩她一个酒吧的地址。
一直以来，她看到的苏染是安静的，哪怕开起玩笑都没有太大的杀伤力，脾气好，温软可人。
然而刚才她面不改色地拿着酒杯，眼神凌厉，有股望眼欲穿的狠劲。
而现在，她整个人被悲伤包裹，喝着烈酒，明明没有哭，看起来却脆弱又无助。
陆暖叹了一口气，“你想喝就喝吧，我陪你。”
苏染闻言抬头，轻笑一声，“你来了。”
陆暖拿过一杯长岛冰茶，仰头喝了一口，忽然说，“我知道，他不是那样的人。”
他是谁，她没明说。
苏染没什么起伏，格外平静，“什么时候知道的？”
什么时候知道我喜欢他的。
陆暖晃着酒杯，灯光映下，忽明忽暗，“毕业的时候吧。你看他的眼神，很不一样。在教室里，偶尔一次我回头，看到你望着他的背影发呆。高二时我问你想去哪所大学，你说去哪都可以，后来毕业时却是三个志愿都填了南大，一个人义无反顾地跑来南渝，我想不到别的理由。也是那个时候，我就确定了。”
苏染眼尾渐渐发红，眼睛湿漉漉的，眼泪夺眶而出，嘀嗒一声掉进红色烈酒里。
她摇摇头，再开口，已经哽咽，“你不知道，你不了解，他到底有多好。”
他五官端正，三观更正。
被人撞到却先问别人有没有受伤的人是他。
会弯下腰，牵着外婆的手温柔讲话的人是他。
男士握全手，女士握半手，绅士得体的人是他。
在公开场合大大方方表达爱意，说很爱家人的人是他。
每天留在画室坚持到最后，为梦想努力的人是他。
同一个设计反复修改了几百张画稿，想成为一个很好的设计师的人是他。
尊重每一份喜欢，会明明白白拒绝女生也会说谢谢的大男孩是他。
站在舞台上唱歌让无数人女生心动，光彩夺目的人是他。
他一直毫无保留地热爱这个世界，他活得坦荡，待人温柔，清醒自律。
做设计，他用十分的热情。
这是她看到的许战。
他那么好，赤诚又善良，不该是这样的结局。
苏染盯着酒杯，愣愣地重复一句话，“不应该这样。”
陆暖侧头抱住她，“苏染，你放下他吧。”
“陆暖，我早就不能回头了。”她自嘲一笑，“我可以吹冷风，可以走很长的路，可以单枪匹马闯荡世界，但我就是放不下许战。”
从遇见他的那天开始，一切都改变了。
这世界，暗淡无光，世俗了无生趣，直到他出现，她开始相信，人间值得。
这些年，一直跟随他的脚步，习惯了。
都说暗恋是一个人的兵荒马乱。
为了这场单方面的喜欢，跋山涉水，无所畏惧。
倘若有一天，让她停下脚步，忘掉去见他的心情，她做不到。
征途没了目的，一切就没有了意义。
单方面的喜欢有多难熬，陆暖知道。
陆暖拍拍自己的肩膀，摸了摸她的头，也不再劝她，“想哭就哭吧，有我呢。”
如果你想哭，我的肩膀给你靠。
苏染趴在她的肩膀上，任眼泪放肆流淌，哭得撕心裂肺。
她喝了好几杯烈酒，早就醉了。
陆暖带她离开，打车回了她的出租屋。
苏染脚步虚浮，脑袋昏沉，眼睛也干涩发疼。
一进门，她就倒在沙发上。
陆暖拿着湿毛巾从洗手间出来时，就看到她撑着头看手机。
她一把拿过手机，放到沙发边上的桌子，“好了，别看了。”
她伸手去拿，固执地点开评论，一条条看过来，“不，我要看。”
成千上万的点赞和评论全是辱骂，他们站在道德的制高点上，用他们的正义感，批判一切。
好坏都是他们说了算。
他们正在举行一场盛大的狂欢，希望世界最好变成黑色。
苏染不懂。
为什么他们可以对一个人陌生人有这么大的恶意，出口成脏，甚至要他去死。
所有的一切都在不断地刷新她的认知。
黑白遗照、无底线的辱骂，肮脏恶毒的诅咒，无处不在。
苏染头疼欲裂，心里一阵反胃，跌跌撞撞地跑进厕所呕吐出来。
片刻后，她漱了口，又洗了一个冷水脸，再也没看手机。
就这么坐在地板上，抱着膝盖，不哭不闹，眼神飘散，浑身无力。
她只是在想。
所有的脏水都泼向了他。
许战要怎么办？
没有谁是无坚不摧。
她不敢想。
她不能想象。
那个爱笑的大男孩，会不会从此眼睛里就没了光。
她害怕他对这个世界失望，害怕他从此失去自由和梦想。
她讨厌这个世界。
讨厌这个时代说话不用负责，讨厌一句没有重量的话就能给别人冠以罪名。
同时她也在自责。
为什么在这个万千世界里，她是如此地渺小，如此微不足道，怎么也挡不住那些朝他奔涌而来的恶意。
以一敌万吗？
一个人要怎么战胜千千万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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