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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章 第二十九章


陆柃走到卧室门口突然转身。

        霓彩吓得浑身一抖立马翻身闭眼。

        床边传来脚步声,脸颊被冰凉的手轻轻拍了一下,“你给我起来!”显然是恼羞成怒。

        霓彩挣脱手臂被握的力道扭身去抢床头的抱枕,大声辩解,“我没听到啊!”

        陆柃气得满脸通红,他就知道这混蛋不是个好人,竟然还搞假睡这一套,一手捞她的腰,一手去扳她的胳膊。

        霓彩的侧腰敏感,被陆柃不经意碰到,只一下就痒得她笑喘不停,她蹬着脚乱躲,“哈哈!哈哈哈哈!啊!陆柃!你给我,哈哈,放开!”

        陆柃扶稳她肩膀,恶狠狠警告,“你把那句话还给我,不然让你好看!”

        霓彩笑得两眼热泪,怔愣道,“怎么还啊~?”再思量,“要不给你买个复读机?”

        陆柃冷冷看着横卧身侧的混蛋,一头绻发乱得不像样子,鼻尖是汗,眼中有泪,活像不知人世苦痛的妖精,“你确定?不给是吧?”

        霓彩抖个激灵,瘪嘴摇头,“我办不到啊~你知道我”不知哪里被碰了一下,整个人被刺激得挺身弹起来,小腿紧跟着狠狠一踹。

        “啊!”尖叫在卧室内幽幽响起,陆柃就被霓彩踢进了医院,而且受伤部位不可描述。

        霓彩战战兢兢站在一边,偷偷观察正靠在病床上闭目养神的陆柃,青黑的脸色还有些许病态绯红,看来情况真的很糟糕,”阿柃~对不起,不会有事的。”静默一下,继续道,“有事的话,下辈子我给你做牛做马…”

        下辈子?……陆柃肺都气炸了,靠着最后一点力气想要去抓这个罪魁祸首,人没抓到,那里却被撕扯得剧痛,“嘶~”

        “没事没事,”霓彩赶紧凑过去扶他躺好,又拿毛巾给他擦额头的冷汗,“别怕。”

        隔离的布帘被掀开,中年女医生拿着病例本走到床边,“没什么大事,痛的话就吃点止痛药缓缓。”头也不抬地拿笔在本子上刷刷写着,收笔后将病例递给霓彩,“你是他女朋友?年轻人玩儿的时候也要注意分寸,这回没事保不准下回没事~到时候没有后悔药吃。”

        霓彩哪里还敢反驳,频频点头,“知道了,下次不敢了,谢谢医生,那个,止痛药…”

        “拿单子去缴费,1号取药窗口。”

        她跑进跑出半点不敢懈怠,服侍陆柃喝水吃药后见他眉头稍稍松动,总算安心一些。

        还好急诊病房人不太多,床铺之间又有帘子相隔,否则陆柃估计会发疯。

        等了半个多小时,陆柃的神色恢复正常,霓彩凑近一些。

        “阿柃?”

        “饿不饿?”

        陆柃背身侧躺着看不见表情,但是恶魔气势却没有半点收敛,霓彩突然想起12岁那年的夏天。

        因为头发上粘了很多口香糖,怎么清理也无济于事,姥姥从理发店借来推子剃光了霓彩的头发。变成光头的霓彩羞于见人,几乎一整个暑假都躲在河谷对岸的森林。

        晴天,她会顺着沿河山脉往北走,那是一条十分古老的粮道,沿途还分布着不少废弃的村舍,如今除了几处被绿藤爬满的旧灰寮尚能辨识,几乎认不出当年的行迹。

        从家里出发大概半个多小时,翻过一个山坡再打小路到侧面平台,那里有个很漂亮的水潭,四周长满刺衫和蕨草,水面绿油油的泛着波光,通常她会在那里吃吃东西或者休息,姥姥叮嘱她绝不能乱吃山果更不能乱喝山泉,所以每次进山都会自备零食和干粮。

        又是一个闷热的晴天,像往常一样,霓彩穿着雨鞋背着小包淌水过河,中途停留在水潭附近,不知什么原因,潭边被她用来当椅子的石块有些移位,蕨菜也有踩踏的痕迹,可细细观察又没有有野猪之类的动物经过的痕迹。

        更怪的是,那水潭里好像隐藏了什么东西,明明没有下雨,潭水却比前一天浑浊很多,霓彩从小好奇心过盛,她从草堆里捡来一根又长又粗的树枝探进水潭来回搅动。树枝在水中一圈圈打转,每转到她身前的位置,阻力就特别大。

        那时候农村里最流行的动画片是西游记和哪吒传奇,霓彩一直希望在深林里找到蛟龙之类的神物当自己的坐骑,水潭里明显存在的异物让她有种踏破铁鞋无觅处的兴奋。

        她握着木杆拂开水面的落叶和杂草,潭底堆满了石块和泡发的树根、树桩,水草浮动间一个小男孩正咕噜噜吐着气泡,水光闪烁下一张眼眸微睁的脸孔白得像张纸,饶是她胆子再大,也被唬得一口气奔出半里地。

        她抻着脑袋在山后徘徊半晌,最后还是决定原路返回一探究竟,少时霓彩的大胆绝不是说说而已,否则凭她一个十二岁的女孩如何日日在深山老林里胡跑乱跑。

        她飞跑着返回水潭,正值午时,热烈的太阳把水潭四周照得亮晃晃,连浮在潭底的人形也看得清晰,左看右看,竟然是陆家那个小王八蛋!

        惊悚之余根本顾不上私人恩怨,她扒掉裤子和雨鞋跳下水拉人。

        她最爱的运动是捉鱼,驮十几二十斤东西游水根本不在话下,所以下水时有九分九的自信。实际上,救溺水者并不是会游泳那么简单,姥姥在表扬之余还为此狠狠批评过她,不过那些都是后话。幸运的是,那时的陆柃几乎就是条半只脚踏在鬼门关的死魂,别说挣扎就连呼吸都几乎暂停,被霓彩像条死鱼一样轻轻松松拽上了岸。

        他脸色灰黑,肚子鼓得比皮球还要大,眼看就要魂归西天,霓彩死马当活马医,撑着双手像电视剧里那样在陆柃胸口使劲地按压按压,来回几十下,躺平的人就像触电那样倏地弹坐而起,哇哩乌拉一阵狂吐后又到了回去,摸摸鼻子还有气,霓彩大嘘出一口长气,总算没死成。

        眼见天色转暗,霓彩等不来救援的人只能自己驮起陆柃往山下去。

        陆柃拖着脚趴在她背上像条软体虫,没走两步鞋子掉了,袜子也掉了,脚背着地呲啦啦摩挲在坎坷的山路上。

        霓彩死命扯住他两只手,呼哧呼哧给自己加油打气,虚弱的陆柃被拖曳得命都不剩,白眼一翻一翻。

        她们还在山腰上摸索,陆家这边早就闹得地覆天翻,陆德瑞找了搜山队进山,两三个小时过去天色完全变黑却没收到半点消息。邱奶奶站在堤坝上不肯回家,流着眼泪捶打陆德瑞,“叫你不要带他去,不要带他去,呜呜~我的孙子啊,阿柃!~”

        陆德瑞头发也急白了,下午进山没一会他就在山壁上发现一株稀罕的兰草,和陆柃说好了让他等在原地自己绕道去踩。谁知崖后路况复杂,一来二去就把陆柃给忘了,往回走到河谷才惊觉儿子还在山里!

        他抬手抹脸,若是儿子有什么闪失自己也……

        陆家小儿子找不到的消息早在村里传遍,陈大力和陆家还算有点交情,甫一听说立刻提着手电筒到现场帮忙。他是村里的老人,山里的情况他最熟悉,搜山对沿着大家惯走的路线寻人,他就专门往草丛树林子钻。突然发现后山的方向传来卡擦卡擦的声音,他握着手电朝声音来源追过去,一颗白花花的光头比鸭蛋还亮,不是霓家丫头是谁,看她弓着腰,背上伏着一具身体,可不就是陆家的小儿子陆柃。

        “哎!找到了!找到了!”

        就这样,陆柃被连夜送进市医院,霓彩则被姥姥扯着耳朵拉回家,见义勇为被大大表扬一番,但还是没能逃过一顿竹笋炒肉。

        如此,她突然有些后悔救下了陆家的小王八蛋。

        不过她更后悔的时候还在后头,姥姥隔一天就强迫她带补汤进城去探病,理由是她在救人时给陆柃造成了严重的二次伤害,不上门道歉说不过去。

        霓彩不服气地叫嚷,“不就是断两根骨头吗?他身上有那么多骨头!我还救了他小命呢~!”

        姥姥捂住她的嘴,“呸呸,你小孩不懂事!哦,救人就要断他骨头,救人就要在他脚上戳个洞?!”

        霓彩嘟囔,“我又不是故意的。”

        姥姥把装了棒骨汤的保温罐放进霓彩的书包给她背上,“反正你去也得去,不去也得去!车来了,你赶快的。”

        胳膊拗不过大腿,霓彩被扯上小巴,姥姥扶着车门交待,“师傅,到医院门口放我孙女下来啊!”说完转向霓彩,“还有你啊,少摆脸子,送完东西在医院门口等这个大伯伯开车接你,要是误点了你就睡大马路。”

        霓彩瘪嘴,只能自认倒霉。

        当年,陆嘉嘉还只是市医院神经内科的一名小护士,侄子住院后她每日好几趟往住院部跑。这天下午,她好容易监督陆柃吃完药,推门出病房发现有个熟悉的身影在门口走廊里打转,惊喜道,“哎呦,阿柃的救命恩人又来喽!”

        霓彩一直对陆嘉嘉有好感,虽然她长得不美,可有时候人美不美并不是靠那张只有巴掌大的脸,身材穿衣服还有表情的管控,都能给整体气质加分,就像雷雨夜的破瓦房和夏末黄昏的破瓦房一样有着本质区别。每次看见陆嘉嘉,霓彩都要忍不住脸红。

        陆嘉嘉打开病房的门让她进去,大嘴巴微笑着宽宽咧开,整一口白牙全都露出来,“快进来坐,阿柃,好好招待你的小恩人~”说着朝病床的方向努努嘴巴,凑到霓彩耳边小声道,“不肯吃药正生气呢。”

        可能是听到门口的嘀嘀咕咕,陆柃愤怒地侧身,嘴唇紧抿,菱形的眼睛睁大了瞪向来人,嫣红眼角微微上挑。

        记忆中的样子和现在一模一样,憋屈、恼怒、羞愤,霓彩沉浸在回忆中,忍不住嘻嘻笑出声。

        陆柃夹着腿侧躺,某个部位还在隐隐作痛,心里不由地也有些后怕。而罪魁祸首呢?她不能感同身受也就罢了,竟然还能当面笑出声?他忍无可忍,扭身看向那人,眼神冷比寒冬的霜雪,语气十分狠厉,“你给我闭嘴!”

        “哦~”

        上述就见面那天的全部后续,恢复后行动能力后的陆柃和犯罪人霓彩在市医院门口一拍两散。

        之后两周,霓彩出于恐惧没敢主动联系陆柃,陆柃基于愤恨更不没有联系霓彩。

        所以说,有这一番因果在前,霓彩躲到花丛后的行为也不算太过猥琐。

        霓彩跟在陆柃身后上楼,看他背着大包稳扎稳打的样子,应该没有出现器质性损伤。听说那方面的问题可大可小,真有毛病那影响的可就是一辈子的快乐,总之希望他快点忘掉那件事全启全新生活,这样她也能松口气。

        陆柃把运动包扔在玄关,抱手看向蹲在旁边脱鞋的人,眼神中风雨交加,十分不友善。

        霓彩光脚踩上地板,试探着问,“这么快吃完了?你朋友呢?”

        陆柃咬咬后槽牙,静默两秒,冷冷反问,“你是指叫你霓彩妹子的那位,还是叫你彩彩的那位?”

        说来奇怪,别人这么称呼霓彩最多是她难受,可陆柃一开口,那伤害值直接翻倍,霓彩痛苦祈求,“别,会吐的。”

        陆柃不是傻子,他也发现霓彩对他的言行格外敏感一些,不知怎么,隐忍一晚的憋屈劲突然散掉,不过脸色还是绷着没有松动,“你还记得你怎么伤得我吗?”既然好言相劝不肯听,走些旁门左道也无伤大雅,陆柃心中拨动一轮算盘,就看霓彩如何接招了。

        霓彩不妨他突然提起上次的事情,心下一跳,赶紧扶住陆大爷的胳膊送他坐上沙发,态度十分恳切,“怎么会不记得?你对我多好啊,我把你的肋骨压断好几根,把你的脚踝拖出一个洞,有一年夏天上山害你被马蜂叮到差点丧命,还有一次给你吃野果害你食物中毒……”

        陆柃不想听这些黑历史,甩手示意她闭嘴。

        霓彩再接再厉,从茶几下抽出一只纸盒,纸盒打开,从里面拿出一只白色迪斯尼联名手表、一只日本产森林图案马克杯、一支联名梅花镶嵌的学生钢笔……一大排东西五花八门摆上茶几。

        她狗腿地蹲在陆柃脚边,扒住他的手,“柃哥,你对我的好我全都记得,所以你受伤我不知道有多内疚多自责~”偷看陆柃的脸色,表情逐渐松懈,眼睛里甚至藏有笑意,看来有戏了,“再说你身体也没出什么毛病对不对,是朋友的话不会再计较了啊,柃哥?”

        陆柃不知道茶几上的东西都是霓彩派建建在她家各个角落里扒拉出来的,只当她有心收集自己送出去的礼物,心情回转。可这混蛋哪壶不该提哪壶,没出什么毛病?!有毛病的话将来要吃亏的还不是她自己?!毫不犹豫地伸手将她推开,虽然说话时表情还算温和,周围的空气却冷飕飕,“是吗?这么说来,你很了解我有没有毛病?”

        霓彩咯噔,刚才不是好好的吗?说变就变,难不成真的有问题?那怎么办?!

        她嗖地站起来,握拳拍掌,“那怎么办?我带你去看病?”

        如果真被她一脚踢出问题那她可真成罪人了,陆家不会放过她的,邱奶奶第一个就会杀了她~

        那天医生到隔间给陆柃做临时检查,虽然隔着帘子,可是霓彩从布帘的缝隙里撇到陆柃上腹的位置,红红的似乎还有点发青。可见她当时的劲道有多大了~

        农村里也有男性生殖器意外被伤的事情,听说那位受伤的大爷因为承受不住舆论和身体的双重压力还曾多次寻死,这些都不是秘密,看来陆柃真要被她害惨了。

        陆柃看着霓彩像跳蚤似的在客厅里来回打转,表情沉痛到几近绝望的程度,不免担心这样吓她会不会弄出什么意外来。可转念一想,不趁此机会好好治治她,在她出毛病之前自己肯定也活不了。如此想着,站起身拉住她,眉眼微微下耷,做出一副痛心抑郁的模样,解释道,“后来去复诊,说是要一步步做治疗。”

        陆柃根本不知道自己这副做作的样子有多动人,菱形眼睛因下垂的弧度转而为狭长,浓密的眼睫像扇子一样簌簌抖动着,像受惊的动物,抬眼时还有水光。

        霓彩被憾得心抖,“怎么治疗啊~”自己的存款应该可以应付吧,哎,人一旦倒霉了真是睡在床上也会踩狗屎,“一定要配合才行阿!”

        陆柃压低声音,似乎有些难以启齿,“刺激疗法。”

        霓彩懵懵懂懂跟着重复一遍,“刺激疗法?”

        所谓“刺激疗法”,字面意思很好懂,稍微有点医学常识的人都知道,只是这刺激的程度,刺激的方式,到底如何,难不成再踢他一脚?霓彩有些为难,“不好吧,万一失败的话,你就完蛋了。”

        陆柃不管她胡说八道,反正他已经想好招数,非实行不可。既然是他的,拿到手才是最重要的事情,至于那些无用的细枝末节根本就不需太在意,“医生就是这么说的。”

        霓彩观察他的眼睛,不像在说谎啊,怎么总感觉怪怪的,“怎么说的?”

        陆柃凑近,压低声音转述医生的话。

        霓彩神色越发诡异,开口说话时竟些结巴,“不,不会吧,那…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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