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死是开始

白寒声飘在空中，细细打量自己的尸体，内心觉得苦涩。

        青年躺在床上，盖着棉被，神色苍白，眼下泛青，消廋又憔悴。

        八成自己是过劳死，白寒声想。

        毕竟他连轴转了两个星期，30多个小时没合眼，又被要求陪上司参加庆功宴，喝了不少酒，到家已凌晨一点，好不容易睡到床上，又悄无声息挂了。

        白寒声面无表情磨了磨牙，很想一路飘到狗上司头顶给他一顿暴揍，奈何时间不允许。

        自打白寒声飘起来，腕上便缠了一圈细铁链，如今正在慢慢收紧，连着远方且不停拉着他。有道声音一直萦绕在他耳边，“来······魂来·····”这声音忽高忽低，似耳边低语又似远处低吟，随时间流逝，越发有催促之意，逐渐高昂。

        应当是鬼差了，白寒声明白过来。他不想惹是生非，况且又不能真杀了狗上司，只好顺着力道，直接穿了墙壁，到了屋外。屋外不知何时布满迷雾，连道路都看不清，只能顺着细链走。也不知过了多久，雾逐渐变得稀薄。

        一鬼差在前方等候多时。

        白寒声不自觉紧张了下，毕竟头一遭见鬼。

        “呼，总算来了。”那鬼差松了口气，与印象中青面獠牙的鬼差不同，这鬼差只是脸色苍白些，身着圆领黑袍，腰间挂着一个黑铁腰牌。那鬼差看了看白寒声，从袖中掏出一个寒酸的小册子，这册子是灰蓝色的，用现代汉语标了“生死簿”，大概是翻多了，都有些毛边了。

        白寒声默了下，竟有点微妙的失望，

        “善鬼。”鬼差翻了翻册子，停在某一页，低声念道。抬起头再看白寒声时，面色柔和了些。

        “跟我走吧。”鬼差和善道，主动解了链子。那链子“哗啦啦”的松开，“嗖”的缠在鬼差腰间便不动了。

        白寒声斟酌片刻，问道：“这是要投胎了吗，鬼差大人？”善鬼不用体验下油锅等特色服务，那应该可以直接上路了吧。

        那鬼差却是乐了下，道：“你的话，至少还得等个三年五载的，先跟我来吧。”他身子一飘，转眼就飘了三丈远。

        白寒声懵懂地学着这鬼差飘着跟了上去。

        鬼差跟他边飘边聊：“不用叫鬼差大人，我还算不上，顶多是个临时工，叫我杜砚就行。”

        “咱们这路还有的走，你听我慢慢道来······”

        人死为鬼，由勾魂使者引往阴曹地府酆都城，穿过土地庙，通过鬼门关，踏上黄泉路。

        听闻黄泉路上无客栈，一路向前不回头。

        到了忘川河，行上奈何桥，在望乡台最后一次与阳世亲人别离，从此生死有别，不得回头。然后前往阎罗殿被评判功过是非，恶者打入地狱，善者饮下孟婆汤忘却前尘往事，转世投胎，再世为人。

        “不过啊，那都是老早之前的事喽，在阎罗王以及新就业的地府人员的大力整顿下，我们秉承社会主义理念，加大改革开放，加强十大阎罗殿的交流协作，打造新时代新气象新地府······让每位新鬼尽早适应地府新社会。”杜砚一边唠唠叨叨地，一边从袖子里掏出两张纸，塞到白寒声手里。

        白寒声：“·····”等下，他是不是听到了什么奇怪的话。

        白寒声懵着脸打开手里的纸，一张纸上写了“路引”两字，正反面都印着一座城，城门上方隐约能看见“酆都城”，另一张纸则是阴间地图，包含三生石，恶狗岭，金鸡山，野鬼村等特色旅游景点，还有非常醒目贴心的“新鬼半价”标识。

        白寒声默默合上纸，发现事情好像和他想的不太一样。

        杜砚带着白寒声大摇大摆飘在青石板上，两侧是朱红色的石墙，雕刻着天齐仁圣大帝，北阴酆都大帝，五方鬼帝，十殿阎罗王，十大阴帅等。

        但白寒声能认出的只有耳熟能详的孟婆，黑白无常，牛头马面之流。

        “到啦。”杜砚将白寒声带至一黑铁大门前，门上有副对联，上一联：人与鬼，鬼与人人鬼殊途；下一联：阴与阳，阳与阴，阴阳永隔；没有横批，只有一块黑匾，酆都城三个金漆大字挂在城中央。

        杜砚摘下腰牌，在城门大锁上一贴，那锁“嘀”了下，“咔哒”一声就开了。

        白寒声神色恍惚了下，觉得自己不是死了，而是在做梦。

        杜砚乐呵呵地推开门，道：“我第一次来也这样，谁能想到现在的地府跟人类社会那么像。”

        门后侧道旁有张桌子，一个老鬼无精打采地坐在椅子上，抬头看了两鬼一眼，就继续眯眼打盹。桌上有个篓子，里面扔了不少路引。

        白寒声学着也把路引丢进去，老鬼果然没阻拦，两鬼顺利进了城。

        门内和门外仿佛两个世界，里面鬼声鼎沸，来来往往的都是飘着的鬼，还有倒着飘的。有身着古装的，也有穿着现代装的，也有像杜砚那样的鬼差。

        街道两边的建筑也是古今，中外混杂。不过还是中式占大多数。有卖吃食的，胭脂水粉的，衣服的，白寒声甚至还看到了游戏厅，ktv······

        “您先前说我投胎还要个三年五载，是什么意思？”白寒声镇了镇心神问道。

        “说来也简单······”

        人分魂魄，作为阳气的魄和作为阴形的魂结合形成人，人死以后，神魄灵气归于天，精魂形骸归于地。人投胎转世需要新的神魄灵气与自身的阴魂结合，但自从建国以来，天地灵气越来越少，导致天庭式微，不少神仙已陷入沉眠，有些实力不济的甚至已经消散，神魄灵气的转换效率逐年下降，而亡者不断，神魄灵气跟不上，导致滞留酆都城的阴魂越来越多，现在投胎都要排队。

        简单来说就是灵气供不应求。

        杜砚话音刚落，街上便起了骚乱。

        只见一只老鬼一边满地打滚一边鬼哭狼嚎：“你们别欺负我死的早，就当我不知道，现在人间开放三胎政策，我都排了三百年了，怎么着都能到我了。”他旁边的鬼差满脸无语。

        那鬼脸枯的跟老树皮一样，脑后还留着跟辫子，看上去还是个清朝鬼。

        白寒声探究地看着老鬼旁的鬼差，阴间办事自有章程，断不会像这鬼说的无缘无故不给人投胎，更何况管理鬼应当比人要难，管理制度应当愈发严格，那无理取闹的下场会是什么？

        杜砚眼里闪着八卦的光芒，将生死簿对着那鬼，书自动翻了起来，停在某页。

        看完后，杜砚脸上流露出厌恶的神情，“那鬼叫鲁福，生前算个官老爷。因为好色，逼死了丫鬟，又重男轻女，淹死了个女儿，说是排了三百多年，其实刚服完刑出来，估计现在是想赶紧投胎过人过的日子。”

        白寒声皱了皱眉，更想看这鬼被处罚了。

        清朝老鬼还在抽抽嗒嗒，口里哭嚷着：“我已经改过自新了，且放了我吧。随便把我塞到哪个普通人家里就行。”又小声快速补了句：“要是个男孩。”

        这老鬼还是狗改不了吃屎。

        老鬼身旁的鬼差踢了踢他，没好气道：“你是恶鬼，得赚足够的功德值才能投胎，赶紧起来，不然惹来了阴差让你好看。”

        清朝老鬼抖了抖，小眼睛四处乱飘，到底还是不死心去拽身旁鬼差的衣角，还没碰到，一道黑得发亮的铁链飞速袭来，狠狠地打在老鬼手上。

        周遭迅速阴寒了许多。

        杜砚身子一缩，低声道“来了。”

        周围的鬼都噤了声，白寒声不明所以却也跟着紧张了起来。

        老鬼惨叫了声，双手直接被打成了灰雾，顿时慌得往后窜，惊惧地不停地叫着：“不敢了！不敢了······”话还没有说完，那黑的发亮的链子便将老鬼抽的腾空，从嘴到脚捆的严严实实，还上下摔了几下。

        铁链一缩，便将老鬼带到一阴差面前。若说杜砚这样的鬼差还能像个活人，那这阴差就像从阴湿地底埋了千百年刚挖出那样阴森恐怖，他面色冷峻僵白，阴森森盯着老鬼，“闹事，加三年。”声音十分嘶哑，像从喉咙里挤出来一样，也不知多久没开嗓了。

        随即将扭得像蛆一样的老鬼拖走了，铁链与青石板摩擦，发出刺耳的剐蹭声，无端让人心头发寒。

        过了好一会儿，周遭才重新喧哗起来。

        “那是？”白寒声疑问道，自打他进入酆都城就发生了很多超出常识的事，他迫不及待地想了解这个百鬼纵横的世界。

        “那才是真的鬼差，像我这样的叫临时工，现在为了区分，我们叫鬼差，刚刚那位我们称呼为阴差。”

        自从鬼界爆满，阴差就不够用，所以招收了一批生前名声良好的善鬼，进行培养上岗，还配了山寨生死簿，勾魂索。鬼差负责接引新鬼，解释介绍如今的地府，但接引的都不是什么大恶鬼，顶多生前是个泼皮无赖，不配合链子一捆就行。真正棘手的，还是由阴差出面，包括缉拿出逃恶鬼，整治秩序。

        而鬼差只有业绩突出，后续才有可能转正。

        “所有我愿称呼我们为导游。”杜砚调皮的眨了眨眼。

        白寒声哑然失笑，的确很形象。

        “热闹看完了，咱走着，看景点去。”杜砚大手一挥。

        白寒声觉得有趣，便开始跟着杜砚逛景点。

        于是两鬼一路从酆都大门口逛到鬼界办事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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