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世界一

宁安侧脸扒拉着门。

        叮咚！

        叮咚！

        犹如催命符般的铃声，刺疼人的耳膜。打开猫眼，小小的孔洞一片黑茫茫的。没人？

        叮咚！

        叮咚！

        眼睛再次往前探，又是一片漆黑，是小孩子的恶作剧吧，楼道那么暗，啥都看不见。刺耳的门铃几度响起，不耐烦的女声开始破口大骂，却在打开门的那刻戛然而止。

        她被纱布包裹的脸徐徐渗出淋淋鲜血，只剩下一双完好却朦胧的眼。乌黑的眼眸逐渐变得灰白。她一摇一摆地往前走，绷带已经被浸透，盛不住的血滴跨越一层又一层的山谷，在地上蜿蜒形成诡异的血路，却又被淅淅沥沥的雨水冲走。

        穿着湿漉漉的睡衣，脸色苍白的女人失魂般地在街上游走。

        夜，越来越黑了。

        厉鬼也摆脱了他的牢笼，循着那迷人的气息扬长而去。

        “我漂亮吗？”整张脸缠绕着血红绷带的女人左右摆动脑袋，幅度大的让人不禁怀疑颈部是否因此断裂。那阴恻恻的双眼，暗哑的嗓音蕴含了极大的恶意。

        正慌忙逃窜的医生被女人出其不意地一拦，惊魂未定的他吓得整个人被绊倒在地。“x的，滚开。”医生满嘴脏话，以为遇上不知哪来的疯子，他捡起掉落在地的背包，紧紧搂在怀里想离开。

        “我漂亮吗？”仍是疑问的语气，却暗含着惊人的怒意。

        “我漂亮吗！！！”女人嘶吼着，狠狠地扯着医生的白大褂。双手因用力而突出一根根青紫的血管。那绷带忽然一段段崩裂，随着哗啦啦的雨声露出那血红的样貌。女人的鼻子像是被刀用力地划走一半，留下一个流淌着黏黄液体的黑洞。

        脸部的皮肤大块大块往下掉，血红的肌肉拉扯着。她嘴角撕裂，被手术线缝合过的上下唇随着张合的动作蠕动，一条条褐色的虫子在医生眼前摇摆着身体。

        “不，不！”男人大喊，努力地挣扎。

        “我不漂亮！我不漂亮！”女人失魂落魄地放开手，跌坐在地，嘴里嗫嚅。声音轻轻的，随即疯狂地大喊：“我漂亮！”医生一手捉着背包，一手大力地推倒附近停泊的自行车。女人从地上爬起来，浑浊的眼里只有一个目标。她甩开面前的自行车，飞快地来到医生背后，一个伸手。

        “不！！！”慌乱的男人声音豁然停止。

        女人嘻嘻地笑着，“我怎么不漂亮呢！”她手上用力，掐紧男人的脖颈，撕开他的嘴巴。好几道裂痕外露着，露出里面殷红的肉，被烟熏黄的牙齿，啪嗒啪嗒的雨点拍打着这生命悄然流逝的人。他发散的瞳孔一直停留在背包的所在处，即便到了最后一刻，他往前伸长的手都是指着包的方向。

        女人抛开这人，踉踉跄跄地往其他方向走。

        咔咔。

        宁安上下左右地透过孔洞环视，外面除了昏暗的光芒外没什么特别，她低垂着脸躺在沙发上，慢慢沉浸在甜美的梦乡。

        度过了一夜的雨声雷鸣，取而代之的是温暖晴阳。

        【以下播报一则特别新闻】

        【逃犯黄某亮因涉嫌无牌照，非法经营整形诊所被通缉。警方今早在和泰路发现已死亡的嫌疑人，如有相关消息，请市民尽快联络警方协助调查。】

        【经调查，黄某亮所经营的‘新生整形诊所’共接客十人。请曾光临的顾客尽快前往医院做检查，避免脸部受损。另外，在‘新生整形诊所’，警方发现受害人宗某尸体，初步调查为黄某亮所杀。】

        【请广大市民光顾有牌照、有口碑的正规整形医院，切勿贪小失大。】

        宁安被这新闻吸引了注意力，那个熟悉的姓氏也让她多看了几眼。

        叮铃铃，叮铃铃。

        “宁小姐，您好，这里是韩市公安局。”一道冰冷的声音。

        “您，您好。”宁安右手不自然地揉搓着，她已经很久没跟人打电话了，而且这一次还是警方？

        “请节哀，根据宗霖先生的手机，您是他唯一的联络人，请问是否有时间前来认领遗体？”没什么感情的嗓音跟着电话的通报过程说。

        “什么！”原来那个受害者就是宗先生！

        宁安立即穿好衣服，戴上口罩。只是打开大门的刹那，她站在门口，紧紧盯着脚下微微突起的门槛。扶着门把的手轻颤。

        她一双微红的眼睛看了好几下对门，终究是下定决心。她拉低帽檐，急匆匆地关上房门。然后飞快地按着电梯。虽然楼房经历了多年的历史，但是电梯还是配备了的。

        叮。

        宁安眼角瞅见里面有三个人，本来想等一等，但是宗先生还等着她呢。刘均等人看着这个奇奇怪怪的女孩，见她缩在电梯一角，漠不关心地移开视线。

        “刘清，你说下一步怎么办？这鬼游戏又不给指示。”文丽烦躁地说。

        “别气别气，大不了我来‘洗楼’。”全杀了总能过关吧，刘均嘴角含笑，眼珠子直勾勾地望向文丽，还露出一个谄媚的笑容向文丽示好。

        刘清不认同地摇头，却说不出什么好的建议。刘均见文丽不理自己，狠狠地怒视哥哥。

        游戏？洗楼？这是什么新款的手游吗？宁安闭了闭眼睛，又想起那善良的邻居。一双桃花含雾的眸子牵动了某东西的心。它轻轻地拥着这个因为外出而轻颤的身体。

        别怕别怕，有我在。

        它低头弯腰，宁安水润的眼充满了伤心，它无声地吻了上去，安慰着它快要哭泣的爱人。

        微凉的风吹进衣襟，宁安拉了拉衣领走出电梯。它环抱着人，试图用自己健硕的身躯赶走那些打量的眼神。

        宁安害怕地想要蜷缩身体，它的心随着女孩的动作而摇摆。爱人太胆小了，所以它会保护她。隐藏在空气中的它忍不住透过口罩啄吻女孩那美貌容颜。

        走进偌大的警察局，宁安跟随着女警走到寒冷的房间。那一具黯淡的躯体正静静地躺在银白的台上。因为没有家属和亲戚，所以只能拜托她这个唯一的联络人。女警跟她办理了一些手续后，宁安独自一人走到宗霖身边，白嫩的手指拉开那张盖着尸体的布。

        眼泪扑簌扑簌地掉落，沾湿了那蓝色的口罩。‘别哭。’它凑过去，哄着女孩并将她脸上的泪水吻走。

        “宗，宗先生，我，我带你回家了。”宁安抽泣着说，脸上因为哭泣泛起红晕，显得眉眼更清丽，原本只是水润的眸子经过泪珠的浸润，犹如被水流冲刷过的黑色琉璃，随着明亮的灯光显得更为清澈。

        它痴迷地看着女孩的动作，只是无意间的扭头，它看见了自己的丑陋。那暗红的疤痕昭示着他缺损的容貌。

        别看，别看，别看！它试图伸手捂着女孩的双眼。

        宁安看着宗先生的样子，这么一个大帅哥，为什么要去整形。“呜，真帅。”哭的有点喘的宁安听到自己在已逝者面前那‘大逆不道’的话，连忙掩着嘴。

        “宗先生，希望下一世，您能活得开心顺遂。”宁安悄悄地触碰着那张在她眼里帅到极致的脸庞。

        帅，她是不是也喜欢它？它阴森地欢笑，肯定是的。它再次搂紧女孩，细细地舔吻那扑鼻的甜香。

        刺啦，尸体被装进黑色的袋子里。

        砰砰，尸体被抬进冰冷的柜子中。

        宁安忧伤地想着该怎么为宗先生举办丧礼，“怎么办好呢？丧礼要请人吗？可是我也不认识啊。”

        不用办，也没人会来的。它安慰着怀里的爱人。父亲早亡，母亲跟情夫私奔，他是吃百家饭长大的，小时候还好，但之后被其他同学用刀划伤脸，就只能靠政府的救济，勉强完成了义务教育后，就独自生活。后来遇见了不爱出门的宁安，它才觉得日子有了盼头。

        宁安回到小区，一个浑身湿透了的女人跟随着她的脚步。

        香，好香，好想吃！女人垂涎地望着那柔弱的身影。它感受到那凶恶的意识，暴怒地转头，平常人眼里看不见的黑气正死死束缚着对方，侵蚀着那隐隐现出暴虐的灵魂。

        女人被这力度一个刺激，唤回思绪，也藏起那觊觎的心思。

        它又隔着口罩亲了亲女孩的脸。别担心，你看，我把她赶走了。宁安搓了搓脸，那忽然而至的冰冰凉凉触感赶走了艳阳下的闷热。

        她按开电梯，走进去后又被之前见到的三个人给按住电梯。他们大步流星地走进电梯，丝毫不管这个看着就呆愣的npc。

        宁安再次缩小自己的存在感，它挪动几步，将女孩藏在自己身前。莫名的安全感让宁安松了一口气。

        “宗霖就是那个幕后boss？”刚洗完一层楼就接到系统播报的三人，兴奋地喊叫。反正这里除了他们就只剩角落的那个了。一个游戏角色会自动屏蔽掉这些与程式不符的话语，所以他们毫无顾忌地谈论。

        “他住哪？”文丽望向面容清俊的刘清。

        “系统没说，再找找吧，大不了再弄掉一层。”桀骜的刘均不屑地扫了哥哥两眼，随即放话。

        他们找宗霖先生干什么，幕后boss和早上说的游戏有关联吗？女孩不安地想，还有几层就到她那楼了，还好三人出去的方向不是她那层。

        它阴冷的眼一直凝视那三个弱小的人，恶意丝毫不掩饰地朝他们袭去。刘清等人搓了搓手臂，在宁安感受不到的空间里，三人所身处的环境越来越冷。

        电梯呼地陷入黑暗，嘶嘶的声音响起，头顶似乎有张牙舞爪的东西爬动，粘稠的液体拖动着身躯，那粘腻的爬行声在幽暗不见人的空间里肆意又张扬。

        另一个空间里，宁安看到三人离开电梯，狠狠地松了一口气。它怜爱地看着女孩的举动，那像是怕生的小猫咪从戒备到放松的姿态让它将自己的脑袋埋进女孩的项窝，痴痴地笑着。

        它寸步不离地跟着宁安，幽暗可怖的眸子里是想要置三人于死地的狠意。

        宁安在打开家门的那一刻，往后方看了看。然后走到那特意为她设的信箱里取走那些没人看的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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