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夜梦

夜里没人的时候，牛小西看着师傅语录，语录都要翻破了才在夹缝里找到有关增丸的信息。增丸是火者练火术的辅料……然后呢？这牛孔明语录其实就是草稿纸与日记的装订，杂乱无章又厚实，页与页之间起码有一指宽的字被遮盖，牛小西用力掰着语录，想看拼接处的内容，却是枉费力气，“妈的。”牛小西咒骂着，四处找着剪刀，或者其他顺手能劈开语录的锐器。

        “别找了，暂时死不了。”

        “……”牛小西看着慕天蓝事不关己的样子，有些愤怒起来，“你是在说我治不了你。”

        “先顾着眼前，反正你会想出来。过来。”慕天蓝招招手，示意牛小西过来。

        牛小西没有立刻上前，下意识退了一退，随后带着将信将疑的神色斜躺在了床塌上，许是这几个月两人也算是经历了生死，两人之间多了几份随意。

        “有什么事你就讲。”牛小西不想搭理这个不把命当事的狗东西，但还是把耳朵伸了过去。

        “蓝羽这个地方，民风耿直，不招惹他们，不会惹麻烦。”慕天蓝指出冥地、蓝羽本纪所在，“但我们现在的位置是以前的冥地，如果遇袭，白天就往太阳地跑。”

        “晚上呢？”

        “自我了断吧。”

        “……”

        “这是减少痛苦的最佳办法。”

        “你怎么这时候还能讲冷笑话？”牛小西盯了一会慕天蓝，也不知道是对自己医术失望，还是因为慕天蓝命不久矣，她鼻头一酸，趴在胳膊上擦眼泪。

        “那还能怎么办？”慕天蓝想去安慰她，但又收回了手，牛小西此刻比较敏感，若是自己关心过度，怕是处理不来。虽是这么想，慕天蓝还是扶起牛小西的肩，让她擦擦脸，“想想开心的，我这样死了，契约也就作废，你就自由了。”

        牛小西一脸嫌弃，这人逻辑怎么如此清奇，她咂咂嘴，“我想走就走。”

        “那怎么不走？”

        “因为你呀～”慕、牛二人均愣在一旁，因为这话并不出自他俩之口。

        白紫二老不知何时进了房间，此刻正手牵着手，深情对视。

        “你的眼神不真诚。”白长老装作气愠，捶打着紫长老。

        “你个瞎子还能看得见？”紫长老大手一挥，单手掐住了白长老两只手腕，仿佛京剧里的武松打虎。紫长老回头打量着慕天蓝，也不知是夸赞还是寒酸，“啧，几日不见，壮实不少嘛。”

        “二位长老，有礼。”慕天蓝作揖。

        “废话不和你多说，小长老前天开了六感，被我们捕捉到，但白天我们不能随意行动，你沿途多注意寻找。”

        “我如何辩得出哪一位是？”

        “女的。”白长老说。

        “她有什么特征？”

        “她不怕太阳。”紫长老补充。

        “还有没有其他的？”

        “我们都多少年没见着她了！哪知道她什么样？”紫长老怒气冲冲，随后又觉得信息太少，的确为难慕天蓝，便又补充，“长老与普通血族不一样，小长老又与我们不一样，日常她会保持幼童的模样，如今适逢战乱，血族散落，她为了扩大控制范围，会突破幼童躯壳限制。”

        “她这次开六感就是为了向成人形态变化，所以你若是看到一个人在你面前一会孩童样一会淑女样，那就一定是她了！”

        牛小西抿着嘴，眨巴眼，忍着笑，这两个长老到底是离开尘世太久，还是他们太高估慕天蓝辨人的本事呢？想用这么点没有的信息，去找一个他们都找不到的人物，感觉有些异想天开哦。

        “笑，就知道笑。”白长老拎着牛小西耳朵，“要你有什么用？连增丸都解决不了。”

        “你行你上啊！”

        “我解了你把牛孔明的书给我。”白长老摸着桌上的烂书，“舍不舍得？”

        慕天蓝挑了挑眉毛，这坑蒙拐骗的牛孔明，居然能让白长老欣赏？

        “我师傅书里有解，不需要你。”

        “诶，不和你嘴硬。”白长老放开牛小西，走向慕天蓝，一个用力抓住慕天蓝的喉咙，他长的魁梧，此刻像掐着一只鸡。只见白长老右手青筋暴露，像是在传送真气与慕天蓝，慕天蓝的脸也像彩虹一般，赤橙黄绿青蓝紫变化着。

        “行了行了，灌点点就够了，浪费那么多干什么。”紫长老摸着不存在的鼻头，嘻嘻笑着，“小慕子，你可得感谢白老头，蓝羽那使者丫头根本没那么多凝露，没他这几厘血气，他今夜就要老死了。”

        白长老歪头用真气探索着慕天蓝身体，增丸已经去除无遗，便松了手。慕天蓝噗嗤跪倒在地，呕吐出许些白色秽物，似乎是被呕吐物噎住，他有些呼吸不过来。

        牛小西虽然担心，但见白紫二老没有动静，自己也不能轻举妄动，她看着白紫二老，二老也同样看着她，隔了几个呼吸，白长老指了指慕天蓝，“这还让我下手去救？”

        哇靠，真噎住了？牛小西赶紧冲到慕天蓝背后，左手握拳抵住慕天蓝的胃部，狠狠压迫，来回几次，慕天蓝总算将食道里的东西吐了出来。

        “多谢长老。”慕天蓝擦干净嘴角，抱拳行礼。

        “不是免费的。”紫长老严肃地看着慕天蓝，然后从袖子里拿出一件物品递给他。

        慕天蓝接过打开，里面是一柄青色匕首，花纹艳丽多姿，“这是？”

        “甭管它是什么，我要你用这个取一人命。”

        “谁？”

        “没想好！”白长老怪里怪气抢答。

        “反正你欠我们一条命，你补不回来，我们就要你命。”也没等慕天蓝答应，紫长老就站了起来，“走了！”

        “长老不会让我丢命，否则也不会半夜来救我。”

        “哼！”白长老不屑又傲娇地啐一口。

        “不耽误你俩。”紫长老嘿嘿一笑。

        在慕天蓝、牛小西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的时候，白紫二老噌噌就消失了。

        “什么意思？”牛小西问。

        “我怎么…”慕天蓝还没把“知道”两个字说出口，他便知道了。

        白长老给慕天蓝输了血气，自然是纯正的血族旺气，慕天蓝一普通人一时之间哪能调转过来？

        “你怎么脸色…潮红？”牛小西精确地形容着慕天蓝的变化，自己心里也打起小鼓，“我先出去了。”

        慕天蓝闭着眼，不去看牛小西，淡淡嗯了一声，随即便听到关门的声音。只见慕天蓝捂着胸口，大口吸气，试图遏制自己的渴望。

        “沙兽！”

        “咋？”

        “给我点冷水。”

        “噢。”

        沙兽攀附上慕天蓝，融入进他的身体里，这冷水遇上火热的钢，只会变成阵阵雾气，慕天蓝还没感受到冰冷的感觉，沙兽便退了出来。

        “我都要被你烧干了！要不您把牛小西叫回来？泄了这火？”

        “不嫌事多？金水我可是还有一些！你想吃？赶紧的给我降温！”

        “呸，跟你俩我都嫌累，郎有情妾有意，还害臊什么？！”

        “你再废话我废了你！”

        沙兽哪里知道慕天蓝的顾虑，莫不说一莲复仇、复国之事未成，就是成了，慕天蓝也不能随着性子乱来。臣子的一切都以君王为先，从婚姻到子嗣，都必须对君王有利，更何况牛小西那样天真无邪、毫无算计的人，根本无法在政野里给慕天蓝带来一丝好处。

        自开蒙以来，慕天蓝都是以纯臣的标准要求自己，甚至到了苛刻的地步，儿女情长在家国大事面前根本不值一提，这是他一直知道的事。

        可慕天蓝却没仔细挖掘他当下的内心，他以为自己是为了理想，而下意识拒绝与牛小西的发展，实际上，他是不想在情感爆发后给牛小西泼一盆冷水，让她伤心难过。

        身不由己啊，如果他不是慕府二爷，不是阙城公子，不是肩负重任，他一定会毫不犹豫抱紧她，如果这世间有无世俗之地，他一定会带她前去，让她回归以往的自在。

        慕天蓝想不到这么多如果，想不到自己会对牛小西有这么多顾虑，他只想赶紧熬过这一阵燥热，待天明之后继续帮助一莲的使命。

        沙兽缓解着慕天蓝的焦虑，热与冷的交替，让他恍惚。梦中，慕天蓝感受到了柔软细腻、圆润饱满，眼前模糊的人影逐渐成型，慕天蓝伸手去触摸，人影便又消失了，像是流沙划过了自己的手指，怎么也无法紧握。

        “叮叮”

        慕天蓝惊醒，天已经亮了，牛小西正在收拾行李。

        “醒了？”牛小西没有回头看慕天蓝，专注地打包物品。

        慕天蓝愣了愣，只觉得头痛欲裂，他撑着脑袋按了按，幸好是梦。

        沙兽从他身体里脱离，略带嘲讽，“年轻小伙子就是持久，梦都能做一夜。”

        “闭嘴！”

        “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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