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祁川视角】新室友

“新室友怎么样？”

        “还行。”接过张思超递来的汽水，“呲”地一声拧开瓶盖，我喝了几口，脑子里浮现出那个人的样子。

        怎么说呢，中等个子，偏瘦的身材，说话声音比较低，直来直去，不讲废话，然后也没什么特别的。自打他搬进来到现在快两周了，我们也没好好交流过几次，都有各自的事情要忙，偶尔打个照面，还全是我主动开口。

        说实话，我挺烦那种自命清高的家伙，但他好像又不是那样。

        他每天把自己收拾的很好，比我勤快，比我干净，长得也比我好看。学艺术的嘛，可我从来没见过这么理性的艺术生，有点丧，死气沉沉的。却又偶尔有那么一两句冷幽默，让我感到他是个活生生的人。

        张思超说这种人城府很深，要小心着点。

        其实没那么夸张，因为我总觉得他就像一尊雕塑似的，看着硬邦邦，实则一碰就碎。

        多了个室友并没有让家里变得生龙活虎，什么一起开黑、一起健身、一起吃饭等等等等，我当初美好的畅想可以说是全泡汤了。甚至和我一个人住的时候没什么两样。我特意把冰箱腾空一部分来方便他用，可他从来也没往里塞过什么东西。不点外卖，自己也不怎么做饭，有时候我都好奇，他是不是靠吃空气就能生存。哦对了，他还喝牛奶。

        “哎，加群了吗？”张思超突然拿手机怼怼我，打断了我的思路。

        我看了眼他手机屏幕上的群名，收起表情，“没有。”

        “……听说何彣龙他爸给他们队聘了个新教练，两米多高一黑哥，忒牛逼了。”我知道张思超在没话找话，就只闷头喝汽水，没接茬。

        “哎呀他都邀请了，给个面儿呗，里面不少熟人呢。”他朝我撇撇嘴。

        “装逼。”我把喝完的汽水甩进垃圾桶。

        何彣龙和我们一届，之前理工大校队的，毕业后也自己组了个队开始练。真不怪我瞧不起他，那孙子球品实脏，但仗着家里有钱又有人，狂得不行。上学那会儿碰过，打友谊赛，他给我们队一小孩儿故意垫脚，还死不承认。我当时性子急，看自己学弟疼得直哭，差点和他打起来，送医院一检查，两条踝韧带都撕裂了，但最后就只赔了点医药费，从头到尾没听到一句道歉，更别说陪护了。现在忽然拉了这么个群到处笼络关系，八成也是想走职业这条路，还美其名曰技术交流，谁稀罕和他交流！老子和他是敌人！

        “让他使劲儿装呗，我知道你恶心他，谁不恶心啊。但关键面儿上别闹太臭。”张思超搂上我肩膀，“将来比赛多了，肯定能碰上，而且万一以后签一个俱乐部呢？”

        “松手，热。”我推开他胳膊，心里还是觉得不舒服。

        见劝不动我，他又开始扯别的，“下午跟老孙请假，一起去美院吧，看看场地。”

        我们下周的比赛在美院体育馆打，那地儿我熟，张思超更熟。

        “你那是去看场地的吗？”我都懒得揭穿他。

        “嘿嘿嘿，顺便看看陈璐。”

        陈璐是张思超女神，美院大二的学生，苦追了三个多月，女孩最近才终于松口确定了关系。

        “她马上过生日了，我该送什么礼物啊？”

        “你问我？”我真没想到，他这大情种居然也会为哄女孩的事情犯难，“我上哪知道去。”

        “也是，你要有招儿也不能单到现在。”

        “cao/，你他妈就为了损我？”

        “哈哈哈不敢不敢。”张思超一脸贱笑，“我们川川哥一心扑在篮球上，单身正常。”

        嘿，他妈的阴阳怪气！我也忽然较起劲来了，“送礼物不简单吗？包啊口红啊，你该不会这点血都不想出吧？”

        “哎呀不一样。”张思超老气横秋地摆摆手，“女神要是那么好搞定就不叫女神了。”

        说起来我和陈璐也见过两次，气质确实和名媛大小姐那套不搭嘎。背个帆布包穿条亚麻裙就能把张思超拿得死死的，那种遗世独立的感觉，砸钱反倒显得俗气了。

        不知为什么我忽然想起了李乔。多奇怪的一个人啊，轻飘飘的像缕烟一样，也可能是我还没习惯合租生活，总给我一种梦醒来这个人就会凭空消失的错觉。

        嘶，我是怎么想到他的呢？估计是因为他也有个帆布包吧。

        张思超没注意到我走神，一脸坚定地在边上自言自语，“这是璐璐和我在一起后的第一个生日，我得让她终生难忘！”这老海王，很少见他这么上心过。

        “你悄悄问问她朋友，艺术生嘛，整天三五成群凑一块创作，肯定知道她喜欢什么。”

        “哇你可别折磨我了！”提起这个张思超一脸衰相，“陈璐一天天就和她那个闺蜜好，那位……简直是个林妹妹，动不动就emo，神服了。”

        “估计中二期还没过吧。”我也只能干巴巴应和一句。

        说实在的我也佩服他的耐心，本就不是一个世界的人，非腆着脸往上凑什么。可能学艺术的大多属于敏感细腻那一挂？而像我们这种搞体育的，里里外外翻个遍，似乎都找不到那条脆弱的神经。

        张思超说他现在是不脆弱，但快神经衰弱了。女神聊莫奈、聊梵高，而自己就像个二傻子一样，只能在旁边干点头。然后悄悄上网去查，下次还要装出一副很感兴趣的样子适当接几句话。

        “没事儿，她也不懂库里、乔丹。”我安慰道。

        “我最近每次去美院等陈璐，都会和那边几个陌生哥们切磋一下，今天还加微信了。”张思超一边转球一边跟我碎碎念，“他们懂库里、乔丹，特别懂，可懂也没用啊……”

        “太难了！追个学艺术的妹子怎么这么难啊！”这货忽然仰天哀叹，“再他妈的多去几次，我简直想和打球那哥们儿好了！他还给我买冰红茶呢！”

        “活该，你不就是看人家陈璐长得漂亮？”我都不稀得吐槽他。

        “嘿嘿，确实漂亮。”一想起自己女神天仙似的模样，张思超笑得像个痴汉。

        “璐璐说，我们之间的差别，就是钝和锐的差别。她还说钝有钝的好处，但我怎么感觉她像在骂人呢？”张某人笑容逐渐得苦涩。

        “能听出话外音，那证明你还不算钝。”我拍拍他肩膀，接过篮球，“走吧走吧，再练一小时。”

        “还说我，你不也一个鸟样，神经比炮筒粗。”

        “那怎的，一天天自寻烦恼，有意思吗？”

        “来，我采访你一下。”张思超喝了一口拧住盖子，把饮料瓶递到我嘴边，“祁先生，人生的意义是什么？”

        “喝汽水，吃烤肉。”

        “cao/，有没有点追求！”

        “老子的追求大着呢！”我拍拍怀里的颗球，远远地投进一颗。“老子要进俱乐部！”

        “三分！”张思超在一旁配合地欢呼，从脚边的筐里又递过来一个。

        “老子要成为篮球明星！”

        “哟吼！三分！”

        又一颗，“今天中午烤肉配汽水儿！”

        “你请客！”张思超也追着投了一个，今天我俩简直像踩了狗屎运，随便一抛，跨场连进四球。

        “川川川——”

        “超超超——”

        我俩兴奋地脸对脸嚎叫，没注意到教练正站在不远处，嘴里叼个哨子，以一种关爱智障的眼神看着我们。

        “孙哥，这水平怎么样？稳了吧！”张思超小跑过去，贱兮兮地挎上孙教练的胳膊，一边往回走一边抛媚眼。

        “别没大没小的。”教练扒拉掉张思超的胳膊，正色道，“这个月我们的强度确实大，不过…咬咬牙打完下周的比赛，八月份能歇一阵子。祁川最近状态不错啊，继续努力。”

        “我呢我呢？”张思超继续围着教练转圈圈求表扬。

        老孙也被逗笑了：“你俩不是老战友了么，我放心。”

        张思超是我大学在校队的哥们儿，智能体育专业的，这小子和我一样把篮球当作自己的命，不一样的是，他有家里人支持。

        说起这事儿，我还是很感谢他的。

        六月份刚毕业，我的篮球梦差点黄了，是他家里人托关系砸钱找到了孙教练，然后又极力推荐我入队，让我终于蹭了到了这个训练机会。接下来的任务，就是打好每一场比赛，不论赌气还是单纯为自己拼一把，我都会尽全力。

        练到晚上七点多，天基本暗了下来，我们收拾收拾场地打算回家。

        “下周打完，我去你家。”回家路上，张思超看了个快递消息两眼放光，“新入的一套精英二代回来了，一起试试手感？”

        “必须的。”我朝他努努下巴。除了球场上，我俩游戏里也是默契一流。

        “哎对了，你室友打游戏吗？一起？”

        “他……算了，我去找你吧。”在那样一个安静的人面前表现出疯疯癫癫的样子，总觉得有点跌面儿。

        “看样子你俩不怎么熟啊。”张思超咂咂嘴，“是不是事儿特多一人？”

        “那倒没有。”

        除了卫生间的洗漱用品和门口鞋柜里的几双鞋，我很少能在公共区域看到他的私人物品。俩大男人，我一开始也没矫情兮兮地定什么值日表，垃圾谁有空就随手倒了，但按家里的整洁程度这么算下来，他搞卫生的次数肯定比我多。

        作为室友来看，这简直是理想型。可交朋友还是不太合适。

        且不说他沉默寡言的状态能不能带的动，就当是为了尊重这个合租关系，我也得自己的把聒噪有所收敛。咱也不是没皮没脸的人，是吧。

        张思超听完我的描述简直啧啧赞叹，“妈的，这哪是来合租的，这是慈善家吧！上杆子给你送钱来了哈哈哈哈，怎么什么好事都能让你碰上。”

        说不准还真是呢？

        我有预感这后半年运气爆棚，没有花销上的困扰，我就能专心致志打球了。这万一搞成事业后还能顺带捞一对象，那简直人生圆满，爸妈那边也好有个交代了。

        骑车穿过小区门口一段黑洞洞的小路时，我越想越兴奋，没忍住嚎了两嗓子，结果招得好几户人家的狗一起叫唤。

        哈哈，叫吧叫吧，就当提前庆祝我比赛胜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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