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第四话我觉得，我应该认识她

第四话我觉得，我应该认识她

        屋里不知何时开始下雨，恍若轻纱笼罩，若是抬头便可见莲花倒影，池水清澈。淅淅沥沥的一场雨，带起丝丝寒意，耳畔的水声夹杂着风声，仔细听来又像是有人在哭。莲花池泛起涟漪，坐佛的身影抬起千只手，千万缕蜘蛛丝垂落。却是只有水珠，自天国滑落。朝颜花只此一朵，盛开在芥川龙之介心上。

        你在哭吗？久米擦去芥川脸边的水珠，却是擦不干净，一直有水珠自蜘蛛丝上滴落，自她的发间滴落。

        有水珠滴落在菊池宽身上，哀叹如一阵风从她耳边穿过。

        “交给我吧。”菊池宽说道，她会将芥川拉回来，拉回这个人间。她握住好友冰凉的手，将额头抵在朝颜花上。久米点点头，握住芥川的另一只手。

        “芥川前辈？”直木抗着薙刀一路飞奔上来，蜘蛛丝划破她的脸颊却浑然不知。她呆滞地看着被久米抱在怀中的芥川，以及她周身恍若魔女的魔力。菊池宽跪在她们身边，充满生机的翠绿色魔力正编织着网，将乱成一团的蜘蛛丝都装进去。朝颜花枯萎了。坐佛，莲花池，连雨都化为虚影，似乎刚才沾湿的衣服都干爽了许多。

        她稍稍想上前几步，却被谷崎拍了拍肩膀。

        “直木，我们下去吧。让她们完成封印。”

        “但是，但是，谷崎前辈！”

        “知道你想你的芥川前辈，先给她们点空间吧。”

        直木嘟着嘴被谷崎像是拎松鼠一样拎下楼。

        “你也一样，檀。”

        “哦，好。”

        檀跟在她们身后，低着头走，“咣”地一下，一头撞上墙。但完全没有痛觉传来，檀摸了摸自己的头，确实是撞到了，自己的魔力在下意识修复。

        “噗，檀你在想什么啊哈哈哈哈哈。”被拎着的直木终于被放开，她跳过去一把揽住檀，头靠在檀的肩膀上。“没事的！有两位前辈在，芥川前辈一定没事的。哦，你还不认识芥川前辈呢，芥川前辈超级厉害的！”

        “嗯。”檀捂着自己的头，手上的戒指闪烁着墨绿色的光。

        “喂，檀！”好像也有人喜欢一把扑向自己，有时候因为个头小还会在背后蹦哒两下，再一下扑倒自己背上，用沾满干颜料或者干墨水的手环住自己的脖子。像是雀鸟一个叽叽喳喳可爱的女孩子，她说话时的鼻息全部喷在自己脖子上。“你看，我又创造了▇！檀快来看，我要让檀第一个看！有上次檀说的哪个故事呢。”

        “檀不认识芥川前辈……唔，总之芥川前辈超级强的！在当时可以随便在西区跑来跑去！”直木推着檀往下走，一边叽里呱啦地说着，“那时候西区好乱，经常有人抢劫，有时候早上起来就发现了什么无名尸体。至于魔法少女，西区的魔法少女在打架？还有劝架的？说是会抢走悲叹之种当过路费的。”

        又有人揽住自己的脖子，檀感觉自己背上的重量消失了，像是雀鸟的孩子从自己身上下来。蹦蹦跳跳地跑出去，檀伸手想挽留她，手只捞到一片红色的丝带。搂着自己的人像是带了什么眼镜，镜框贴在脸边凉凉的，“檀还是那么在意▇▇啊，敲敲给个剧透呗，上次的故事我没听完。去问她？你也知道，没记下的话她可能就忘了。况且有时候做成奇奇怪怪的▇后，就反而没有感觉了。下次有空，一起去看樱花吧？”

        谷崎看着眉头紧锁的檀，没再出声，站在一边。

        “但芥川前辈就在那边，咻地一下，就挡住别的魔法少女的攻击。然后劝架的就过来帮忙了，好像叫小林？用非常帅气的旗子战斗！和芥川前辈关系还不错的样子。”直木偷偷瞄了眼谷崎，被她优雅的笑容吓到又转过头去，埋在了檀的肩膀上。“不过居然会有人用旗子战斗……檀，你没事吧？”

        被她依靠着的檀摇摇欲坠，脆弱地佝偻着身子。

        “呦，檀大统领。”最后哪个出现的人没有冒冒然就抱上来，她像是白色的幽灵一样战在旁边。“咱来送饭盒了，檀做的咖喱也别有一番风味啊。”她说着伸出手来，将檀抱在怀里。带着一股咖喱的味道，还有一点太阳的味道，是她身披的白布吗？总之很温暖，很温暖，她的手轻轻抚上檀的耳边说道，“檀还是老样子啊，▇▇▇▇总是这样污浊，精神因为亢奋而疲惫不堪。咱知道你们在做什么，知道有东西牵着你们的脚步，别回头啊。”

        “人也好，魔法少女也好，都要堕落啊檀，像是奇迹与魔法这种东西真是无聊透顶。”

        “不应该是檀照顾我吗？”

        她的人生被红色的孩子书写成传记，很普通的人生，出声在石狩▇▇，有父母，是家中长女，有弟弟妹妹，因为▇▇出走而许愿，希望▇回来。和▇▇是青梅竹马，经常照顾▇。是▇▇的后辈，经常帮▇打掩护翘课，还有带便当。

        “谢谢啦檀！”红色的孩子很开心，将沾着油墨的纸放在一边，再拿出她的画卷。“接下来，檀就不用再参加了。”她笑着转头看檀，笑容灿烂，像是真的有什么好事一样。

        “为什么？”

        “我们要保护檀啊！就像檀保护我一样。”

        “我……”

        一些陌生的，阴暗的情绪涌上心头。很熟悉，檀好像因为这个在雨夜奔跑，在逃避吗？因为这个在拼命战斗，选择了牺牲吗？是很恐怖的情绪吗？是啊，像是黑泥，像是沼泽，让她深深地陷进去，一直一直地下陷。每次用尽全力地上浮，得来的是下一次更深的坠落。压地她喘不过气来，却因为什么原因，她不能说，不能想。

        “没事的檀，没事的，檀是我们最重要的伙伴。”红色的孩子说着抱紧了檀，记载了檀半生的传记就被撕地一条一条地，像是被打散的拼图。她拿着这些碎片又与其他碎片相混合，巨大的手在山一样的碎片前站定，开始混合墨水与油画。诞生在她笔下墨涂涂，铅笔头都举着拼图碎片上窜下跳，随着她的指挥拼凑出新的图案。一副漂亮的四人画，作者的署名与好友的名字都已经模糊不堪，像是被故意扣掉一样。四人的脸也无法看清，不是被刘海挡着就被树枝挡着，但无法否定的是，她们都在笑都很幸福地在樱花树下笑。

        “▇▇”

        “咳咳。”她松开了檀，一挥手，麦克风喇叭音响一起奏响：

        【听见了吗，听见了吗！石狩西区有个看不见的孩子。

        不能靠近她，不能接近她！

        哎呀呀，没有诅咒这回事，也没有仇恨这回事。

        这个看不见的孩子啊，是被所有人爱着的呀！

        为了让她不被伤害，为了让她受伤。我们就看不见她了！

        不要害怕，不要绝望！我们都爱着她！】

        “檀！”

        檀自黑暗中睁眼，就看见直木放大的脸。她长呼出一口气，就把头埋在她的胸口，毛茸茸的头发散在背后，挠地檀有些发痒。

        “太好了，你醒了。还以为你也出了什么事情。”直木从茶几上端来杯水，送到檀的手里，似乎用了魔力保温到手还有些温度。

        “我……”

        “是失忆症出现的头痛吗？是想起什么吗？”直木问道。

        “我认识她。”檀仰面躺在沙发上，雪白的天花板上是一排今天才打上去的弹孔。几丝裂缝顺着弹孔蜿蜒自墙角。然后就又是一排弹孔，被掀翻的桌椅以及掀翻在地上的洋娃娃。她是不是又闯祸了？檀下意识地想起来，却一下脱力躺在沙发上。直木慌忙地帮她支起身子，靠在沙发上。

        “我认识她，我觉得我认识她……红色的她。”檀的手啪嗒一下甩在脸上，闷闷地说道。

        “红色……的？”直木深吸一口气，有些不可思议地看向檀。“咳咳，是今天下午红色的哪个？”

        “是啊，红色的哪个她……”檀的手指稍微挪开一点点，让她看见一点点天花板。

        “那你要告诉前辈们吗？”直木左看右看，确定佐藤春夫和谷崎润一郎都不在小声地说道，“我相信菊池前辈和久米前辈也不会怎么说吧？大概？”

        “她们不会是坏人。”檀大声反驳道。

        “嘘——菊池前辈和久米前辈都睡了。”直木扯过檀说道，“封印好像很耗费魔力，还好我们有足够的悲叹之种。春夫前辈和谷崎前辈明天还要回千岁，也都休息了。”

        “你呢？”檀这是才想起来去看挂在客厅的落地钟，指针指向了九，屋子里是一片寂静，唯有风吹过树梢。“都这个点了……”

        “哎呀，学校嘛，去不去都没关系。毕竟兼顾课业和魔法少女的工作还是很难的。况且——”直木更小心翼翼地凑到檀耳边说道，“我还可以作弊。”

        “咳咳咳……”檀差点一口水呛出来。

        “噗。”直木也捂着嘴偷偷笑起来。

        “哈哈哈哈哈——”

        “都说了不要笑那么大声。”直木轻轻地拍了拍檀的肩膀。

        “可是我没有说话啊。”檀小声说道。

        “哎？”

        “嘻嘻。”

        “什么？”

        檀和直木屏住呼吸，两个人躲在沙发和枕头的夹角，只能看见一点点的地面。客厅里钟在咔嗒咔嗒响，闹钟发出嗡嗡的声音，风忽然大起来吹动着树枝敲打窗帘发出哒哒的声响。或许等下要下雨，或许下雨了要打雷，然后灯一黑什么都看不见魔女，不对，魔女不会离开结界，是鬼，鬼要来吃人了！（不知道鬼吃不吃魔法少女。）

        “红衣不会吃人。”

        她们看见一双脚，哦，一双脚还穿着皮鞋。踩在地上吗？在地上，呼，那没事。等等，她刚刚走路有声音吗？

        “红衣不想吓人。”

        檀和直木抬头，撞进一片红色里。是的，红色，一身红色的少女欢呼着直扑过来，红色的薄纱红色的披风红色的裙摆挡住了她们的脸，自然还有垂落在两人身边的红发。

        “红衣喜欢檀。”

        红衣如此宣布道。

        檀和直木还愣在原地。

        “这是你说认识的哪个红色的她吗？”直木推了推檀。

        “不是。”檀摇摇头。

        “红衣不是哪个她。”红衣摇头，露出她耳侧的红丝带。红衣扎着两个发辫，却只系了一侧的丝带。

        “红衣少女……红丝带……”直木一把拉起檀的手，不知什么时候一条红色的丝带系在上面。

        “红衣喜欢檀。”红衣咧嘴笑道，她跑过来拉起檀的手，欢欢喜喜地十指相扣。

        【听说了吗？听说了吗！

        红衣少女可是个喜欢帮助人的孩子！

        你诚心向她请求，她会帮你带来幸运。

        你真心讨厌别人，她会给那人带来厄运。

        别害怕，别害怕。

        红衣少女是个神一样的好孩子！

        神明大人庇佑的人类，她会忘掉过去的苦痛也去爱上人类！

        哎呀，别提醒她！别提醒她，红衣是个被神明爱护的好孩子！

        她不害怕人类，她知道如何面对人类，她才不是是人类中的异类！】

        “红衣喜欢檀。”红衣第三次说道，她有些不好意思，嘴巴鼓起又把气吐出来，想了半天，纠结了半天，最后凑过去。“檀喜欢红衣吗？”

        檀看着红衣，红衣看着她。

        “红衣知道了。”红衣人性化地叹口气，用脸蹭蹭檀的手。“如果觉得生气的话，就消灭红衣吧。红衣只是听从哪位大人的命令，伤害到了檀。”

        “需要红衣的时候，就对着神社拍拍手。”红衣说着，便往后一跃，消失在空中。

        在小楼的几步外，小神社的飞檐上系着鲜艳的红色丝带。有穿着石狩女校校服的少女跑过来，左手也是艳丽的红色丝带，对着神社拍手后，将丝带系在另一处的飞檐上。

        “红衣喜欢月亮。”

        红衣坐在神社旁的树梢上，黑色的小皮鞋闪闪发光。

        “今夜月色真美。”少女回答道，她将系有丝带的手伸向红衣，红衣笑着扑向了她。

        “红衣会帮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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