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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章 chapter.18


我们正式会面了现在的产屋敷当主。

        资料显示,产屋敷耀哉七岁便已经担任了产屋敷家主,因此,年仅九岁的产屋敷耀哉其实已经坐镇指挥了如此庞大鬼杀队整整两年的时间。

        我看着他年幼瘦弱的身躯,又一次感受到了这个时代为我带来的不适。

        这代的九柱并不齐全,各个柱位空缺的厉害,我甚至还看到本应退休的鸣柱和水柱再次现身,炼狱先生和他们坐在一起,对我投来鼓励的目光。

        晴光一如既往地在这种场合上沉默不语,我将目光从几位柱级成员身上一一看过,然后转向了产屋敷耀哉。

        但就在我开口前,风柱就开口阻止了我的话头。

        现任风柱并没有像未来的实弥那样暴躁,但说出来的话也照样不是很客气:“我说,既然我们所有的柱连同退休的人都一起回来到齐了,你们两位却连脸都不露出来,是否有些太不给面子了?”

        以防万一,我和晴光脸上都带着时政出品的护神纸,有灵力的审神者能锁住护神纸不随风而动,并透过符纸清晰地看见一切。

        唯一的女性花柱有些紧张,小声地喊到:“前御先生,当主大人还没说话呢。”

        桑岛慈悟郎看起来倒是更凶恶些,或许是因为假肢和独眼给人带来的压迫感,即便他只是瞟了我一眼,也让人感觉像是被野兽盯上了那样。

        鳞泷左近次没有为难我,只是看了眼晴光说道:“身带佩刀接近当主大人……我觉得不妥。”

        变换成本体挂在晴光腰间的长谷部顿时散发出了不悦的气息,但很快就被晴光轻轻触碰着刀鞘安抚下去了。

        炼狱先生看起来想为我说些什么,我伸手制止他,思索再三后,还是先诚恳地道了歉:“抱歉,这件事是我们失礼,但这是事出有因的。”

        不知道是不是我的嗓音道出我年纪不大的事实,原本聚集在我身上的视线缓和了些,但也并没有因此放下警惕。

        我将目光投向产屋敷耀哉,对他说道:“我听说产屋敷一族有着类似预言未来,趋利避害的能力,我相信产屋敷先生既然会同意我们前来,应当也是没有预见不好的结果。”

        产屋敷耀哉稚嫩的声音传入我耳内:“是的,尧小姐。很抱歉,我的剑士(孩子)们只是过于担心我,并非有意指责您,还请不要记挂在心上。”

        说着,他还咳嗽了几声,又淡然自若地端起茶杯喝了一口。

        我看着他的模样,忽然把原本想说的话都抛诸脑后,说了一句和主题全然不相干的话语:“你想变得健康起来吗?”

        众人皆是一惊,我也回过神来,稍稍有些懊恼,可看着他忽然期盼起来的眼神,我又有些不忍。

        我把将要说出口的话在舌尖翻滚了一下,斟酌好字句才开口道:“我从前也体弱多病,经常让父亲和家人们为我担忧,甚至多次病危到濒临死亡。但后来我长大了些,学会了操纵灵力,自那以后,我便和普通人没什么两样了。”

        风柱前御先生看起来有些着急,但又怀疑地看着我说道:“可我听炼狱说,你的身子骨比他的妻子还要差劲,被风雪吹了一遭就直接在他家躺了几个月。”

        “那是因为特殊原因,毕竟我遇到了一些事情,所以……”

        “所以?你有什么证据能让我们相信你说的话么?谁知道你是不是有什么见不得人的心思。”

        这下轮不到一旁的花柱小姐来阻止他了,晴□□愤地一拍地板,木制的花纹顿时应声裂开几条缝隙。

        向来都被好声好气供着的晴光本身就听着火大,当下指着风柱破口大骂:“你这又是什么语气!我们是来帮助你们的,又不是来害你们的,你们凭什么这种态度!难道是想要审问我们吗?!”

        “晴。”

        我轻声喊了一句,伸手拦住她,也算是变相地把她护住。我低声对她说道:“……别生气。”

        我能理解没有异能力的普通人会更加谨慎,更何况还是从小在这种环境下长大的鬼杀队剑士。我安抚着晴光冷静下来:“不要急躁,多为普通人着想,这不是我们从小就被所教导的吗?”

        晴光深吸了几口气,有些愤愤不平地重新坐下来:“你就是见的世面太少了,天天呆在庭院里,我之前和大家出去远征的时候,见到的形形色色的人多了去了。”

        晴光一边说着意有所指的话,一边没好气地看了一眼风柱前御先生。

        几乎从未受过委屈的女孩子不服气地抓着我的袖子,冲着炼狱先生,刚开口就带上了哭腔:“炼狱大叔明明说好不会让我们受欺负的,你怎么能就这么看着我们被别人步步逼问呢?”

        炼狱先生看起来也吓了一跳,有些不知所措的样子。

        我忙着压制住长谷部不要在现场大变活人,一时间也来不及顾着他,只见没有姐妹也没有女儿的炼狱先生手忙脚乱地掏着手帕递过来:“你,你别哭,不然瑠火知道了肯定要责怪我的……”

        晴光捂着脸哭得更厉害了:“我要和瑠火妈妈告状!”

        炼狱先生额头都开始冒汗了:“好好好,让你告状,你别哭了好不好?”

        我无奈地叹息一声,凑在晴光耳边小声地说了一句:“别哭啦,再哭长谷部就要心疼得当场碎刀了。”

        听到这句话的晴光这才抽抽噎噎地平静下来。

        我牵着她的手,朝对惹哭了女孩子而有些尴尬的前御先生微微点头,然后转向了产屋敷耀哉:“我如今这副模样,正是我要和鬼杀队合作的原因。”

        我正了正神色,嘴角一直带着的笑意被我压下去,换上了更加严肃的态度,脊背也在此刻挺直,没有再将自己摆在弱势的位置。

        “我们需要鬼杀队为我们提供搜寻鬼的鎹鸦,以此完成任务,我们的身份面容名字暂且需要保密,直至下一任岩柱上任。作为回报,实力恢复后我会帮忙教习产屋敷先生使用灵力的办法,而晴光也会提供提高鬼杀队存活率的道具。”

        我直视着在场所有人的双目,一字一顿地问道:“从现在起计时,五分钟内我会一一回答你们的问题,请不要顾忌地提问。”

        在场众人安静几分后,所有的柱将视线投向了年仅七岁的产屋敷耀哉,将决定权交予了他。

        产屋敷耀哉笑容温和,对我道了声“失礼”后,替他的剑士们问出了他们所想问的问题。

        “请问你们的任务是什么?”

        “斩杀恶鬼,救助世人。救人是让我们恢复能力的唯一办法。”

        “两位将如何帮助鬼杀队呢?”

        “晴会提供能够抵抗攻击的御守,我也会在一旁相应帮忙。但由于我们所擅长的方向不同,我申请留在本部做后援,晴会跟随你们去前线战斗。”

        一问一答之间,几位柱的神色已经缓和许多。在五分钟的时限即将到底时,产屋敷耀哉提出了最后一个问题:“请问,你们需要隐瞒一切的原因是什么?”

        我顿了顿,计算着即将结束的时间,干脆将一些有利我们的情报尽数托出:“抱歉,事关隐私,我们不能详细告知。但当我们撤下遮掩面容的护神纸之时,二十年内,鬼王鬼舞辻无惨将灭亡于阳光之下。”

        “什么!?”“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

        在场的几人,连同原先最冷静的鳞泷左近次也激动了起来,带着天狗面具的男人有些急切地靠近问道:“你说的可是真的?!”

        面对眼前黑压压的一片人,我和晴光有些不适地往后退了退。我伸手虚虚挡在身前,侧开头回避了几人的视线:“……请不要这么靠近,我有些不舒服。”

        炼狱先生在此刻终于发挥了一点作用,替我将他的同僚们推远了些距离,让大家安静下来专心听我接下来的话语。

        我这才得以喘一口气,对他们重新露出笑容:“不必担心,不必质疑,不必惊慌。我是占卜师,也是阴阳师,我生来的职责就是保护人类,唯有看到普通百姓和平安稳地生活才是我最大快乐。”

        我对这眼前几人行了个标准的礼仪,不卑不亢地说道:“如果没有异议的话,接下来就请多指教了。”

        ——

        我和晴光正式成为了鬼杀队的编外人员。

        我们不需要日轮刀也可以斩鬼,同样也不需要鬼杀队□□的制服,时政和寮办的制服所拥有的附加能力是鬼杀队几百年积累的经验也无法赶上的。

        晴光扎高了马尾,老老实实地穿上了巫女服,百般不舍地跟我和长谷部道别,因为她即将要和炼狱先生前去执行任务。

        我有些不忍地对她说道:“实在不行的话,要不还是让长谷部陪你一起吧,这样你也好受些。”

        晴光一听坚决地摇摇头,也不顾周围都是鬼杀队的队员,非常直接地说道:“那不行!留你一个人在这,万一被欺负了怎么办?”

        炼狱先生小心翼翼地试图为鬼杀队正名:“其实鬼杀队的大家都是很好的人……”

        晴光狠狠地瞪了他一眼:“闭嘴,叛徒不许说话,你就等着回家被瑠火妈妈责骂吧!”

        炼狱先生很可怜地闭了嘴。

        我忍不住笑出声来,提前结束了对话,和晴光挥手道别,顺便祈祷炼狱先生这一路不要被晴光的小脾气太过折磨。

        我因为身体原因,被暂时分配在了蝶屋,运用着大脑里的医学储备帮忙治愈伤患。

        我对医术的擅长算得上是久病成医。

        当时的阴阳寮上下都一众认为,灵力是珍贵的缓慢可再生资源,因此,即便能做阴阳师的都基本是能力出众灵力储量庞大的精英,但为了以防阴阳师因为灵力耗尽不慎死在战场这种意外发生,阴阳师们基本被禁止了用灵力为自己治疗伤口。

        毕竟图一时方便用灵力治愈伤口,导致未来因为缺乏那一点灵力保存性命,是非常不值当的事情。

        所以,在众人发现我的灵力储量已经满盈到异于旁人之前,我几乎是会说话起就在和医书打交道了。

        我平时没事就给蝶屋的女孩子们帮忙打下手,搬运伤患或者重物的活儿则交给长谷部来办,得空的时候我便坐下来缝制御守,在长谷部的指导下为御守注入灵力。

        长谷部刀剑付丧神的身份也随着晴光道出审神者身份时一同暴露,在柱们面前表演了一下大变活人后,瞬间在柱级成员和刀匠们中间变得受欢迎起来。

        前御先生总会拎着自己的日轮刀来问他:“诶,你能和我的刀对话不,你听听他在说什么呗。”

        因为当初前御先生对我们不客气的态度而一直耿耿于怀的长谷部没有给他好脸色,一板一眼地打破他的幻想:“你的刀年纪太小,根本没有灵智,孕育付丧神什么的你有生之年就别想了。”

        不得不说,前御先生大受打击的样子非常好笑。

        花柱绫木清愿子有空就会来蝶屋找我谈天,她其实年龄也并不大,今年也才十九岁,正是花一样的年纪。有些害羞,但性格很好,说话的声音温柔且细小,是我喜欢的类型。

        “尧小姐,尧小姐。”

        在没人的时候,愿子会悄悄地喊我的名字。愿子有着一头乌黑靓丽的秀发,她的眼睛像两颗上好的祖母绿宝石,总是闪着好奇的光亮。

        “尧小姐,我可以叫你尧吗?”愿子问。

        我朝她露出笑容,摸了摸她顺直的长发说:“当然可以,同样的,我也叫你愿子好吗?”

        愿子一下子露出了羞涩的笑容。

        愿子每次出任务回来都会给我带点东西,她就像只活泼的雀鸟,总是叽叽喳喳地跟我描述任务途中遇到的人和事。她说晴小姐告诉她,我很少出门,所以她想把外面的事情分享给我。

        她说:“前御先生其实人很好,当初对你们那副态度其实也是太过担心当主大人,还请您不要介意。”

        她说:“尧,还好有你帮忙,自从大家带了你的御守,很多队员都可以撑到隐过去救治他们了。”

        她说:“尧,晴小姐好厉害啊,你说我什么时候才能像她那么厉害呢?”

        愿子就像一株漂亮而顽强的太阳花,我和她聊天的时候告诉她:“你和我的式神日和坊很像哦,等我能力恢复的差不多了,我就召唤她出来给你看看,你们说不定能成为好朋友呢。”

        愿子很惊讶,也很惊喜,脸蛋红红地对我说道:“诶,真的吗?那我就满怀期待地等着那一天到来啦!”

        蝶屋的生活很好,喜欢聊八卦的鎹鸦们很可爱,但喜欢趴在蝶屋窗边和我聊天的愿子要更可爱一些。如果不是有任务在身,其实我觉得一直这么生活下去也不错。

        但晴光还在前线拼搏,斩杀恶鬼所获得灵力源源不断地注入我的体内,那些能量远比我在蝶屋救治病人要得来的多。这让我更加迫切地想要离开蝶屋,我想去帮晴光多分摊一些,免得她太过劳累。

        终于,在晴光努力了整整一年的时间后,我也能在保证使出阴阳术的情况下在身边维持住一个保护罩了。

        但就在我高兴地准备离开蝶屋时,一只眼熟的鎹鸦扑棱棱地停在蝶屋的窗台上,哀悼一般扯着沙哑的嗓子喊到:“花柱——绫木清愿子——阵亡!”

        我一下子僵住了身体。

        我该开口说些什么才对,我僵硬地直起身子,将行李放下,眨着干涩的眼睛望向站在窗台的鎹鸦。

        我想我是应该哭的,可我在战场上遇到过的死亡的同伴更多,我的眼泪早就哭干了,我居然一下子像运转程序出现bug的机器人一样停在了原地。

        蝶屋的门被一下子撞开,我看见前御先生抱着愿子跑了进来。

        “救救她,你救救她好不好?”

        潇洒肆意的前御先生在我面前泣不成声,他见识过我的阴阳术,也听说过我让缠绵病榻的瑠火夫人重获新生,所以他抱着最后一丝希望来找到我,希望我救救愿子,也救救他还未结成就要断掉的恋情。

        “占卜师小姐,我知道你很厉害,你救救愿子。你要我做什么都可以,我,我可以把我的一切都给你,我的金钱,我的血肉,我的……”

        前御先生哽咽地说到这里,却突然停住了。他呆呆地想了半天,发现自己似乎没有什么能给我的。

        我只好蹲下来,试图安慰他:“前御先生,人死不能复生,请您节哀。愿子已经死了,你唯一可以做的就是带着她那份活下去……”

        一抹明黄色在血液中映入我的眼帘。

        我忽然顿住了,陈词滥调的安慰一下子堵在的嗓子眼,呼吸在此刻变得沉重起来,噎得我喘不过气。

        我颤抖着去掰愿子的手,她的拳头攥得很紧,指甲都深深刺入了掌心的肉里,我甚至用了灵力去折断她的骨头,才看清了那一点明黄色的布料是什么。

        ——那是我做的高级御守。

        “轰”得一声,惊雷自我的头顶劈下,巨大的自责和恐惧席卷了我。我恍然间发现自己是多么的自大和骄傲,我根本不是审神者,做御守不是我所擅长的工作,十个御守中,有百分之五的可能会出现一个不完美的作品。

        可我却不以为然地,自信地把它们都交给了鬼杀队的队员们。

        愿子在被杀掉之前会恨我吗?在即将死于鬼的利爪之下,还想着可以靠能治愈所有伤口的高级御守翻盘时,却发现手里的这个是那个不幸的百分之五的半成品。

        她那双祖母绿的眼睛一定在染着绝望哭泣。

        前御先生的喃喃自语忽然在我耳内清晰起来,可没多久又变得模糊。声音在变小,声线在变细,太阳花的悲鸣在我耳边响起。

        “好痛啊,尧。”

        愿子因指骨被折断而不正常蜷曲着的掌心抚摸上我的大腿,留下深深的血痕。漂亮的祖母绿被刎掉了,那只鬼来不及在天亮前吃掉她,只好依依不舍地取走她的眼睛,嘴角都带着怜悯的笑意。

        愿子哭泣着问我:“为什么要给我坏掉的御守呢?尧,为什么你不能救救我呢?”

        我颤抖着伸手去擦拭她混合着血液的眼泪,迎面对上她空洞洞的眼眶,结结巴巴地道歉:“对,对不起,是我的错……对不起。”

        我已经分不清眼前的是灵魂还是我的幻觉了,我断断续续地道完歉后,忽然流畅地问了一句:“你想让我做什么?”

        愿子停止了哀哀的哭泣,她向前倾靠在我的怀里,像被暴雨袭击的幼鸟躲回母亲羽翼下一样靠在我身上,轻声说道:“上弦二抢走了我的眼睛,我看不见了,你帮我带回来好吗?”

        我的大脑开始快速回顾有关上弦二的资料,他的所有能力,性格特点,弱点,爱好,通通映在我的脑海。

        所有的信息整合完毕的那一刻,我的眼睛也终于有了神采。

        “好,我答应你。”

        我毫不犹豫地回答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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