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跋山涉水为你而来

有了菜粥的缓解，苏玥精力有所恢复。

        一路上又路过好些村子，基本上隔两天就能碰上一次菜粥，有一次还有一个饼。

        苏玥把饼揣在怀里，小心地藏着。饿得受不了了才掰一小块放在嘴里像吃糖一样慢慢嘬。

        这天苏玥正嘬着饼，就看着一个小孩儿睁着亮晶晶像葡萄一样的大眼睛盯着她看，一边看一边吮着自己的手指，一脸馋样。

        苏玥看了看她父母，扭过身子，嘟囔着“你爸妈肯定还有吃的，我就这半张饼了，给你我就该饿死了。”

        背对着小孩儿，苏玥心里有些不安，那边的声响越发清晰地传至耳边。

        “还有吃的吗？”

        “没了，一点也没了。”

        “笋干也没了？”

        “没了，早没了。”

        “那我去挖点树根。”

        “孩子怎么办，那么硬咬不动。”

        “你咬碎了喂给她，不行我再看看有没有野菜根给她拔点。”

        “行，你小心点。小心蛇。”

        “知道了，你看好孩子，还有包袱，我马上回来。”

        苏玥忍不住回头，瞅了一眼那个父亲往林子去的背影，又看了看那个母亲，瘦小的身子罩着一件肥大的衣服，面如菜色的脸上满是疲惫，沧桑盖不住稚嫩，看着也就二十上下，比自己还小上几岁。

        怀里抱着的孩子睁着亮亮的黑瞳看着苏玥，眼睛眨啊眨，眨啊眨，漂亮的长睫上挂满了灰尘，清透的目光里带着些木然和胆怯。

        很漂亮的小姑娘，看着也就四五岁，要是在现代，肯定是家里最受宠的娇滴滴的小公主。现在却跟着父母一起逃难，没有食物只能吃些树浆……

        苏玥犹豫了一会儿，把半个饼子掰成两半，收好一半揣在怀里。

        握着另一半，慢慢挪到母女俩旁边。

        刚靠近，警惕的母亲立马往后一靠，作出防御的姿态，把苏玥吓一跳。

        苏玥呆了一下，赶紧把手里的饼递了过去。

        “我没有恶意！我听你们说……孩子没有吃的了，这么小啃树根哪儿成啊，这儿有块饼，你拿着给孩子吃吧。”

        越说声音越小，苏玥看了看周围没有人注意就把饼往母亲手里一塞，又爬回原位。

        靠在石头上，想到刚刚自己的呆样儿，苏玥有点想笑。

        迷迷糊糊打了个盹，有什么东西吧嗒落在了身边，苏玥猛地惊醒，突然的心悸让她的头有些发晕，缓了好一会儿，才看到旁边的石头上散着两块树根，剥得干干净净。

        苏玥坐起来往那三口之家看去，母亲抱着孩子已经睡去，父亲靠坐在树旁替她们守着夜。

        发现苏玥看了过来，父亲冲着苏玥弯着身子点了点头，苏玥举着树根块也冲他躬身表示感谢。

        没有言语，双方交换了彼此的善意。

        虽然青州不远，但饥饿无力的灾民们步履维艰，十日的路走了半月还没到。

        苏玥又开始想念现代的便利，已经不再肖想飞机高铁汽车了，哪怕有一辆自行车也好啊……

        从那天交换食物过后，苏玥和三口之家慢慢开始互相照应，有时候在路上苏玥会帮忙抱抱孩子，而那位父亲挖到的树根，刨到的野菜也会分给苏玥。

        大旱让大多数野草都干枯了，放眼望去一片枯黄，只能从夹缝中寻找些许绿叶。

        好在越往前走，能裹腹的东西越来越多了。

        之前苏玥因为不认识植物怕挖到毒草把自己毒死，就一直不敢吃野菜。

        跟着三口之家这两天，小翠父亲教着苏玥认了几种能吃的草，有一种嚼起来起来酸酸甜甜像浆果一样，吃得苏玥胃口大开，连吃一堆，结果晚上胃酸嘈心得不行，酸水倒流难受了一夜。

        每当傍晚歇息时，苏玥都会逗逗小孩儿。

        教她识字念诗，好确定自己的脑子还没有退化成原始人。

        “小翠，看这里，大娘这个手里有两个石头，这个手里有四个石头。那合在一起，大娘手里有几个石头呀？”

        “嗯……”小翠眨着眼睛开始思考。

        “有点难是不是，用大娘教你的方法算算。”苏玥轻声提示。

        小翠开始掰自己小棍儿一样的手指“是六个！”

        “小翠真棒！”苏玥开心地揉了揉小翠脑袋。

        “那大娘昨天教你写的水会写了吗？”

        “会啦！”小翠脆生生地答，“我写给大娘看！”

        看着小翠拿着树棍在地上划拉着，她的母亲云娘子忍不住问苏玥：“苏娘子您念过书？”

        突然发问，苏玥愣了一下，想了想“略识几个大字，以前在家兄长教过。”

        这个世界，能读书的女子家境应该非比寻常吧，为避免麻烦苏玥只能藏拙。

        看着云娘子若有所思地点点头，苏玥知道自己说对了。

        快到青州了，保不齐对方以为自己是什么富贵千金，对自己寄托了什么希望。

        苏玥连自己都保不全，每天睁开眼第一件事就是今天晚上睡哪儿有没有吃的，实在是没有能力帮助别人了。

        “我写好了！”小翠拽拽苏玥的袖子，“大娘你看”，苏玥看着地上一笔一划写出的有些歪扭的“水”字，又表扬了小翠一番。

        正在这时，后面的灾民喧闹起来，从林子里往路边跑，苏玥猜着大路上又来人了。

        每当大道上有马匹经过时，灾民们就会上前乞讨，虽然大多数空手而归，有时甚至还会挨顿鞭子，但保不齐有心善的给点干粮或几个铜板。

        远远地听见马蹄嗒嗒，近了却没了声响，苏玥探头望了望，看着那些一拥而上的灾民，撇撇嘴，微微叹了口气。

        扭回头，就看看见云娘子站了起来，踮着脚伸长了脖子嘴微张着，“是不是在发吃食啊，孩子他爹！孩子他爹——”

        小翠父亲去后面挖野菜和树根去了，半天叫不应。

        苏玥看了看云娘子，犹豫了一会儿，“算了，我去吧。”说着就慢慢往人堆里挪，还没等到就听见有人扯着嗓子喊。

        “没啦没啦！回去吧！没啦！发完了！”

        苏玥垫垫脚，看见一个身穿黑色直领对襟长袍的男人冲着人群摆手。

        人群慢慢散开，苏玥松了口气。其实她不愿意去围路人索要乞讨，贸然围上去颇有种道德绑架的感觉，这样的嗟来之食也不甚光荣……走这几步，她的脸都有些发烫了。

        “驾——”一声清亮的少年音响起。

        苏玥回头看了一眼，马蹄疾驰，苏玥只看到一抹月白中夹着亮丽的桃红色上下翻飞，两色交织，像轻盈的燕子在阳光下扇着翅膀，渐行渐远……

        这天夜里，苏玥迟迟睡不着，白日里那件翻飞的袍子让她想起了唐玉。

        唐玉最喜欢穿月白的袍子，浅淡温柔的蓝像他一样美好。

        这一路上，苏玥总在害怕，害怕没有食物饿死，害怕吃错东西被毒死，害怕夜里落雨无处躲避病死，害怕被蛇虫野兽咬死，害怕路遇悍匪被砍死……

        害怕的不是死亡，而是还没有见到他，自己就死了。

        多少次，崩溃难捱苏玥都咬牙挺过来了。

        就算自己是人间蝼蚁一捻就碎，也不能轻易死掉，没有见到他，自己绝不能够倒下，绝不能够！

        好在，青州快到了，这炼狱一般的生活，也要结束了。

        越往青州走，灾民人数越聚越多。苏玥发现那些穿着完整的人讲话都文邹邹的，男的会自称某，女子会自称奴，和小翠父母谈吐完全不同。

        苏玥有意无意地注意着那些人的交谈，暗地学习。

        一路上听听探探，苏玥得知如今的大陈还是平昌帝在位，虽不知道还有几年元庆帝上位，但苏玥知道八义是在元庆二年才在江湖中崭露头角。

        一切还来得及。

        那此时的唐玉，应该还在老家婺州。

        大陈是历史不存在的，地图和现代苏玥生存的地方也完全对不上。苏玥摸不准婺州在哪个地方，只能等进了青州再打听打听了。

        至于川资路费等问题和之前的饥无所食相比已经不算什么问题了。无论如何未来的局面都不会比现在更差，最难的日子已经过去了，只要有一双手在，哪怕是做苦力，未来一定比今天好。

        况且凭借自己寒窗苦读十六年，再加三年的社会工作经历，怎么会赚不到钱？

        青州，就要到了。明天，又是崭新的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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