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章 旧情

方随瑛初见到方青衣时的惊愕，转而变成失而复得的欣喜若狂。他冲上前去牢牢拥住方青衣，双眼一热便落下泪来，“大哥！你终于回来了！”

        方青衣久病未愈、身子孱弱，被他这一番熊抱弄得喘不过气来，拍了拍他的后背，微微使劲挣脱开来，微微笑着问道，“叔祖父说你这段时间过得颓丧，怎么我瞧着你挺有精神的？”

        方随瑛收敛了喜悦之情，沉吟片刻才自嘲着说道，“旁人希望我们方家就此一蹶不振，我便顺着他们的心意演给他们瞧了。”方家失了太子妃与方青衣，即便方阁老为内阁首辅，却已是年纪老迈将要致仕，剩下一个未入仕途的方随瑛还成不了气候。

        方随瑛复又笑道，“如今大哥既然回来了，他们的心愿只能落空了。”

        方青衣摇头失笑，转而望向林少君，“世子在此，恐怕不合适吧。”

        “原本的确是不太合适的。”毕竟因为方乔馨被封作太子妃，方氏全族都站到了太子的船上去，而他们林氏明面上并不欲掺和进夺嫡之争中去。林少君别有深意地笑了，“如今既已撕破脸了，倒也无妨。”

        不仅是太子与齐王因方氏之死而撕破脸皮，齐王敢对林涵湘下手，她与父亲也不会善罢甘休。

        齐王府内，先时派去的刺客带着那个马夫奔回，令萧望当场变了脸色，“人没事，你们就这样回来了？养着你们，真不过是一群饭桶！”林涵湘未死，难保她不会瞧出破绽来。

        而且据这些人描述的情况，是沐子英出现救了林涵湘，此事更是戳了萧望痛脚。沐子英代林少君掌京卫指挥同知的位置，无事怎么往到陵邑，必然是陪同林涵湘而去。

        萧望又想起定国公府走水那日，林君然被大火烧死，林涵湘整个人如失了魂一般，就是沐子英陪伴在她身边支撑着她，当时二人举手投足间的亲近便令萧望心下生疑。事后，他派人往到南阳去探听林涵湘旧事，果然让他查到了端倪。

        五年前林涵湘进宫时，他便觉得诡异。林涵湘身为定国公嫡女，说不嫁人便不嫁人，定国公竟也能压下族中的非议而放纵了她。果然林氏族中便有知晓内情之人，稍一使劲打听便将往事向他们合盘托出，“当年本家二姑娘、三姑娘都瞧上了靖国世子爷，但本家二姑奶奶嫌三姑娘性子太过跳脱不羁，觉得二姑娘性子沉稳堪为主母，便为世子求娶二姑娘。三姑娘许是心中不甘，才放言不再嫁人，国公爷恐怕她一时冲动行了极端才放任了她。总归她前头的姐姐都已经嫁了，倒不必受她连累。”

        那日火场之外，沐子英望着林涵湘的眼神，很难叫人相信他对她是无情的。当年他虽奉父母之命迎娶林容君为妻，但这是出于孝道，而未必是遵循他本心。

        萧望查到此事，便已深信不疑沐子英与林涵湘之间必有私情。他又怎能容忍此事，这才想趁林涵湘外出之际动手除掉这个不贞不洁的女人。

        萧望并不疑救了林涵湘的人是沐子英，但却疑惑，“沐子英伴在她身边，难道秦王他们都无察觉吗？”

        那见到南明韫真容的刺客亦有一瞬的迟疑，沐子英那张脸只要见过一次便难忘记，但但那人面上戏谑与狠厉的神情，此刻回想起来倒令他有些动摇。这刺客想了想，回答道，“靖国公先前似是做了些伪装，或许是因此才能避人耳目。”

        萧望重重地“哼”出一声，不屑地笑道，“既然他们如此厚颜无耻，也休怪本王下手狠绝。毕竟此事若是叫父皇知晓，父皇也不会饶恕他们。”

        屋外突然传来一丝异样的响动，萧望才望去便听见有人在敲门。他让人藏到里间，径直走过去打开房门，瞧见竟是莫云姝呆在门口，不由皱眉问道，“你怎么在这里？”

        莫云姝涨红了一张脸，似是急急奔来而有些气喘，“王妃平安无事回京了，此刻已被陛下宣入宫中。”

        萧望似是十分惊喜地说道，“她平安便好，本王现在便去宫中接她回府。王妃回府必然要洗漱用膳，你先在府里准备。”说罢，转身便匆匆向外走去。

        莫云姝却没有错过他眼底一闪而过的慌乱，想起方才她偷听到的话便心乱如麻，面上却是不动声色，依然沉着冷静地吩咐了叫备上热水热饭。

        白云婵走在她身边，见她神情既无惊讶亦无欢喜，直愣愣地问道，“你是不是不希望王妃能平安回来？”

        莫云姝还正想着心事，冷不防被她这么一问，愕然回道，“王妃对我这么好，我又怎么生出这般歹毒的心思来？你可别这么说，让外人听去了可如何得了！”

        白云婵挑了眉毛，拖长了声音“哦”了一声，“你能如此想自然最好。殿下既然吩咐了要迎王妃回府，咱们也别耽搁了。”

        莫云姝盯住她离去的背影，心下揣度着萧望究竟有没有将心中所想告诉白云婵知晓。想起萧望的话，又怕他会对林涵湘不利，暂且得先盯住手下人，勿让他们在林涵湘的饮食起居中做手脚。

        萧望虽道要去宫中接回林涵湘，但林涵湘离开昭阳殿后，抬轿撵的太监们却没有送她至宫门口，而是直接将她抬去了观海殿。

        林涵湘下了轿撵，见沐妍与尚宫赵木槿正等在正殿门口，恭敬向她作礼，“陛下口谕，王妃受惊受累，这几日便暂且留在宫内休养。观海殿一直有专人洒扫，王妃可安心住下。”

        林涵湘回头望向早已谢尽春菲的桃海，一时玩味。没想到皇帝竟如此重视她，他这是害怕了，害怕失去最后一个何涵湘的替代品吗？亦或者说害怕彻底失去最后一丝少年时的真心。

        她扶着沐妍的手走近阔别许久的观海殿，一切陈设一如往昔，不曾为她而改变过。

        沐妍小声在她耳边说道，“贵妃娘娘吩咐，暂时便由芙蓉伺候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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