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第8章

他们还没走进院落，远远地就闻见了一股浓浓的饭香。杭楚天心情愉悦，他侧脸瞥了眼一脸苦相的祁达彦，笑道，“今日我们运气不错，赶上苏姑娘做饭，又可以品尝她的手艺了！”

        祁达彦心中有苦却无法发泄，他怨念地摇头，望着杭楚天清俊笔挺的背影，他差点儿就哭出来了。“唉……这世上究竟有没有人理解我呀？到底有没有人知道我现在有多为难，有多痛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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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苏青麦做了三道极具地方特色的凉菜，分别是无骨鸡爪、凉拌蕨菜以及香脆折耳根。这折耳根又名鱼腥草，在美食典籍中记载，许多人为之倾倒，也有许多人望而生畏。

        这味道究竟如何呢？为什么食客的两极分化会这么严重？

        香脆折耳根的做法与凉拌蕨菜差不多，唯一不同的就是折耳根并不需要像蕨菜那般用热水焯熟。它长在田间地头，可以直接生吃。为了增加它的口感，既可以用佐料凉拌，也可以伴着肉类清炒。

        “琴姨，洛洛，你们快尝尝看哪道凉菜最美味，到时候蓬莱阁开张，我好准备食材。”苏青麦将这三道凉菜装盘之后盛到饭桌上。

        杭洛洛刚就着黄焖鸡，吃了两大碗米饭，如今正需要凉菜来换换口味。“这无骨鸡爪倒是别出心裁，颇费苦心，特意将鸡爪中的骨头用剪刀剔除，方便食客享用。”她颇具姿态地品评着。

        此时，杭楚天及祁达彦信步而来。周琴扭头望见，忙热情地招呼，“儿子啊，快来尝尝苏姑娘的手艺。你们赶巧了啊，锅里还有热菜热饭呢，小满，赶紧把竹笋鸡端来给杭大人尝尝！”

        “是。”小满听话地前去忙活，她盛了两碗饭，又装了满满一石锅的鸡肉。

        苏青麦好客地前去拜见，杭楚天忙道，“苏姑娘不必如此多礼，我俩不请自来，还望苏姑娘不要介意。”

        “杭大人莅临寒舍，使得蓬荜生辉，这是小女的荣幸。”她温婉动人，娴熟地请客人入座，乖巧地斟茶倒酒。

        她的目光不曾落在祁达彦身上，这令祁达彦很是难堪。

        “小麦，你……”祁达彦欲言又止，平日里他能言善辩，如今自己理亏，他根本不知如何求人原谅。

        “祁师爷，你若是想提及我俩的私事，那便不要再说了。”她神色突然清冷许多，态度决绝，“上次我已经说的很清楚了，我俩从今以后再不会因感情之事而交集。”

        祁达彦呆若木鸡。

        气氛突然有一点尴尬，周琴轻咳一声，冲杭楚天挤了挤眼。杭楚天立刻不着痕迹地转移了话题。“苏姑娘，你的厨艺如此高超，想来我母亲及妹妹与你搭伙开食楼，定能宾客满盈！”他确实饿了，扒了两口饭，津津有味地吃着竹笋鸡，颇为客观地评价道，“竹笋清脆爽口，甘香解腻，鸡肉入口即化，满口留香。这道菜既能饱腹，又能养生，实乃佳品！”

        苏青麦回过神来，恢复了笑容，温声道，“杭大人从京师来，又是范大师的得意门生，定然吃过皇宫御厨做的饭菜。您如此抬举，青麦会骄傲的。”

        杭楚天爽朗地笑了起来，目光落在眼前这个粉嫩伊人身上，心思沉了沉。“苏姑娘的厨艺，在下有幸尝过几次，又怎会故意抬举呢？你确实担得起这样的赞美。”

        两人四目相对，眸光竟奇妙地黏在了一起。杭洛洛好奇地闻了闻凉拌折耳根，这香味好像跟凉拌蕨菜差不多，她抱着满意的态度，握着筷子夹起了一小撮折耳根送进嘴里，才咀嚼两下，就忍不住扭头呕了。

        “唔……”这么一恶心，把她眼泪都呛出来了。

        苏青麦眼疾手快，立刻帮她抚背，小满立刻倒水给她漱口。

        周琴还以为杭洛洛中毒了，着急忙慌地嚎叫道，“洛洛你怎么啦，你可别吓我啊！”

        杭楚天看向桌上那盘奇怪的凉菜，这道菜他从来没有见过。以苏青麦的厨艺来说，应该不会难吃，可妹妹为何会有这样的反应呢？

        他好奇地尝了尝，也忍不住立刻扭头将折耳根吐了出来。“抱歉，咳咳……”他摆摆手，表情扭曲，脸色难看，尴尬地问道，“苏姑娘，或许我这样说有些冒昧，但是，这道菜的味道确实很让人难以接受。”

        小满笑了出来，祁达彦本来心情不好，看他们这么滑稽的动作，也跟着笑了出来。

        “杭大人这你就有所不知了，这叫折耳根，也叫鱼腥草。虽然闻起来没有多大的味道，但是吃起来却有一股难以形容的腥臭味。有的食客很喜欢这种味道，有的食客却避之不及。你们常年在中原一带生活，有如此反应倒是不足为奇。想来你们是接受不了这道菜，但是这道菜在我们钦关乃至整个西南地域，都特别受欢迎！”祁达彦为他们介绍道。

        杭洛洛吐完了，一把鼻涕一把泪地感慨，“这时间怎会有鱼腥草这样的人间疾苦？！”

        “人间疾苦？”小满捂嘴偷笑，纠正道，“大小姐，这可是我们这儿顶有名的下饭菜呢，有了它，农民可以一顿吃三四碗饭，干活也更有力气！”

        苏青麦再次为杭楚天递上一杯清茶，忍俊不禁，“杭大人，入乡随俗，以后您可能会经常在百姓们的饭桌上看到这道菜，热情好客的钦关人说不定还会一直往你的碗里夹鱼腥草。您得心里有所准备哦～”

        杭楚天脸色一僵，表情呆滞，无奈地摇头。

        苏青麦及小满相视而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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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皓月当空，繁星满天。祁达彦月下独酌，对影成三人。已经夜半子时，他却一丝睡意也没有，唯有诉不尽的愁绪，说不完的苦楚。

        杭楚天也睡不着，他刚得到消息，赵厉一干人等的背后势力与朝中有关联，赵夫人是当今圣上宠妃的嫡亲。梅妃是皇上最宠爱的妃子，如今他得罪了赵家，梅妃会不会故意在皇上面前诋毁他呢？

        想到这里，他夜不能寐，这次，他隐隐有些担心了。清白二字不仅对女人重要，对男儿来说，也同样可贵。

        不容污蔑。

        他原本在院子里踱步，自此来缓解忧愁，不妨看到祁达彦在亭子里酗酒。看他那涣散的模样，他苦笑，这情字，究竟何解？

        “祁兄，早知如此，何必当初呢？”杭楚天握住他手里的杯子，语重心长地劝解道，“别喝了，伤身。”

        “伤身总比伤心来的痛快！”祁达彦声音微微嘶哑，低沉地附和。他抬起沉重的眸子，看向身形挺拔绰约的杭楚天，满面愁容，苦涩地问道，“杭大人，我后悔了，可这世上根本没有后悔药……我当初若是再坚定一点，她就不会离开我了！”

        杭楚天沉思一会儿，认真地问道，“你真的很喜欢她吗？”

        他毫不犹豫，斩钉截铁地点头，“喜欢，非常喜欢，打小就喜欢！小麦她乖巧可爱，以前，她家境殷实的时候，被爹娘捧在手里，是人人羡慕的掌上明珠，是我们钦关数一数二的富贵人家。她勤劳善良，一点儿大小姐脾气都没有。不仅跟着村民一起下田种地，还珍惜粮食，不肯浪费。后来家道中落，她便放下脸面，想办法赚钱为她娘治病。我曾几次三番想掏钱帮她，都被她拒绝了。”

        “想帮助一个人，是不需要经过她同意的。”杭楚天淡淡地说道，“或许，你并没有想象中那么喜欢她。”

        “我……”祁达彦努了努嘴，不可置信，“难道喜欢一个人还有假吗？”

        “喜欢一个人，不会有假。但区别在于喜欢的程度是不一样的。”杭楚天平静地与他谈心。“苏姑娘清纯美丽，勤劳可爱，又有一手好厨艺，足以令任何一个男人心动。任何男人都会喜欢她。可是，除此之外呢？除了皮囊之外，你真的了解她吗？”

        “杭大人，我……我不明白你的意思……”祁达彦醉醺醺地抱着酒壶嘀咕，“我喜欢她，我是真心喜欢……”

        “你喜欢她的程度，并不足以让你违背你母亲的意愿，即便你很清楚你母亲的做法是错误的，难道不是吗？”杭楚天质问道。

        祁达彦的瞳孔紧了一下，耳根红着，眼眶也逐渐湿润了。

        “倘若有人污蔑你，你巧舌如簧，大可堂而皇之地据理力争，拼个鱼死网破也在所不惜。可是苏姑娘是一介女流，她当时倾心于你，她不仅要考虑自己，也要考虑你的处境。她知道你为难，但她也希望你能够保护她，帮助她。你别忘了，你除了是他的未婚夫婿之外，你还是钦关唯一的师爷。师爷本应公正严明，以维护受害者利益为己任！可你当时眼里只有你母亲。你可以由着你母亲胡闹，将苏姑娘的清白及委屈抛到一边。如果换做是你，请你设身处地地想想，你愿意嫁给这样的人，愿意与这样的人再有什么纠葛吗？”他说罢，站起身来，拍了拍祁达彦的肩膀，慢慢地叹了一口气。“别再想了，如果你们真有缘分，会再次相聚的。明天还有要事处理，早些休息吧。”

        杭楚天转身离开，祁达彦泪眼朦胧。他抬头望天，繁星璀璨，像极了十年前的那个夏夜。夏夜里，他捉了许多萤火虫逗弄苏青麦。苏青麦开心地与他追逐打闹，如今，这样的日子恐怕再也不会出现，只能永远封存在回忆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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