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直播ING

天气阴沉，这是他们节目录制的第一天。

        “哦豁，完蛋。第一次直播就赶上阴雨天，等会儿不会出现设备故障、直播中止吧？”这是明翊对着镜头说的第一句话。

        等她反应过来已经开始直播了，才给观众们打了个招呼：“hello，hello，大家好，我是明翊，旁边这位正在开车的呢，就是季筠霄。希望大家能够喜欢我们。”

        笑到一半，明翊做了个皱眉的表情，想了想，吐槽道：“本来想说‘我的老公’的，但感觉有点奇怪。大家体谅一下。我们是半年前相亲认识的，结婚前感情基础不是很深厚，现在偶尔相处起来还是会有一点点尴尬。”说着比了一个一点点的手势，“和节目里其他几对恩爱情侣比起来，可能画风有点奇怪哈。”

        虽然季筠霄在镜头前保持了一贯的高冷，但他们俩这个机位的直播间还是很热闹。明翊一个人就能唱一台戏，根本不会冷场。季筠霄作为背景板出镜，并不尴尬，还很赏心悦目。

        直播间弹幕一派欢乐祥和的氛围。

        【笑死。本来在看b组直播的，但两个人唯粉一直在弹幕吵架，烦死了。随便一切，换到这个直播室了。太搞笑了吧，也没说啥，我就想笑了，有点子戏剧天赋在的。】

        【友友们，搞到真先婚后爱了呀，这都不嗑？我嗑拉了呀！】

        【很好，狠狠爱了，本i狗血人士找到了自己的归属。豪门、先婚后爱、俊男靓女，能在三次元搞到这种设定的cp，是我的福报。】

        【我宣布我在北极圈瑟瑟发抖的日子结束了，现在站在你们面前的是钮钴禄·嗑的cp受法律保护·rps粉了。我说记忆夫妇锁死了，谁赞成？谁反对？反对的在心里默念八百遍“季筠霄、明翊已结婚”，谢谢谢谢！】

        大家都很开心，现在是只有季筠霄感到拘谨的世界。

        “你怎么一言不发啊？也太沉默了吧，季同学。虽然我跟观众朋友们交代了真实情况，我们没必要装什么热恋ing的恩爱couple，但我们多少得有点正常人会有的互动吧。”到达民宿后，明翊双手搭在季筠霄的肩膀上，语重心长道。

        【画面多少有点诡异。好像救赎文照进现实，谁懂？】

        【很好，人设时髦值又上一个台阶。】

        【这人设时髦吗？这不就普普通通酷哥x甜妹？早800年就有的设定了，好吧？但那又怎样呢？我就吃这一套呜呜呜呜呜。】

        镜头前的季筠霄变得格外容易害羞，明翊的手一搭上来，他就侧过头，很快地点了点头，算作应答。

        “大家不要觉得奇怪，他这个人性格就是比较冷一点。不是对我或者大家有什么意见噢。”

        为了录制节目，明翊还特地学了几道简单的家常菜，不想在镜头前表现得太过像一个巨婴。

        到午饭时间了，明翊复习着记在手机备忘录里的菜谱，准备小露一手。

        “让你们见识一下本厨艺小天才学厨一个月的成果。”

        【有一张即将见证黑暗料理的诞生的强烈预感。】

        明翊说完这句话，她手里的炊具就被季筠霄接过去了。

        “好了，你去客厅休息一下吧，今天一大早就爬起来，辛苦了，如果困了，可以在沙发上小憩一会儿。”季筠霄说着把她推出了厨房。

        【已经做好准备接受一段时间貌合神离、相敬如宾的疏离商业联姻夫妻模式了，想着随着节目录制的进程推近，两个人说不定会越来越亲近。没想到一开始就是甜宠模式啊。是我大意了，前面说的话是在反向秀恩爱，没错吧？我说，真夫妻也别太嚣张！】

        “我为了上节目特地学的，你就这样把我赶出来了，这合适吗？”

        季筠霄很是无语：“现在是饭点，我怕你做出来的餐品外观太过奇特，影响把这个节目当下饭综艺的观众的食欲。”

        明翊乐得清闲，要不是在录节目，她才懒得跟季筠霄抢活干呢，她又没疯。

        她四处参观了一下节目组选的民宿。逛完一圈无聊，她打开手机，切换到节目直播界面。

        “朋友们，我现在太无聊了，我决定看弹幕和大家互动一下。”

        【怎么会这样？我还有一点紧张，不知道该发什么了。】

        在一片弹幕中，明翊精准识别了一条关于学习的弹幕。

        【学姐，你好，我开学就高三了，想考f大中文系，其他学科都很好，就是数学经常只能考120多分，我们数学卷就是按高考模拟卷出的。所以我现在觉得很焦虑，可以问一下学姐有什么建议吗？】

        “我建议你找高中往届中文系的学长学姐问一下，不一定要是f大的，主要是了解一下中文系的课程设置情况、就读体验，看看和你想象的是不是有差距。如果你真的目标明确，打定主意要考f大中文系，那我觉得你可以去了解一下f大博雅杯。这个是算在f大自主选拔政策里的，比较注重对人文素养的考察。如果你是真的喜欢文史哲专业，可以考虑，但要注意的是，通过博雅杯选拔进入f大的，本科阶段是不能转专业的。”

        季筠霄烧好午饭出来，明翊已经和网友聊到lsat备考了。

        “我当时lsat是考得还可以，第一次170分，第二次177分，但我最后并没有选择申请jd，因为我的职业规划唯一明确的就是要回上海，我不想在外国律所工作几年再回国，所以对我来说，可能读jd不是最合适的选择。这个大家还是要结合自身情况考虑，毕竟jd三年学费、生活费对于大多数家庭来说，不是一笔小数额。”

        【“lsat177，还可以”，是我唐突了，学霸的世界我不懂。】

        【好牛啊，姐姐姐姐，好喜欢姐姐。】

        【嗯，是我梦里出现过的分数。当头一棒，把我敲醒了，不看综艺了，学习去了，朋友们。】

        明翊也没想到直播走向会是这样的。这档节目每周直播两次，周六10:00-12:00，周日18:00-20：00。明翊以为这会是一档分享生活的慢综艺，没想到就这样变成了学习经验分享大会。

        “这样是不是很无聊？我下次注意，尽量和大家分享一些有趣的事。”

        【不无聊，不无聊。好喜欢听姐姐介绍学习经验，如果下次能讲题的话就更好了，边看综艺边学习，赚了。】

        “学习的时候最好还是不要一心两用。我可以给你们讲题啊，你们可以在弹幕里发，但是我已经脱离中学阶段六年了，已经不清楚当下考察热点了，也没有教学经验，大家最好还是跟着学校里老师的节奏走。”

        说出这番话的时候，明翊没想过这档以秀恩爱为主旋律的直播综艺，在她这里变成了网络辅导班授课，而且这还是节目最有热度的一个直播间。

        她果然很有教学天赋，她妈妈在她上大学以后还经常感慨她表达能力这么强，就应该当老师，不当老师可惜了。

        “当老师多好，工作稳定，还受人尊敬。”

        “不是我不想当老师，从我选了本科专业开始，我基本就告别当中学老师的可能了。人家现在招聘中学老师都要求专业对口的，又不是你有个教师资格证就行了。”

        “怎么？p大的人家都不收？”

        “这跟p大有什么关系？和我本科专业搭点边的中学学科也就政治了，但一般高中招政治老师也要求专业是政治学。至于当公立学校英语老师，那就更不可能了，除非我研究生阶段转专业去学英语。还是算了吧，我们学校法律就业情况挺好的。”

        “谁说一定要当高中老师了？不是还可以当大学老师吗？”

        “那要读博了。我已经认清自己学术热情有限了，读博是不太可能了。”

        话说得很明白了，她妈妈还是时不时会感慨一下她不当老师真是可惜了。

        人生处处是惊喜。没想到她参加直播慢综艺，居然靠讲解法硕真题出圈了。

        明翊是从第三次直播开始讲解法硕考题的，一直有网友在弹幕刷法硕考研、法考，她一合计，还是讲法硕真题吧，毕竟考研有升学压力在，考法硕的同学比准备法考的同学心情更急切一点。

        自从明翊开始直播讲题了，季筠霄也乐得自在，坐在一边办公就行了，也不用为直播特地准备什么。

        季筠霄的直播状态确实契合慢综艺的理念了，旁边的明翊就比较像热血青春片画风了。

        某次直播结束，季筠霄评价道：“其实我觉得你就算没有转去文娱行业，如果换工作的意愿一直很强烈，那你应该还是能跳槽成功的。办辅导机构就很适合你，也不一定要是法硕、法考，我看你讲托福考题也讲得挺好的。”

        综艺小范围出圈，在论坛上也有一定的讨论度。

        第一次直播的时候，论坛上就有一个回复数破千的帖子，是有人转载了大学树洞里某位同学的发言。

        “观看暗恋七年的女同学和她的丈夫直播，是一种怎样的体验？”

        这位男同学应该是她高中同一届的同学，对于他到底是谁，明翊并不关心。

        季筠霄倒是很在意。

        “暗恋七年？”他对着手机屏幕，用淡淡的语气抛出了一个疑问句。

        明翊觉得纠结这些真的很无聊，但看着季筠霄无比阴沉的脸色，她还是好心地跟他说了一下自己真实的想法。

        “我不知道他是谁，也不想知道。而且我可以很坦诚地告诉你，我不可能和一个暗恋我七年的人在一起的。哪怕那个人是你，我也会慎之又慎。你知道为什么吗？因为我觉得暗恋一个人多年的话，这已经成为一种执念了，对于暗恋者来说，暗恋对象的存在，更像是一个具有象征意义的符号。我觉得在这种情况下，很难建立平等的、稳定的亲密关系。在一起之后，他可能会觉得你欠他的，这真的很麻烦。”

        明翊本来是想安抚季筠霄的情绪，让他别吃飞醋。

        没想到季筠霄听了这番话，竟然患得患失起来。

        “为什么呢？如果我暗恋你七年，好不容易鼓起勇气向你表白的话，你一定会拒绝吗？为什么要假定我对你的喜欢是偏执的，认为这是危险的，不留余地地拒绝呢？”

        如果他上高中的时候遇到明翊，他肯定还是会喜欢她。

        季筠霄意识到他喜欢明翊，是4月中旬某天加班回家，看到明翊一个人躺在客厅的沙发上，歪着头睡着了，膝盖上放着的笔记本电脑岌岌可危，快要掉下去了。

        季筠霄第一时间帮她把笔记本放到桌面上，再回过头来细细端详明翊睡梦中的样子。

        好可爱，额前的碎发、鼻尖上一颗淡淡的小痣、浅浅的呼吸声，怎么看都觉得好乖好可爱。

        心一时间被柔软的触感充盈了。

        莫名其妙的心动。他见过明翊许多次了，第一次见面也没有心跳加速啊。

        不是因为脸的原因，不是被某个具体行为感动到了，就是某天回家看到老婆躺在沙发上睡着了，心一下子变得软乎乎的，像抱着世界上最可爱的小狗。

        为什么会突然那么喜欢一个人啊？

        因为想不明白这个问题，季筠霄一直不敢在两个人的拉锯战里向前一步。

        他不知道自己现在这么喜欢明翊的理由，但他知道如果早七年遇见明翊，他肯定还是会喜欢她。

        明翊是一个言行常常超出他预期的复杂矛盾体，她会做什么、说什么是难以预测的，但他会心动是确凿无误的。

        明翊跟季筠霄解释了半天，对方好像就是不能接受如果他暗恋自己七年、也会被无情拒绝的可能性。

        充分阐释自己的观点后，明翊歇下来，真正把自己代入那个情景想了一想，暂且抛开她的一些信条，努力模拟那个情形。

        闭上眼睛想象那个场景。

        季筠霄面无表情地说他暗恋了她七年，好像是在拒绝她的表白一样。

        她很惊讶，但反应过来之后，还是会先拒绝。

        季筠霄的表情乍一看没有任何变化，但眼睛会盯着她，背挺得笔直，人一动不动。他什么也不会说，就是等着，注视着她，等她继续说下去。

        从他的眼睛里，明翊会看到千万个自己。理智告诉她，她的判断是正确的，季筠霄喜欢的只是他想象中的她，他会喜欢自己也是因为他一直是一个很孤独的孩子，他羡慕她的热情、洒脱，仅此而已，根本不是有多喜欢她这个人。这不过是一种执念，他没体会过求而不得，所以耿耿于怀罢了。不答应他的告白是对的。

        然后她会再一次开口，更详细地说明自己拒绝他的理由。

        她会看到季筠霄一贯冷静的眼睛里好像有眼泪，她会被这个发现吓到，反思自己是否过于冷酷，想要安慰季筠霄，她不会想看到雪山在自己面前崩塌的。

        然后呢？

        然后她可能会答应季筠霄的告白。

        她可能会为了季筠霄委屈的神情，放弃一些她谈不上原则的坚持。

        没有人能拒绝一只湿漉漉的小狗吧，尤其当它一动不动地守在你面前的时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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