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0章 二十一岁（3）

条野采菊是猎犬小队里最难搞定的家伙。

        千鹤在初次会晤时就确定了这一点，相比于末广铁肠那爆棚的正义感和一颗憨憨的直男心，大仓烨子气势凌人却对福地樱痴崇拜得五体投地，立原道造尚未成熟到真正可以胜任一名合格间谍、依旧会被个人感受动摇使命，毫无疑问条野采菊的弱点更难把握。

        和这个男人待在一起有风险，尤其是独处的时候，他敏锐的五感和掌握的情报很轻易就能把局面往糟糕的方向推去。

        可惜的是，条野依旧无法使用他所擅长的虐待拷问技巧，毕竟她是身娇体弱还失去记忆，一点刺激都不能受的。这也就是为什么条野会出现在这里，想用游戏竞技的方式得到想要的情报。

        巧了吗这不是，她也非常好奇条野采菊的过去，那些什么犯罪分子啦、加入猎犬啦、洗白啦，他们之间可是有相当多的共鸣呢。

        更巧的是，利用游戏竞技套取情报，可是她的拿手好戏啊。

        “还要继续吗，条野先生？”

        千鹤从容地微笑着，这副笑脸原先是挂在条野脸上的，可如今已经颠倒过来。

        “你果然，非常有趣。”条野采菊的神色有些阴沉，“从一开始就是这样，心跳和呼吸没有一点变化，就连血管、肌肉和□□活动都在正常数值范围之内。不是故意为之，恐怕说不过去吧。”

        “这是什么话，难道我还能控制自己的身体数据不成？”千鹤一脸无辜，概不认账。

        “不是这样吗，队长可是打算重用你为猎犬军师的啊。再说，从军方死牢里出来的实验残次品，没有被即可销毁一定有其过人之处。我说的对吗，千鹤小姐？”

        条野采菊幽幽地笑语道，欺身上前拉近了二人距离，无论是话语的内容还是压迫感都将游戏厅的气氛压抑到了冰点。

        千鹤的眼神闪烁，笑容从她的唇角淡了下去。

        “你的心跳又开始吵闹了呢。”条野采菊的意味极为明显。

        “呵呵，它是在为你跳动呢，条野先生。才认识不到几天，就与你这样亲近，这可是欣喜的心跳声啊。”

        借着过于紧密的距离，千鹤抬起手臂环住了条野的肩颈，大胆地贴近过去，手指勾住了他的耳饰，在耳侧轻笑了一声。

        “先生想听得更清楚一点，我也完——全不介意哦。”

        “你们在干什么？”

        游戏室本反锁起来的大门被一刀劈开，同样身穿军警制服的末广铁肠站在光源处，严肃锐利的目光直射台球桌边的两人。

        “呀，是末广先生啊，要来加入我们吗？”

        千鹤丝毫不慌，笑着冲末广铁肠招了招手。

        条野采菊面无表情地将千鹤推开，打算径直离开，却被末广铁肠拦住了。

        “条野，虽然千鹤小姐和你同为罪犯出身，但假如你打算乘人之危，我一样不会放过你。”

        “你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铁肠先生。”

        “不，我知道。我是奉队长的命令，到这里来请千鹤小姐过去的。”末广铁肠一脸天然地反驳。

        条野采菊被他弄得没脾气：“我看你是连自己在说什么都不知道！”

        条野被气得先行离开以后，按照福地的吩咐，从军区医院前往基地的这条路由末广护送，虽说这种军事基地也不会发生什么不可控制的事情就是了。

        完成了预先设计的一出好戏，也大致探过条野采菊的底，千鹤心情大好，连宽松的条纹病号服都没换，背着手慢悠悠地走路。末广也没有催促，独自一人走在左前方不远不近的位置，既不说话也没有停下等她的意思。

        很显然，在这位正直的军警眼中，千鹤如今虽是一个失去记忆的柔弱女性，但也不能洗刷她罪恶滔天的事实。因此在保护弱者的原则之外，他依旧保持着对戴罪之人的冷漠。

        千鹤伸了个懒腰，抱怨道：“哈啊，整天待在医院里，也就这点时间活动手脚，实在是无聊到不行。再这样下去，都快要忍不住去找点事做做了。”

        话音未落，末广的眼神就射了过来。

        “队长对你的命令是安心养病，我也不会允许你出去的。”

        “欸——太霸道了吧，又不是去做坏事！好歹也是未来同事，你这么不相信我，让我有点受伤呢。”

        叫屈这件事，千鹤通常是非常起劲的。

        末广停下脚步：“实话说，我一点也不期待和你成为同事。一个人的罪孽，是不可能因为失忆就一笔勾销的，就算你的档案再怎么洗白，在战场上我也不可能把性命交给你这种人。”

        “我真的会伤心的。”千鹤嘀咕了一句，紧跟着浑不在意地笑了起来，“在其位，谋其事，末广先生知道这句话吗？”

        末广的眼神中翻腾起了怒意，气场骤然变得凌冽起来：“千鹤小姐，要是把这当做开脱的理由，那你就大错特错了。”

        “呵呵，我可没有为自己开脱的打算。别说失去记忆，就算我是被洗脑才做出过去那些事，我也不会不认罪的。”

        听到这句话之后的末广，锋芒立刻收敛了许多，皱着眉头盯着她瞧。千鹤并不介意他的观察，手中把玩着一枚两卢布的硬币，随着手指灵巧的动作不断翻转着。于是，末广的目光又落在了硬币上。

        “看到了吗？硬币两面，未必是是非善恶之分，但一定是两种极端选择。单从观念来说，我就如这枚硬币一般——善恶什么的根本无所谓，都只是工作罢了。”

        “既然如此，就算做了罪大恶极之事，我也没有任何负罪感。只是啊，就为此把我定义为恶魔，是不是对另一面不太公平呢？我同意加入猎犬、为队长工作就是打算重新开始，过去的罪由现在我来赎，这都是为了未来的荣耀和正义啊。”

        “这就是我的选择，我不指望你现在能有多信任我，时间会证明一切的。到时候见了真章，希望末广先生还记得我今天说的这番话。”

        身穿病号服的年轻女人抛起了硬币，本是伸手等待其自行落下，不料末广铁肠竟抢先一步接住，这个出格的举动令千鹤的脸色一变。

        在她神色阴沉下来以前，末广复将手掌摊开，只见硬币正面朝上，明晃晃地反射着午后耀眼的阳光。很显然，训练有素的军警看清硬币在空中翻转的花色轻而易举。

        “那么，我会向你证明，选择正义之路不会让你后悔的。”

        他没有察觉到任何异常，如炬的目光直视着千鹤的双眼，把硬币还给了她，甚至连质疑一句的话都没有。

        千鹤难得沉默不语，安静地收起硬币，不再追究他自作主张的行为，只是脸色依旧不好看。

        “下次，不许直接用手去抓。”

        “为什么？”

        “还用问吗，满手训练场的尘土和油汗，怎么好意思碰它啊？这可是重要的硬币啊，我自己都舍不得这么做！”

        一路来到猎犬基地，福地樱痴热情接待了千鹤，这次是要商议欧洲异能战场的事宜，当然也有出院以后的安排。猎犬军师是福地带在身边的智囊副手，必须对目前的局势了如指掌，理应早做准备，这样也符合千鹤的行事风格。

        在基地里一直待到天黑，千鹤才因精神困倦告辞离开，末广本来负责护送，却被大仓烨子半路截住。

        千鹤并不意外烨子会产生危机感，也做好了接下来要承受下马威的准备。明的不行，她的身体状况目前还经不起折腾，暗的如条野采菊那样也不行，烨子索性直接把人拉去审讯室，当然其中也不乏对她前黑手党要员的审讯手段的期待。

        如果情报无误，mafia鬼牌最早就是从审讯班传开的名声，虽说后来白衣死神|的名号更为响亮，但道上知道鬼牌的人依旧记得宁可死无全尸也不要撞在她手里。

        “千鹤你看，这是新到的一批玩具哦！听说嘴巴硬得很呢，希望别让我失望得那么快啊。”

        烨子兴奋地指着审讯室里的几个俘虏，这些密探都是异国的陌生面孔，看得出猎犬的狩猎范围相当广泛了。

        “审讯的话，果然还是以拿到有效情报为首要目的。”千鹤淡淡地看了一眼密探身上惨不忍睹的伤痕，看来送到烨子这里之前已经受过一通折磨了。

        “你真无聊！审讯当然是要见血了才好啊，哈哈哈哈！”烨子看向俘虏的眼神犹如饿狼，“血、血、血，给我流血作世界名画，给我哀嚎作美妙乐曲，给我肢解作花泥肥料，给我神灭作破布娃娃吧！这才是审讯的乐趣所在啊！”

        千鹤汗颜：怎么还把自己给说兴奋了，还有破布娃娃这个梗很无聊好吗……

        “我没有把人玩坏的兴趣，大仓小姐还请自便。”

        “你这个人真没劲啊，连看这个都一副冷淡的样子。”烨子有一瞬间的泄气，当即决定把这一份也给俘虏们算上。

        现在离开只怕烨子不依，再说身在人家地盘，千鹤只好继续待在审讯室里面，找到一把椅子坐下，闭上眼睛开始假寐。

        怎么可能睡得着，光是俘虏的痛苦声就足够把人吵得神经衰弱了，千鹤无奈地揉了揉额角，摘下手套上前把手覆盖在密探们已经溃烂的脑袋上。

        “你做什么？现在加入的话，我可以考虑以后对你好一点哦。”

        沉浸在暴虐中的烨子露出了嗜血的笑容，在这阴森的审讯室里无比惊骇。

        “不，我只想让他们安静下来。”

        千鹤平静地说，眼底的雾气令人捉摸不透，但是那几个密探却的确因为她的举动而停止了哀嚎，像尸体一样低垂脑袋，永远地沉默了。

        “你……”烨子的眼神快要冒火，光是此刻展露出来的恐怖气场，福地说她是恶鬼一点都不为过。

        “就是这样，痛苦也好，罪孽也罢，都仁慈地停下来了。”

        千鹤叹息了一声，用旁边的酒精棉擦了擦手，转身打开了审讯室的门。

        “肉身尚存，灵魂飞升。”

        烨子愣了一下，这扇门本该只有她能够打开才对。

        就这么一会儿功夫，她追出门时，已经看不到千鹤人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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