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十七岁（6）

上次到首领办公室，中原中也还在种种枷锁和亚空间的束缚之下，对他而言倒也不是什么不愉快的回忆，只是这次前去身份已经完全不同，他感觉到了经过的港口mafia成员落在自己身上的复杂视线。

        这是每个被挖过来的人都要经历的事情，何况在今天之前中也和港口mafia的关系一直称不上友好，很多成员不接纳也正常。所以千鹤也是有意要带着中也转一圈，大家看在她的份上，不会说什么过分的话，能够避免很多不必要的争执。

        虽说被太宰治那样谣传之后，也不知道她还能不能恢复往日的风评。

        看到千鹤对过路的mafia成员一一打招呼，中也惊奇地感叹道：“你的人缘很不错嘛，真的才刚加入一年吗？”

        “还好吧，不少都是以前的同事，点头之交还是有的。而且，我是森先生的助手，他们都会卖个面子给我。”

        中也愣了一下：“我还以为你是诊疗室的医生。”

        “噗，医生怎么可能会跑去擂钵街和你打架啊。我是mafia的百搭鬼牌，任何地方出问题了都可以找我，所以今天也是特意帮你处理伤口的。”

        千鹤看向中也，那对纯粹的蓝眼睛并没有因为她提及前事而产生敌意或不满，十分坦然地和她对视着，一副认真听讲的样子。看上去，就算她没说什么，他还是单方面决定要不计前嫌地好好相处了。

        为什么，面对这么好的新人，她居然产生了“不如胡言乱语几句，看中也会不会相信”的恶趣味念头呢？

        千鹤收起了自己的魔鬼想法，对少年温柔地笑了笑：“这是我的手机号，有任何问题都可以打给我，我会尽量帮忙的。”

        中也有些感激地点点头，目光扫过少女的手腕，犹豫了一下道：“如果方便的话，之后换药也拜托你了。”

        毕竟他在mafia认识的人也就几个，还是相对熟悉点的人帮忙比较好。

        千鹤意外地挑了挑眉，这个约定倒是很狡猾，想来不是中也有意提出的。不过……但愿是她想多了，在中也确定自己是人类还是实验体之前，姑且不要轻举妄动吧。

        “不行吗？”

        见千鹤没有回答，少年踟蹰起来。看来这个要求让对方为难了，mafia的鬼牌什么的，听起来就忙得要命，恐怕没空来管这种事情吧。

        他有些失望地移开视线，随手捋了一把刘海，替对方回答道：“啊，太麻烦就算了。”

        虽然说话耿直了点，不过这份心意是好的。千鹤回过神便答应下来：“倒也不算麻烦，明天下午四点半，你直接去诊室找我。”

        电梯升上港口mafia大楼的顶层，门扇徐徐打开，露出了走廊尽头紧闭的办公室大门和两旁的守卫。强烈的压迫感扑面而来，这里就是整个港口mafia大楼戒备最森严的地方。

        “那么，回头见。”

        “再见，记得千万当心伤口。”

        千鹤回答道，站在电梯里没有动，看着向自己道别的中也一步步走向首领办公室，无声地叹了口气。

        横滨港湾海鲜市场。

        千鹤经常光顾这里，很多时候都是来买螃蟹给太宰治吃，算是某次她和太宰签订的不平等条约之一。她已经不再是那个为了去点心店把太宰绑在病床上的狠人了，长时间的相处让她开始习惯太宰治的各种使唤，并且下意识地照顾他的起居。

        不过，这次主要是为了赔礼道歉，虽说把喷嚏打在太宰脸上不是她故意的，但她必须承认自己居然产生了很低劣的暗爽心态。更重要的是，那时候大家有目共睹是太宰先和她说话的，冷战了十几分钟她也应该有点表示才对。

        “哎？这家今天螃蟹有打折活动啊。”

        被闪亮的折扣招牌吸引的千鹤停下脚步，凑近去看水池拼命想要爬出来的螃蟹们。这些大将军倒是很精神，她动了动手指，将一只爬到边沿的螃蟹戳了回去。那只青灰色的大螃蟹就慢慢沉到水底，郁闷得直吐水泡。

        少女站在水池前傻笑起来。

        “这位客人，要买螃蟹吗？”一旁的店员见状走了过来，意在阻止顾客的失当行为。

        千鹤连忙收回手指，一副认真考虑的样子：“嗯……那就买四只吧，我已经挑好了。”

        她指了指被自己相中的四只肥美螃蟹，然后蹲在旁边看店员小姐姐手脚麻利地将它们捞出来，绑好大鳌和八只尖尖的小脚。即将问斩的螃蟹们身上泛着润泽的水光，絮絮地吐着白沫，无可奈何地被装进厚实的袋子里。

        千鹤付了钱，直起身子接着闲逛，又买了其他海鲜作为辅料。半路上她还特意去喜欢的点心店里看看是否还剩下特卖樱饼——就是以前被太宰嫌弃口味能把人甜死的那款——运气很好，买到了最后一份。

        “今天绝对是我的幸运日吧。”站在柜台处付完款的千鹤欣喜道。

        刚转头，她觉得自己可以收回这句话了。

        “……”

        “……”

        两个少女相距不到三米，看到对方以后不约而同地僵在原地，相顾无言。

        千鹤那对总是透着迷茫的玫红色眼睛第一次睁得这么大，瞳孔微微收缩着，而对方也没有好到哪里去，盛着微光的紫眸里似要有黑暗流溢出来。

        她们没有说话，却都因彼此陷入到回忆中。

        好在，那个戴着金属蝴蝶饰品的少女并不是独自前来，和她同行的大男孩注意到两人之间诡异的沉默，开口打破了尴尬的气氛：“是你啊，今天过来买超甜口味樱饼吗？”

        稀松平常的口吻，只一眼便掌握对方的喜好和生活习惯，好像他们是相熟很久的老朋友一样。实际上千鹤和这个名为江户川乱步的少年只有过一面之缘，在解救与谢野的行动中擦肩而过，没有发生过任何交流。

        真是可怕的头脑。

        千鹤被他的声音拉回现实，窒息感退潮而去，嗯了一声算是回应，还是没舍得放过依旧盯着自己的与谢野晶子，目光直直地与她对视。

        但是她想，与谢野小姐恐怕是不愿意见到她的，就像不会愿意见森先生一样。

        没有什么特别的原因，只是她们对于彼此而言都象征着那段糟糕的回忆，也许她们如今已经各自走出来了，也许……

        都没有。

        千鹤咬住自己的下唇，捏着装有樱饼的纸袋，准备从旁边离开这里。

        “等一下！”与谢野晶子回过神，飞快转身抓住她的手腕，“那个——”

        千鹤惊愕地看向她，真的停下了，她感觉与谢野小姐有话要说，但她不确定自己是否可以听。

        人多耳杂，在点心店门口偶遇的二人再次陷入沉默之中，吸引了一些好奇的目光。

        “什么？超甜樱饼卖完了吗？”侦探，不，名侦探咆哮道，“不行！这样的话就只能等到下星期了，我等不到那个时候啦！为什么不专门给本名侦探留下一份！”

        “实在抱歉，但我们真的已经卖完了。”

        “这里的粗点心都给你，和我换吧！”

        说着他把还没付钱的粗点心全部堆到了柜台上，全然不顾满脸无奈和为难的店员如何向他解释卖完了没办法现做的情况。

        “就算您这么做……”店员都快哭了。

        与谢野看了一眼再不处理就要引发围观的骚动，又不想趁机放过千鹤，只好说：“抱歉，能等我一下吗？”

        千鹤还没来得及回答，乱步就凑近到她面前，连带着店里顾客们的注意力也投放过来。身为mafia的千鹤还没有被这么谴责地盯着过，鼻腔里全是香香软软的点心味，只好不解地看着乱步那张气呼呼的娃娃脸，近在咫尺的眯眯眼简直可爱得飞起。

        虽然用这个词形容成年人很奇怪，但放在江户川乱步身上，却一点也不违和。

        说来他真的看得到路吗？

        “真是笨蛋啊。”

        乱步这么说道，一点面子都不给。

        忽然被人骂笨蛋什么的……千鹤倒没觉得生气，反而有点开心（bushi）

        只是手里一空，回神便见乱步拿着自己手里的樱饼跑到街上去了。

        看上去更像一只出其不意叼走小鱼干的猫咪了，怎么办，出不去了……

        “这个就当做报酬！”乱步探出脑袋对两人喊道，“我打车先回侦探社好了，记得聊完回来要给我带粗点心啊！”

        然后名侦探就在与谢野的帮助下打车跑了，顺便带走了千鹤的樱饼。

        “？？？”

        千鹤还是一脸没反应过来，看看点心店里聚过来的目光，又看看车来车往的街道。

        我在哪里？我要做什么？我的樱饼呢？

        她有理由怀疑江户川乱步给自己用了迷魂药，目的就是吃掉最后一份超甜口味樱饼。

        可恶，她可是港口mafia的鬼牌，令敌人闻风丧胆的白衣死神啊！就这么被抢走了口粮！她不要面子的吗？！

        千鹤茫然又悲愤地和与谢野对视了一会儿，终于想起来自己有语言功能，尴尬地指了指某个方向：“那个，我有个叙旧的好去处，可以吗？”

        “啊，好……”

        与谢野晶子点了点头。

        乱步桑，真是可靠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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